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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乎乎的腦袋,散著熱氣和偷溜出來的一丁點兒草木香,暖烘烘的靠在肩窩裡,讓江傳雨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
進了山,一路上都是草木的味道,但跟鍾念身上的味道還是不同,他的味道更純,還帶一絲回甘,最重要的,是撩人。
跟它們的主人一樣,初見只覺得純良無害,誰知道內里是這麼甜的小少爺,又嬌又乖,叫人不得不捧在手心裡寵。
鍾念如願以償地聞到海水味,總算順了氣兒,分出點精力來關心江傳雨,
「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江傳雨直接拿過他喝剩的半瓶水,對著瓶口咕咚喝下,鍾念盯著他不斷滑動的喉結,心思又有點飄了。
雨神真的好帥。
黑色的發,黑色的眼,睫毛又長又翹,喜歡半垂著眼瞼,用下目線看人,自帶三分冷然,動情時眼瞳深不見底,像旋渦一般,把人吸進去無力掙脫。
鼻樑挺直,鼻尖生得好看,湊得近了,老愛用他的鼻尖來蹭蹭,跟小狗似的,連吸帶嗅,弄得人又酥又癢。
底下是淡櫻色的唇,平時不愛說話,哄人的時候一哄一個準,能下無數個套,等著魚兒上鉤。
可恨鍾念就是那條魚,傻不愣登,每次都會高高興興地咬鉤。
鬥不過的……
鍾念眯起眼,在鳥鳴山更幽的懸崖邊,驀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alpha面前,大概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在想什麼?」
江傳雨見他怔怔地盯著自己,輕笑著開口。
他心情很好,半側著臉只用眼尾勾住鍾念,微斂的桃花眼帶出氤氳風流,是塊禍國殃民的好料子。
被禍禍得厲害的鐘念吞了下口水,突然問:
「你會欺負我嗎?」
江傳雨一口水差點嗆到,他穩了穩,才轉頭看著鍾念,好笑道,
「你那腦瓜子裡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麼?」
鍾念睫毛一扇,笑出白糯的門牙,
「想你呀~」
山澗拂過一陣風,涼涼悠悠的,把這三個字送入江傳雨耳朵里,像是在琴鍵上落下的音符,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口上。
老是被自己omega撩得七葷八素的,再隱忍的alpha也憋不住了。
江傳雨揚起笑,回答鍾念提出的問題,
「除了一種情況,其他不會。」
鍾念一怔,傻傻上鉤了,「什麼情況?」
江傳雨把頭一歪,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在床上。」
合法欺負。
轟——
血衝上頭,把鍾念的兩頰都染紅了,他瞬間彈起來,退開兩步,結結巴巴地呵斥,
「荒、荒郊野外的,你、你這個流氓……不怕,不怕把我弄發情了嗎?」
江傳雨往石壁上優雅一靠,用眼神挑逗,
「你現在又累又餓,信息素都要休眠了。」
不趁現在逗一下,等你吃飽喝足,落荒而逃的就是我了。
真被他說中了,鍾念這會兒連撒嬌的心思都沒多少,只想躺平睡覺。
他瞟了眼遠在天邊的山頂,重重嘆了口氣,準備繞開這個大流氓,拖著殘破的身軀,繼續攀登事業。
江傳雨見他想溜,把手一伸,低聲控訴:
「電沒充滿,還差一格。」
居然撒起嬌來了!
醒醒,你可是個alpha!
憑什麼你要抱抱的時候就能抱?
我不要面子的嗎!
鍾念帶著滿肚子腹誹,腳不受控制地走向江傳雨,一頭栽進了他懷裡。
「只能抱一格的時間哦。」
江傳雨小心避開鍾念的左手,一手箍腰,一手扶著後腦勺,把人整個嵌入懷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笑了。
「真好。」
在陽光下擁你入懷,美夢成真的感覺,真好。
鍾念沒那麼多心思,只要能被雨神抱著,怎樣都好,尤其這會兒累了,巴不得有人能把他直接抱上山頂。
兩人膩歪了好一陣兒,終於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還有三分之二的山路要爬。
歇過之後,身體開始抗議,加上自家alpha就在身邊,沒了要追上去的勁頭,這山爬得就索然無味了。
眼看著旗幟越爬越高,鍾念問江傳雨,
「誰在舉旗啊,跟打了雞血一樣,我就沒見他停下來過!」
江傳雨憋著笑,
「孫茂。我告訴他郭瀚宇也在沖頂,他一聽就來勁了。」
哦,這兒還有個比自己更傻的。
鍾念瞥著江傳雨,明顯不信,
「郭瀚宇也舉旗?」
江傳雨搖頭,「不知道,但對孫茂很有效。」
嘖!
鍾念望了望半山腰上的紅旗,在心裡為茂狗點了根蠟。
說到那個b,鍾念又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
「郭瀚宇找你到底什麼事?」
江傳雨看著他,語氣謹慎,
「等回去以後再跟你細說,他目前在為bo戀努力。」
鍾念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他這會兒累得很,無暇關心別人,一步三喘,很快就落到了最後,連教師隊伍都把他倆趕上了。
「喲,傳雨怎麼落後面了?」
鍾念只是級部的npc,除了本班老師,別人都不認識,江傳雨就不同了,無人不知無人不識。
看到這個頂a爬得這麼慢,老師們紛紛投來奇怪的目光。
江傳雨大大方方地回應,
「我們班同學帶傷爬山,我得陪著他。」
老師們瞥見鍾念吊著的左手,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嘛,傳雨怎麼可能走那麼慢。」
「唉,這就是跟他補課的那傻……同學吧?」
「同學情深哦!」
「唉同學加油哦,別扯你們雨神的後腿!」
老a們嘻嘻哈哈地一陣打趣,輕鬆越過他倆,很快不見了身影。
鍾念當然知道自己扯雨神後腿了,可他無能為力。
無止境的台階,千篇一律的樹枝、樹葉、沾著雨水的殘破蛛網,鍾念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話都不想再說了。
江傳雨跟在鍾念身邊,密切留意他的變化。
前半程沖得太猛,他就是擔心他後續無力,所以折回來找他。
讓處在生理期的omega爬山,本就不是個好主意,鍾晴沒攔下來,江傳雨自然也沒本事說服這位驕縱的小少爺,只能全程陪伴,不時當一下拐杖。
到下一個休息區後,鍾念立刻脫掉風衣,還想脫裡面的毛衣,被江傳雨攔住了。
「越往上溫度越低,不能脫這麼急。」
鍾念熱得煩躁,哪管這些,掀起毛衣下擺往上扯,江傳雨一把薅下來,手掌貼住他小腹,低聲喝止,
「這裡要保暖,不能被涼風吹到了。」
那裡,是omega才有的……
鍾念心裡立刻泛起不舒服,眉頭一皺,推開江傳雨,背過身坐到角落裡。
心跳得厲害,汗如雨下,小腿開始發顫。
而這只是爬了不到兩小時山的結果。
自己的體力絕沒這麼差,原因顯而易見。
鍾念不喜歡這種感覺,無法掌控身體,心有餘力不足的狀態,讓他想起了自己生病後的樣子。
噩夢般的回憶。
孱弱,是他厭棄憎恨了兩輩子的東西,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纏著他不放。
他不甘成為弱者,形於外的保護,只能讓他越來越鄙視自己。
江傳雨的好意,鍾念非常清楚,但無法接受。
哪怕分化了這麼久,他還是不適應太過明顯的omega特質,那些隨時都在挑戰形成了將近二十年的三觀。
像是被迫變性,有類似閹割的屈辱。
而且,他連累了江傳雨。
雨神明明可以飛得最快最高,卻因為自己落於人後,他為他叫屈的同時,更加厭惡自己。
現在只是爬山,以後呢?
他跟雨神的差距,瞎子都能看出來,現在勉強能在一個學校,高考後呢?
他會在哪兒,雨神又會在哪兒?
這些話,鍾念沒法跟人說,尤其是對江傳雨,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和難堪,已經非常丟臉了,不能再給他添亂。
不過鍾念很快意識到自己脾氣來得太突然,怕江傳雨多心,趕緊轉身想要解釋,卻發現江傳雨不見了。
真不見了。
小小的一個露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學生,里里外外都沒有江傳雨的影子。
鍾念莫名有點慌,起身追出去,沿著山道找了一圈,正想扯開嗓子叫人,瞥見江傳雨從山道旁的樹林裡鑽了出來。
鍾念趕緊迎過去,「上哪兒去了?」
江傳雨看了他一眼,「這就起來了,不再歇會兒?」
說著,他把手裡的東西遞給鍾念,「試試稱不稱手,林子裡還有很多。」
那是根斷落的樹枝,粗細剛夠一握,長度及腰,往地上一杵穩穩噹噹,是根不錯的拐杖。
鍾念拿著戳了幾下,抬頭看江傳雨,
「你就找這個去了?」
「嗯。」
江傳雨盯著他汗濕的額頭,抬了抬手,又縮回去,掏出紙巾遞給鍾念,
「我先上去了,那邊還有事,你按自己的節奏來。」
鍾念喘息未定地盯住江傳雨,從他的眼裡看到了鼓勵。
江傳雨沖他笑了笑,「加油,只剩一半了,我在山頂等你。」
別急,按你的速度來,哪怕我先跑出一段,也會在未來等著你。
鍾念怔了幾秒,忽地扯開笑容,重重地一點頭,「好!」
他左右瞄了瞄,湊到江傳雨耳邊,「那等會兒是不是有獎勵?」
江傳雨在他腰上狠狠撈了一把,語氣傲嬌,
「等氣喘勻了,記得來找我要。」
剩下的山路,陡峭依舊,但鍾念的確沒那麼大壓力了。
累了一屁股坐山道上,渴了捧點溪水涮涮口,手足並用,毫不在乎形象地往上爬。
雖然慢點丑點,但我一直在努力啊!
而且,我還有alpha在前面等著呢!
磕磕絆絆、連吁連喘,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不管怎樣,歷時二個半小時,鍾念終於爬上山頂了!
當他跨上最後一級台階,看到人頭攢動,吆喝聲不斷的山頂,不禁熱淚盈眶了。
嗚嗚嗚,終於到了,這一路的艱辛,苦難,不足為外人道也!
像是歷經八十一難,終於取得真經的……
「唉這位同學麻煩讓一讓,別堵著道兒。」
「哇男的還是不一樣,我以為我們算是第一批了,結果人家到得更早!」
「他是哪個班的,我怎麼沒見過?」
鍾念轉身,看到一大群女生圍著他嘰嘰喳喳,他瞥了眼她們隊伍的旗幟,對著『高三五(寶華)』幾個字狠狠皺了下眉,拂袖,
「我不是你們學校的,而且我已經到了很久了!」
說完,他一瘸一拐地走開,找七班的隊伍去!
但山頂已經擠滿了人,不光a校的到了,b校的也到了大半,現在o校的又上來了,把本就不大的山頂平台擠了個水泄不通。
做飯的地方在平台後面的山坡上,但每個班都得先上平台,跟懸崖邊那塊『梵籬山』的石碑照相。
七班因為差鍾念,遲遲沒輪上,班裡的同學都快把旁邊的小販攤買空了,終於等來了滿臉通紅,雙目無神的鐘念。
閒極無聊的同學散成兩排,隨著老成一聲令下,呱唧呱唧開始鼓掌。
「天哪,鍾念同志你做到了!」
「身殘志堅的念哥,站起來了!加油,你可以的!」
「梵籬歸來不看手!單手爬山的第一位勇士!」
雖然只是手受了傷,但大家都寬容地等著,也不肯提前拍照,嚷嚷著『七班一個也不能少』,總算等到了最後一個歸隊的隊員。
鍾念苦笑不得地走完最後這一段,還不忘揮手致意,驕傲地像拿了馬拉松冠軍。
最後,他宛如一個行走的桑拿房,一邊散著熱氣,一邊來到江傳雨面前,看著他帶笑的眼睛,喘出幾個字,
「我來了。」
一條毛巾覆上頭頂,江傳雨拉著毛巾兩端,把人帶進懷裡,輕聲笑,
「看到了,念寶好棒。」
又是一個寶。
鍾念心裡的甜溢出來,樂得傻乎乎地笑,這人是不是參加過情話培訓班,怎麼可以張口就來?
其他人可顧不上看他倆,呼啦啦圍到石碑旁,跟另一個班的同學搶地盤。
「我們人齊了我們先照!」
「狗屁,我們先等在四班後面的!」
「呸!我們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成老師你管管你們班的!」
「不要衝動,手都給我放下!」
「誰吵架就讓誰抱著照相啊!現在不光全年級,bo兩校的同學都看著的啊!」
「不怕的就試試,我一定讓你們相親相愛的出現在畢業照牆上!」
這下沒人敢鬧了,都不情不願地散開,等著老師安排順序。
曲桃走過江傳雨和鍾念身邊,對著老父親給殘疾傻兒子擦汗、整理三角巾的溫馨畫面打了個寒戰,嗤道,
「你倆能上感動華夏了,標題就叫『爸比,我會爬山了』。」
鍾念回贈她一個白眼,拆開三角巾,把左手解放出來,
「馬上拍照,戴著不好看,護著手肘,別撞到就行。」
江傳雨聽了,把他護在右側,站到了石碑旁。
山頂的風又急又猛,掀起眾人的衣角,女同學們一邊驚叫,一邊用手護著髮型。
站位總是調整不好,一會兒這個要跟那個站,一會兒那個不跟這個站,吵鬧間,在前面取景的老成也不消停,讓左邊的聚攏點,右邊的站前面點,後排的插空把腦袋露出來點。
最前排是蹲著的,時間久了腳麻,開始咿呀鬧騰,老成把相機給了其他班幫忙照相的老師,急匆匆跑回到隊伍里,領著大家一起喊——
「一二三、茄子——」
「茄子——」
咔嚓!
攝影師示意所有人,「好,再來一張啊!這次笑得更開心點!」
老成剛要開口,孫茂的聲音從角落裡冒了出來,
「我們鍾念的笑甜不甜?」
「甜——」
「超級甜!」
「雨神看了都說甜——」
咔嚓。
幾十張歡快大笑的臉,比擺拍更自然靈動。
鍾念張著嘴朝孫茂那邊看,被前排擋住的腰間環了一條胳膊,護住他不被擠著,江傳雨的眼神隨鍾念看著同一個方向,一臉的忍俊不禁。
紅彤彤的臉,汗津津的額頭,橫七豎八套著的衣服,被風吹亂的發。
朝著同一個目標努力的十八歲,定格在深秋的山頂上。
紅日當空,青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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