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吻輕輕地落在那道傷疤上。
像蜻蜓點水,很快又移開。
林阮把男人的衣服扯好,腦袋埋在他頸窩,聲音小小的,帶著沉悶。
「周祁川,你小時候肯定很害怕吧。」
「你那個爹那麼壞,你還是不要在意他了,也不要因為他而難過。」
周祁川聽著乖軟的嗓音,圈在她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很輕地嗯了聲。
這一刻,他感覺心裡缺的某一塊,突然被人補全了似的。
「你以後要多笑,你笑起來好看。」林阮繼續說。
「好。」
周祁川的下頜抵在她腦袋上,動作很輕柔,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
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不摻雜任何欲望,就只是想抱得更緊一些,更真切地感受她在他身邊。
……
兩天後。
周二叔家的院子擺了幾張桌子,給周奶奶過九十大壽。
這年頭物資匱乏,賀壽也不興大辦,都是自家人在一起聚聚。
周奶奶坐在主桌主位上,兩邊是兩個兒子和兒媳婦。
這會兒沒到開席時間,大家都在閒聊著。
周廣才抽著旱菸,時不時往門外瞅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你那兩個有本事的兒子,不會不回來吧?」周二嬸笑呵呵問。
周廣才臉色一僵:「他們估計是臨時有任務,在忙。」
「從藥材基地回來,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周二嬸嗑著南瓜子,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她知道周廣才和兩個兒子都合不來,所以對這個大哥態度也不收斂。
「你們家那倆打小是跟著你家老大長大的,你沒怎麼管過,現在長大了,有主見了,你使喚不動那也不是稀奇事。」
對外人不好發脾氣,周廣才只能陰沉著臉。
「滴滴——」
外邊響起小汽車的聲音。
沒多久,周慧蘭抱著孩子走進來,身後還跟著秦榮。
「慧蘭啊,你不是離婚了嗎?這男的是……」
周慧蘭腳步微頓,目光瞥向說話的親戚,眼底帶著淡淡的警告。
那親戚立馬就閉嘴了。
周慧蘭沒出嫁的時候,性格強硬彪悍,村里沒幾個人不害怕她的。
「我是周主任的司機,來幫忙提禮的。」
秦榮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又看向周慧蘭,臉上笑容很自然:「主任,我在外邊等著,你這邊結束了,我送你回了縣城再下班。」
何志被周祁川處理後,周慧蘭把工作拿回來,已經在上班了。
聽見秦榮喊職稱,周慧蘭詫異了幾秒,才淡淡地嗯了聲。
「誒呦,慧蘭離了個婚,反倒是更出息了,還有司機呢。」
周慧蘭沒理會親戚的酸話,徑直走到周奶奶跟前,笑著說了賀詞。
「快讓我看看小滿。」
周奶奶抱過小滿,稀罕地看了又看,臉上都是笑容。
「小丫頭長得真漂亮,白嫩嫩、肥嘟嘟的,像你小時候。」
「三弟說小滿像我媽。」周慧蘭順勢坐下。
「還真是,這大眼睛和蘇梅一模一樣,水靈靈的。」周奶奶仔細打量著,又看向那邊的周廣才:「老大,你這小外孫女有福氣,還是隔輩像呢。」
周廣才看了眼表情僵硬的劉春紅,不太熱切,只是敷衍地應了聲。
「大好的日子提一個死人做什麼。」
在小孩那桌上的周朝露,從周慧蘭進來就沒有好臉色,小聲嘀咕著。
「我們還不能開飯嗎?娘,我餓了。」
主桌的氣氛本來就不太和諧,周朝露的話一出更是直接爆了。
周奶奶質問劉春紅:「你這個當娘的是怎麼教孩子的?這麼大年齡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劉春紅被說的老臉一紅,連忙呵斥周朝露閉嘴。
周朝露不甘心地閉嘴,還憤憤地瞪了周奶奶一眼,眼神很惡毒。
這老虔婆就是故意找她事。
「滴滴——」
小汽車的聲音再次響起。
沒一會兒,周家兩兄弟帶著媳婦兒走進院子,俊男靚女很養眼。
「奶奶。」
林阮看見周奶奶要站起來,連忙小跑著過去,把人扶著坐回椅子上。
她摸出來個紅包,小臉上笑意燦爛。
「奶奶,祝您福壽安康,笑口常開。」
「這個紅包是孝敬您的。」
「看見你來我就開心了。」周奶奶摸著林阮的手,眼神憐愛:「這紅包你拿回去,你們年輕人過日子花錢的地方多,我老太婆用不上這些。」
周二嬸盯著那個紅包,眼底泛起精光。
「就九毛九,不多,您拿著,圖個好兆頭。」林阮強塞給她。
周奶奶只好收下紅包。
周廣才往兩個兒子跟前看了看,期待著兩個人給他打招呼。
誰料,兩人只顧著給奶奶賀壽,完全當他不存在。
四世同堂。
周奶奶臉上笑意滿足,招呼大家坐下開席。
「姐。」
林阮坐到了周慧蘭旁邊,把小滿抱在懷裡,笑著逗小姑娘玩兒。
飯菜上來後,周祁川把小滿抱走,溫聲提醒林阮。
「你中午吃的少,先吃飯。」
「哦。」
林阮看他抱孩子抱得像模像樣的,沒多說什麼,專心解決碗裡的食物。
酒過三巡。
桌上的人都不遮掩自己目的,想讓周家兄弟幫忙介紹工作。
周淮予笑著回絕:「我和我哥馬上要離開藥材基地,做不了這個主。」
「你們在基地待了這麼久,總得認識些人吧?」
「況且,我聽說你二哥還是團長,團長是個大官吧。我記得你們爹當年退伍回來,說自己是個營長,你二哥比你爹有本事,都當上團長了。」
聽見親戚這話,周廣才心情複雜,表情不太好看。
「祁川,咱們都是一家人,我還是看著你們長大的呢。」
「你給我們安排個工作,我們會領情的。」
親戚們說個沒完沒了。
周淮予應付了一會兒,也覺得有點煩,懶得維持臉上的笑容。
眼看著自己的壽宴變了味,周奶奶板著一張臉出面。
「藥材基地隔一陣就會招人,你們要是真想去,靠自己的本事。」
「老二老三小時候可憐,大冬天穿的褲子和鞋子破了洞,也沒見你們哪個關心一下他們,現在倒是扯什麼情分,你們一個個不覺得臉紅嗎?」
有親戚小聲道:「那褲子爛了,不是他後娘該管的麼,關我們什麼事。」
「是啊,他們有後娘的。」
劉春紅臉色尷尬,無力地解釋:「家裡孩子多,我照顧不過來。」
「那也不能自己孩子穿的乾淨整齊,就老二老三穿的破。」周二嬸道。
劉春紅本來就和她不對付,聞言更是氣得老臉一綠。
周廣才聽著這些話,心裡很不是滋味,自己在那兒喝悶酒。
吃完飯。
林阮和周祁川去送周慧蘭。
周二叔家門外地方小,秦榮把車停的遠,走了一會兒才到。
秦榮站在車外邊抽菸。
看見幾人過來,連忙掐了煙,走到周慧蘭跟前。
「孩子給我吧。」
周慧蘭自然地把孩子給他,坐到駕駛位上開車。
送別兩人後,林阮和周祁川也往回走。
現在的農村沒有通電,晚上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走了會兒。
林阮覺得這氣氛很瘮人,往周祁川跟前靠了靠。
周祁川感受到她的不安,主動握住她的手,給足了她安全感。
「嗚嗚嗚……」
前邊人家突然傳出陣陣哭泣聲。
林阮腳步一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朝露是你女兒,你必須得管她!」
「周朝陽那蠢貨都進了藥材基地,她進不去,現在每天都很不開心,今天晚上還被周家那老虔婆罵了一頓,你是當爹的,必須得心疼你女兒。」
女人的聲音正是劉春紅,但是男聲明顯不是周廣才。
林阮偏頭看向周祁川,眼神亮晶晶的,壓抑著吃到瓜的喜悅。
「老公,你爹頭頂是不是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