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調教四哥,四哥聰慧,往往她稍微指點一二,她只需動動嘴皮子,四哥就能端出令她滿意的飯菜。
可如今四哥被吳洪蘭弄進了礦山,她這人懶,不是不會下廚,只是懶得進灶房煙燻火燎。
而四哥一走,著實是為她的生活帶來很大不便。
她揚唇淺笑。
「若只是小打小鬧,我這人通常有仇當場就報了,可既然昨日按著沒當場去報,你猜這又是因為什麼?」
「我下一盤棋,只等一子落定將她軍。」
不怕她作,不怕她鬧,她作得越狠,鬧得越厲害,便死得越快。
清冷的薄唇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人是妖的,卻也血腥。
裴冬藏心裡震了震,難以說清此刻到底是什麼滋味。
音音說她想要護著她,還說一家人,同氣連枝,打斷骨頭連著筋。
視線被馬車的帘子阻擋,他看不見在外面趕車的大哥,但他聽見鞭子聲,他知道大哥就在那兒,一簾之隔。
心裡忽然涌動起諸多情緒,他長吁口氣。
等抵達礦山時,黑衣墨發的宴二爺翻身下馬,他拿著衙門那邊的官文和礦山的負責人進行交接。
裴家兄妹也依次從馬車上下來。
裴冬藏看了大哥一眼,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神色複雜地輕喚:「大哥。」
裴春耕僵了一下,才沒什麼表情地看過來。
裴冬藏抿了抿唇,又過半晌,才一吐心中鬱氣。他眉心打了個死結。
「你知不知道我為何對你生氣?」德德小說 .
裴春耕沒說話。
裴冬藏似乎也沒指望大哥能回答。
他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氣你太不珍重。」
他繼續道:
「《爾雅·釋親》中有語:男子先生為兄,後生為弟。」
「《詩·小雅·常棣》中所言: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人之恩親,無如兄弟之最厚。」
「《凍蘇秦》中所勸,兄弟如同手足,手足斷了再難續。」
「而在大哥心中,兄弟二字,之於你而言,又是何含義?」
裴春耕薄唇如削,但此刻抿成了一條直線,一言不發。
裴冬藏嘲諷道:「你看,又是這樣。碰見不想回答的,索性閉口不言。」
「這些年大哥一直如此,像那悶葫蘆。有苦有累全部自己一個人扛著。」
「當年因小五身體不好,娘逼著我學醫,一是因我有這方面的天分,二是因家裡出個郎中,也能就近看護小五,對小五有益。」
「可我起初是反抗的!」
「娘按著我的頭,逼我非學不可。我覺得我這一生活得毫無意義,從未有一天是真正為自己而活。」
「可直至那一年。」
「當我看見大哥從外面回來,明明遍體鱗傷,卻還遮遮掩掩,想在家裡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我下定決心,這醫,我不但要學,還得學精。」
「我怕,有朝一日,我得為自己的親大哥收屍。而若我妙手回春,興許未來那些個險境,便能幫大哥化解。」
「歷年來,大哥一個人撐著,扛著,可外面那些事兒,大哥是把我們想的太蠢,還是真以為能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