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雨夜
顧川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楚妍離他明明這麼近，他卻越是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叫他的名字，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喜歡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身邊，在她的眼裡，他的身份只是沈行的表哥。
如果沒有沈行那一層關係，也許她不會多看他一眼。
以往，沈行只能藉助顧川表弟的身份，才能跟在他們後面叫一聲「妍妍姐」，現在，顧川卻得需要藉助沈行表哥的身份，才能讓楚妍與他說上幾句話。
命運是何等的諷刺，竟不曾偏愛過任何人。
顧川醞釀了很久，才找到了開口的勇氣，然而在目光落在了楚妍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上時，他渾身僵硬，臉色凝滯，空氣也像是短暫的停止了流動。
「你的……戒指……」顧川聽到了自己艱難發出的聲音，每一個音節的出現，都像是在他的喉嚨里刺下了最鋒利的刀刃，「為什麼換了？」
楚妍抬起手，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她笑道:「因為我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所以沈行重新向我求了婚，我們的戒指也換了新的，就像是重新開始一樣。」
「重新開始？」顧川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破碎的神情，眼底黑色聚集，隱隱處於情緒失控的邊緣，「你連以前的事情都沒有想起來，又怎麼可能確定自己想要重新開始？」
他看著她，像是要一點點的透過她的身體，找到她的靈魂，窺探她的靈魂是否同樣的冷漠，「那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你都不要了嗎？」
他們的青春年少。
他們在一起的七年。
還有他們失去的那個孩子。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決定要放下，只把他留在那一段過去里，而這個世界上，只會有他還記得那一切嗎？
楚妍卻似乎比他要看得開，「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所幸我的父母還在我的身邊，沈行也還在我身邊，還有我的朋友們，他們都還在，所以我沒必要一直回想過去，就像是時間不會暫停，我們都還會有新的回憶，我想做的，我能做的也只有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她說的可真是豁達。
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把以前的一切都可以這麼輕易地放下。
顧川無法接受，當然也不可能接受。
車外的雨滴聲仿佛是砸在他身上的利刃，安靜而狹窄的空間裡，竟然沒有能夠讓他呼吸的餘地，周圍所有的事物都好在逼他，讓他幾近窒息。
身上的傷口一陣一陣的泛起疼意，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楚妍忽然說:「雨小了。」
顧川低垂著眉眼，重新啟動車子，迎著雨幕而去。
過了十幾分鐘後，楚妍說:「這條路是不是不對？」
他平靜的回答:「我們走近路。」
楚妍只去過老宅一次，她不確定是不是真有一條近路可以到山上，再偷偷的看向顧川，他側顏如他人一般平淡無波，很是沉穩內斂，可靠兩個字，便是很多人對顧川的評價。
察覺到了楚妍的目光，顧川回頭看她，淺淺一笑，「我們很快就到了。」
楚妍禮貌的回了個笑容，收回視線時，她偷偷的用手機打開導航軟體查了路線，他們走的這條路通往的方向並不是山頂，而去山頂也並沒有第二條路。
她試探著問:「外婆身體不好，怎麼沒去醫院，而是還留在老宅里？」
「她年紀大了，並不想走來走去，家庭醫生已經去老宅那兒照顧了。」
「這樣啊。」楚妍握緊了手機，她害怕自己多想會鬧烏龍，讓以後見面大家都會尷尬，但是她卻又不得不多想。
她想不明白，如果顧川真的圖謀不軌，那又是為什麼？
原本，顧川不應該是個讓人戒備的人，但現在她卻不得不多想。
楚妍悄悄地撥了號碼，才剛剛撥打了一個「1」，她的手機被人搶了過去。
顧川看似始終在專心的開車，實際上，他一直在關注楚妍這邊的動靜，即使她說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但還是應該感謝過去的一切，所以從她的一舉一動里，哪怕是她的一個眼神里，他就能猜出來，她正在想什麼。
顧川看著她微笑，還是那麼的斯文有禮，但無端端的多了幾分壓迫感，「我們就快到了，妍妍，別擔心。」
然後，車速加快，迎著漸漸變大的風雨，他面色平靜，卻又像是自救失敗後的瘋子，正因為不在乎一切了，所以才可以帶著她奔向地獄深淵。
楚妍還在試圖勸他保持理智，「顧先生，你這樣下去很危險，請停車把我放下，我可以當做今天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顧先生……」
「妍妍。」他目視前方，打斷了她的話，淺淺的笑了一下後，還是那句話:「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你。」
極快的車速顯然是不會打算把車停下，雨點砸在玻璃窗上，也像是砸斷了他所有緊繃的理智的那根弦，現在的他忘記了理智，也忘記了所謂的他人眼裡的顧川該是一個多麼無欲無求的人。
恰恰相反的是，他的身體正被壓抑許久的欲望所占據，他從來沒今天這麼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然後，不顧一切的，他都想要抓住這一份渴望。
楚妍極力保持鎮定，她害怕刺激到他，讓他失控之下發生車禍，等他的車停在了一棟別墅前，楚妍不敢下車，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她原本想的可以找人求救也沒有機會。
車門拉開，顧川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在電閃雷鳴之中，他的身影竟像是孤魂野鬼那般可怕，可他在看向她的時候，還在竭力的保持笑容，只是他氣息陰沉，倒越發像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妍妍，下車吧。」他朝著她伸出手，「別害怕，有我在。」
楚妍抓緊了安全帶，聲音也在盡力的保持平穩，「顧先生，你不應該帶我來這兒，如果……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你想回去的地方，是沈行的身邊嗎？」
楚妍看著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