第一百零二章

  宋漣衣衝著榻上的青年伸手撒嬌,見對方身體不動,他臉上的表情更加委屈,這般嬌柔作態,怕是勾欄瓦舍里的倌兒都比不過。

  而方潮舟看到這樣的宋漣衣,立刻從床上起了身,然後噔噔蹬後退了好幾步。

  宋漣衣眼裡閃過一絲陰翳,但他隱藏得很快,伸出去的手又往前遞了遞,聲音更柔,「方郎!」

  可這一聲「方郎」喊出口,人卻又後退了一步。

  宋漣衣:「……」

  這麼些年,也就這個傢伙每次都是這種反應!

  方潮舟發現方才還梨花帶雨的美人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扭曲後,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說:「能好好說話嗎?你這樣說話,我實在有些受不了。」

  宋漣衣聞言,臉色不免難看了幾分,不過他很快就用手帕捂住了臉,抽抽噎噎哭上了。哭了一陣子,餘光才瞥到一道身影的接近。

  於是,他迅速伸出手拽住了對方的衣角,嬌媚的臉蛋上還沾著淚珠,卻已破涕而笑,「我抓到你了,方郎。」

  方潮舟發現自己的衣袍被抓住,立刻想抽出來,可他扯,對方就攥得更緊。他看了下死抓著自己衣袍不放的宋漣衣,猶豫了一瞬,就把那一塊衣袍扯爛了。

  瞬間從抓著衣袍變成抓著半塊破布,宋漣衣臉色不由僵了僵,心裡甚至已經有些動火了,但他明白,自己是絕對不能發火的。方潮舟好不容易落在他手裡,還極有可能沒了記憶,此時不把人騙走,下次這樣的機會可輪不到他了。

  想到這一層,宋漣衣把手裡的破布一丟,身體往前,直接摟住了方潮舟的腿。他怕對方跑,抱得很緊,以下巴抵著對方的腿,抬起頭,眼淚汪汪地望著。

  「方郎。」

  方潮舟實在是沒見過這種陣仗,被抱住腿的時候,他又僵住了,就好像那條剛剛離開他一些的巨蛇又爬了回來。

  宋漣衣自然察覺到方潮舟身體的僵硬,他可不管這些,「方郎,我腳真的疼,你抱我到床上去,好不好?」

  方潮舟僵著身體,回話道:「抱不動,我身體虛。」

  宋漣衣眼波微轉,「方郎若不抱我,那我做點別的事情了。」

  話剛落,方潮舟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碰了他的褲腿,幾乎只是一瞬,方潮舟就連忙說:「我抱,我抱!」

  宋漣衣慢條斯理把手抽了出來,他鬆開方潮舟的腿,媚眼如絲,「抱。」

  方潮舟閉了閉眼,一臉視死如歸地彎下腰。

  坐在床上的宋漣衣總算不哭了,他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見方潮舟站在床邊,還離他那麼遠,又不痛快了。

  「你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宋漣衣對方潮舟伸出手,伸出手見人不動,眸色沉了沉,「方潮舟,你過來!」

  方潮舟毅然搖了頭,「我站在這裡就可以了。」

  宋漣衣還想說什麼,但想著也不能把人逼急了,所以也只好作罷,但看方潮舟的眼神極其哀怨。

  「那個……」方潮舟遲疑著說,「我跟你之前是一對?」

  宋漣衣眼神更哀怨,「當然。」

  方潮舟頓了頓,「那我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宋漣衣聽到這句話,心思一動,從自己的儲物戒拿出一副畫卷,「你看這個東西就明白了。」

  他將手裡的畫卷展開。

  方潮舟見他突然展開一副畫卷,愣了一下,等看到上面的畫,瞳孔不由放大。畫上是一個穿著青衣的青年抱著一個紅衣小女孩,而青年的臉跟他一模一樣,那紅衣小女孩則幾乎是跟床上的嬌媚美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方潮舟看看畫,又看看宋漣衣。

  宋漣衣垂下眼,語氣委屈,「你不認我都算了,難道連我們的囡囡都不認了嗎?」

  那瞬間,方潮舟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他都有孩子了?

  因為不敢相信,他不由往前走了幾步,想仔細辨認那幅畫。這幅畫是剛剛拿出來的,他湊近看,用指尖去碰了碰畫,上面的墨也看上去有好幾年,不像是剛剛造假的。

  宋漣衣見人靠近,拿出鮫絲緞帶,慢慢纏上方潮舟的手腕,一邊纏,一邊說:「囡囡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我這次沒有把她帶出來,等我們回了風月庵,方郎就可以看到她了,她如今長高了不少。」

  方潮舟臉上還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他定定地看著畫上的小女孩許久,才說:「這真的是我的孩子?」

  剛問完,他就發現自己的雙手被鮫絲緞帶纏住了。

  宋漣衣見人被纏住,就把手中的畫卷丟到一旁,用力一扯緞帶,強行把人拉上了榻。一上榻,他就把方潮舟摁在床上,自己微微俯身下去,輕語道:「當然是你的孩子,方郎,我們許久沒見面了,你不想我嗎?」

  方潮舟看著低下來的臉,忍不住用手去擋,慌亂道:「等等,我還有事情沒有弄明白。」

  「待會我們再細細說,方郎,我想你了。」宋漣衣抓住方潮舟本就被綁住的手,扣在頭頂上方。

  他扣住手後,眼神慢慢落到方潮舟的腳上。

  方潮舟現在一隻腳穿著靴子,另外一隻腳光著。那隻腳生得骨肉勻稱,膚雪光致,再配上修剪整齊透著粉的指甲,宛如玉蓮嵌桃紅。

  宋漣衣盯著那隻腳,忍不住微微坐起身體,伸手欲去碰,但在碰到前,他生生停了下來。

  不行,現在不能把人嚇到。

  他將伸出的手攥緊,逼著自己重新看向方潮舟的臉,柔弱道:「方郎,我也不想綁住你的,但我實在是怕你再消失一次。等我們回了風月庵,我就鬆開你。」

  邊說,邊重新俯下身體。

  身下的這個人,他已經整整想了五年,甚至無數次在午夜夢回時,夢到對方,那時候他們在地下妖境……

  但醒來後,他總是在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放對方走,為什麼要享受貓捉老鼠的快感。

  一個疏忽,讓他失去這個人五年。

  現在這個人終於又落入他的手裡,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興奮,但現在還不是享受對方的時候。

  這裡是天水宗,若是驚動了鍾離越水,他想把人帶走就難了,不提鍾離越水,還有薛丹融。

  外面還有黯魂門在虎視眈眈,黎珠那個蠢貨不足為懼,但黎一燁還是有些棘手的。

  但不能享受,吃點甜頭總可以吧。

  想到這裡,宋漣衣就低下頭,可是還沒碰到對方柔軟的唇瓣,他就發現自己被綁住了。

  綁住他的正是他自己的鮫絲緞帶。

  當年在那個胭脂鋪子,方潮舟也是用他的鮫絲緞帶綁住了他。

  方潮舟把人綁住後,剛想把人推開,神情就僵了一下,他看看宋漣衣,又往某個方向看去,聲音遲疑,「你身上有什麼?」

  一炷香後。

  終於被侍女們解開綁帶加定身術的宋漣衣臉色鐵青,他把手上的綁帶丟到地上,語氣狠厲,「人呢?」

  侍女們跪了一地,「庵主,我們……我們沒攔住,那個人修為不低,外面又有那麼多天水宗弟子,我們怕引起注意,所以也不敢強行攔著。」

  宋漣衣沒想到到嘴的鴨子都飛了,氣得胸腔都要爆炸了。其中一侍女見勢不對,立刻說:「庵主,那個人填了報名紙,上面有他的住處。」

  她將袖中的紙遞給宋漣衣。

  宋漣衣接過紙,看清上面寫的字後,神情緩和了不少,但剛緩和的神情在下一瞬又難看了起來。

  他的傳音符響了。

  裡面傳來他放在黯魂門的眼線的聲音。

  「庵主,黎氏父子前兩日出去,一直沒回,屬下剛才才查清楚,他們是往天水宗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