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覺得我懂得太多,不正常嗎?
沒人覺得祖宗託夢這說法太假、太俗套了嗎?
沒人想反駁兩句,驗證驗證我說的是真是假嗎?
你們都這麼配合,我真要以為自己忽悠的很成功啦!
這情況順當到崔燮自己都有點不安,硬著頭皮把神仙授圖的故事講了,對著那張世界地圖說:「此圖與泰西人所畫的不同,是將我大明所在部洲畫在了世界中心,觀此圖更易尋出大明前往列國的路徑。記住本站域名」
天子含笑問道:「那神仙可傳授了從何處渡過此海可達至彼岸?船行海上,又須歷幾個月風雨?」
這個,地理神(老)仙(師)還真講過。可是自從他高中畢業之後就把這些知識全都還給老師了。什麼大氣環流、洋流、高氣壓帶、低氣壓帶……
全忘了,算也算不出來了。
幸虧後來某島核事故,網上到處都在討論核廢水會被太平洋洋流先帶到美國西海岸再循環回中國,他才又記起了一點點。
就這麼一點兒,就夠他自信地虛指著日本列島與現代美國的方向說:「臣當時所得,只有這幅圖而已。不過依此圖觀之,若從大明出海,直奔新大陸,只怕在海上飄泊太遠,食水不濟,不如在日本國略作停留,補充淡水。」
他的手指向日本本島上方一條細細的海峽外虛點了一下:「從這裡走,在地圖上也看得出來,兩大洲之間距離更窄,順海中暗流而行,便容易被推到新大陸。回來時可順這兩處洋流而行,往南行繞的圈子太大,不如多帶些皮毛料的衣物靴帽,從北方沿島鏈回來。」
從日本借道,應該可以。
這兩年日本國頗為馴順,弘治二十二年、二十四年都有日本西海道刺使、左京兆大夫大內藝興遣使來中國朝貢,求金牌勘合,以便長久來朝。
弘治二十四年還沒過去,日本國遣使來朝的事禮尚張昇記得清楚,出班應道:「日本近年頗順服,屢派使者來朝,借道之事應當可行。」
若是有倭寇敢打大明船隊的主意,就依永樂年間下西洋的舊例,「其蠻王之梗化不恭者,生擒之;其寇兵之肆掠者,殄滅之」。
張尚書自然沒把這話說出口,不過前幾趟出使歐洲時,船隊遇上海寇作亂就都是這麼處置的,不必說,大伙兒就都心中有數。他鼓勵地看了崔燮一眼,對天子說道:「臣以為既要借道日本,也當對其國主有所賞賜,此事仍交崔燮辦即可。」
弘治點了點頭,含笑說:「禮部之事,皆依卿言。若崔卿又得了神仙什麼提點,也盡可上疏奏來。」
皇上這態度是信他呢還是不信他呢?是不是已經看出他穿越者的真面目了?
崔燮感覺臉皮有些發緊,腦後微微冒汗,但既然最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別的也該提一提。他那天聽謝瑛說,錦衣衛們怕在海外染上疫病,都尋醫官種人痘,當時就想把種牛痘的方子給他們。只是這一個人一個人傳的太慢,不如直接獻給天子,由醫官給出洋的隊伍集體接種。
人痘雖說自宋朝就有,可天花痘漿的傳染性太強,最好的大夫用熟痘皰粉接種的,百人里也會有三五個染病而亡的;若趕上沒有熟痘皰,而是用「時漿」,也就是病人痘中漿液種植的,那就是賭生死了。而牛痘染到人身上,至多是病上幾天,輕微出痘,不會有性命危險,預防效果還好。
他閉著眼把這建議提上去了,這回卻不再說是神仙教的,只說是家裡常食乳品,曾見來賣牛奶的回回人臂上生了極似天花的痘皰,人卻精神健旺。前些日子聽鄰居謝鎮撫說到許多錦衣衛爭種人痘,想起此事,打聽得他家絕少出痘,便疑心此痘與彼痘有關。
若能使醫官證實,那出洋的官人們種著就更安全了,免得令使節不死國事,而死於疾患之下。
天子喟嘆道:「若真能有用,亦是救萬千生民之術。高大伴記下此事,回頭便叫人找來染痘之牛,令太醫試種。」
朝議結束後,崔燮的頂頭上司張尚書倒特意找上他,同路而行了一陣子,低聲問道:「你當真是得祖先夢授海圖的?不是少年時拜了老神仙為師?」
不是,張國丈這說法比他的託夢還經不起推敲,怎麼禮部尚書也能信?
就是真有神仙降世,也得找個氣派名山,景致好的洞府,不能甘心當個遷安縣嘉祥屯外小山包墳圈子神吧?
他斷然搖頭:「實不曾有這等遇合。我若能遇著神仙,早就學道術去了,到時候『跨虎登山隨地走,三山五嶽任逍遙』,豈不比做官安樂?」
罷了,你說不是就不是吧。賞賜日本國主的事也交你一併處置了。
張尚書微微一笑,洒然而去。出得長安左門後,李老師過來尋他,也問了問他那祖先託夢是怎麼回事,當年他在家鄉究竟遇沒遇上什麼奇人。
崔燮苦笑道:「恩師是看著我長大的,怎麼能不知道我遇沒過仙?我若真能沾上仙氣兒,先就得求神仙點化我一副比兆先師弟更好的詩心,寫他千八百首名詩。這圖實不知怎麼生到我心中的,我倒覺著不是我一介凡人能有仙緣,定是大明國運當興,或是新大陸土人盼著天恩惠澤,引動神人憐惜,才借我的手獻上海圖。」
他雙眼晶晶亮地看向李東陽,試圖顯示自己的誠意。李老師想起他送給自己和家裡兩個兒子的詩,沉默了一陣,竟覺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
也許就是大明當興,上蒼才除了汪直、萬貴妃、梁芳、韋興、紙糊三閣老……又降下仁厚聖明的天子與聰明仁孝的太子。如今朝堂上英材濟濟,哪個不是天資縱橫之輩?連錦衣衛里都出了個仁厚的謝指揮管束他們,不僅不再誣害仁人志士,反倒救護了不少正人君子。
上蒼已降下這許多正臣來輔佐大明天子,再降一個崔燮,也不是什麼可怪之事。
他放開心中疑慮,含笑吩咐弟子:「出海的事你若記得就多上疏,若不記得,就交水師籌備,盡心即可,不必勉強。以後該做什麼做什麼,不必多提仙人——將來史書上不記你如何為國盡忠,只記些遇仙記之類的奇聞逸事,名聲也不好聽。」
崔燮現在是怕人扒皮,史書上就不怕了,別人不扒他自己還要扒呢。不過他對著老師還是一副好學生相,領了教誨,便兢兢業業地回去擬敕書、賞賜單去了。
出海的事又準備了一年余,直到弘治二十五年,這趟大事才得正式啟動。
這一趟去得聲勢烈烈,船隊本身就已有三十餘條九丈長的大船,還有十數條先行遣到日本國為船隊準備淡水和食物的小船。從中國沿海到日本的海寇勢力為之一清。知事的都窩在島上不敢出來,偶有企圖仗著船隻體型小、轉寰迅捷來搶掠一把的倭船,隔著數里便被船上固定的銅炮打爛。
明使登上日本,先封賜了陸奧藩守——如今日本大幕府將軍是足利義重,但他既不是國主,又沒向大明請過封貢,禮部是不把他計在正經官員中的。
眼下是忙著去新大陸,沒空理他們,待船隊平安歸來,天皇再送個衣帶書什麼的求宗主國救援,他們還待給日本國主清君側呢。
遣日使團在津輕海峽附近修築碼頭,收集飲水、食物,詢問外海季風、洋流等項,以備新大陸使節參詳。五月間,由三十餘條按著西方貨船優點改造過的新船結隊通過津輕海峽,乘環太平洋黑潮駛往新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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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去卻是過了兩年多才回來。
去時文人白皙文弱,武人光鮮俊秀,回來時卻都比去時黑了不少。隨船帶回來數十名穿著大明衣冠的黑膚土人,混在他們當中,一眼竟看不出不是本國之類。
崔燮帶著禮部官員到城外迎他們回來,眾人見了那些土司使者,頗有些吃驚,都問他們這些人是當地土人還是早先移居過去的中國僑民。
主持賜封的禮部主事聶賢笑道:「不是咱們中國人。有許多正是當地土司的子弟,還有幾名年長的是南邊一個蕃國的耆老。」
他一一介紹了來朝之使的名字,出身部族,又交代道:「我們先在北大陸中部下船,沿海岸一路南下,先見的都是貧寒小部,到南邊兒天氣越熱,所見的土人部也越富裕,才知道當地土民也有建國建城的。不過他們那裡只有玉米,不生麥稻;沒有馬匹,窮的部落逐野牛而生,富的則養的是種又似羊又似驢的頭口。」
當地也會紡棉、麻布,也有陶器、銅器,只是沒見過鐵,崔學士讓備的鐵器到那裡可比真金白銀都值錢得多。那些土人用金銀銅換鐵器,半分也不帶心疼的,待他們這些上國使臣也客氣,雖然國小民窮,也是盡力拿了好器皿、好吃食招待的。
唯獨一種黑乎乎的苦水叫人難以消受,土人卻愛喝那苦水,說是能提神醒腦。當地土人還用葉子裹著一種乾草絲吸,吸完了人就迷迷乎乎躺到地上,看著不似什麼好東西。
他跟監察御史劉寓生留心了一下,看人收集了許多當地植物的種子、嫩苗,只是沒要那種迷人草的種子。
崔燮心中有數,那肯定就是菸草了。
吸菸有害健康,這個標籤現在就得打上!
待會同館主事把使者領下去,崔燮就抓緊表揚了聶賢幾句,順便給菸草貼了個比妲己還禍水的標籤:「聶主事做得極好。你們出海是為朝廷懷柔遠人,搜尋良材、異種回來的,那眼見著能毒害人的東西,豈能將它帶來?我看土人不修農事,不擅冶煉,也與吸那毒物能迷人敗志有關。」
小聶同志和小劉同志覺悟非常高,表現非常好,回頭兩人把遊記交上來,崔領導親自給你們設計一部新大陸遊記的大畫影!
聶賢激動得肝兒都顫了,險些撲上去抱崔侍郎——只怕被他一膀子頂出去,沒敢撲。他眼珠轉動,想著自己那幾箱子日誌,迫不及待地講起了他們的懷柔經歷。
海路上的艱辛自不必說,原先那些下歐羅巴的必然也苦,人家能忍著,他們也能忍。
他只挑著比較符合《每日農經》《錦衣衛》風格的農事與戰事說:比如他們怎麼幫著小部印第安人蓋正經房子,砌磚石圈圈養野牛、羊駝、火雞;教那些有城池、會農耕的大土司種稻麥,燒水泥,打青銅農具;還把朝廷配發的軍鏟送給他們好幾把——
沒有鐵器,種地、伐木真費勁啊!
那山林里有成片的好木材,幾人合抱都抱不過來,要造多大的海船和宮殿都能造;地里灑些穀子就隨便長,野果又多又甜;還有一種類似番薯而黃皮黃瓤,味道不甜的薯類,在高寒的地方也能長,也極高產。
這些東西他們都擱在船上捎回來了,等禮部登記好,就獻給天子。
還有一種特別奇異的樹膠,土人拿它塗在布上,幹了就能防雨,又輕又柔,極有彈性,還有土人拿它團成球拍著玩。他當時覺著這膠可能有用,便拿瓷器和當地人換了些膠與種子來,可回來路上想想,又有些擔心這東西不該往回拿——
用油布、油紙也能遮雨,這種樹膠拿回來別處未必用上,做的小玩卻是引得整個兒使團上下成日家玩球了。他都有些擔心這樹膠貢上去別無正用,倒是引著宮裡也興趣玩球的風頭,自己成了敗壞天子聖明的罪人。
不,那可不是玩物喪志的東西,那是工業上用途廣大的橡膠啊!
別的不說,自行車輪子和橡皮傳送帶能做出來了!用橡膠做的鞋底也又輕軟又防滑,比下雨天穿木屐舒服多了!
歷史會記住你的,人民群眾會記住你的!
崔燮激動地拍了拍聶主事,含笑夸道:「此物大是有用,豈能只以玩物視之?來日費大人自會研究出其用處,寫文章紀念你們帶此物回國之功。本官亦當以畫陪之,親手為你們成書。千載之下,你們還是中國踏上新大陸的第一人,青史中必有一席之地。」
聶主事激動得熱淚盈眶,捂著眼睛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問出來:「大人,我們這航海的畫影且不急,《錦衣衛之塞上風雲》有新連環畫和畫影了嗎?」
在海外斷了兩年的書和戲,到天津上岸後也得保持著天使威嚴,不好意思找當地官員要,真想趕緊看見新篇啊!
崔燮頭一次被下屬催更,心情十分複雜。
不過看在他是出使英雄的上,就不計較這點小事了!他寬容地說道:「奏疏寫了麼?怎麼運用這些海外之物,怎麼撫育當地土民的條陳寫了麼?我看你們風塵僕僕的,還是先回去洗個澡,準備好奏疏。等陛下詢問過你們出洋的經歷,朝廷按例賞賜完了,我就備下酒席,請你們到家裡看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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