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 章

  看電影的標配不就是可樂、爆米花麼?

  崔燮這輩子是等不到可樂發明出來了,可玉米都傳到京里了,要吃個爆米花又有何難?

  這玉米卻不是從歐洲直運來的,而是由西班牙人傳到牙度,再從印度傳到雲南,先由當地土人種起來的。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只是當地人慣吃稻米,不愛玉米曬乾後干硬粗糙的口感,百姓們都不正經種這樣的粗糧,只隨便灑在薄田裡,甚至就在田間地頭、房前屋後種些,一畝就能收上五六石來。

  雲南布政熊祿知道有這種新糧之後,揀選了幾個會種植的老農,便將其當作祥瑞獻給了天子。

  一根棒上滿滿結著數百粒籽,不是祥瑞又是什麼?

  如今大明軍士西驅套虜,東復開平衛,朵顏三衛與遼東女直亦低頭順服,海外朝鮮與安南、占城等國年年朝貢,亦效法琉球送來官生到國子監書,又有泰西傳教士、學者隨大明海船來朝,不正是四海昇平之際?

  有此盛世,又從外邦得此良谷,這是大明國泰民安,四夷賓服的明證!

  不只熊布政,弘治天子也是這麼想的,直接給這西番來的新麥賜名「御麥」,每位御前侍奉的官人都發了幾簍。

  以玉米的產量,這可就不是當初發番薯的小簍了,而是一簍能盛數十斤的大竹簍。

  崔燮找匠人訂做了街頭爆米花那種帶搖把的鍋蓋,又問義大利傳教士們要了幾塊黃油和兩桶鮮奶油。

  黃油下鍋燒化了,加進廣州的白砂糖、大勺奶油,一小杯玉米粒,握著鍋蓋上的把手用力搖晃,不多時就能聞見奶油香香甜甜的味道,聽見玉米噼噼啪啪爆開的聲音。

  鍋邊漸漸有爆開的米花頂上來,他就略揭開一點蓋子,把爆好的倒在一旁竹淺里,一邊接著搖搖把一邊拿起米花品嘗。

  甜!香!

  爆得真好。

  他已經不記得前世的爆米花是什麼味道的了,現在吃的這個才是中國歷史上第一盤爆米花,必須正宗!

  這種玉米不是後世改良過的品種,能爆開的不多,爆裂聲漸消後,鍋底下還剩著許多粘滿油脂和糖的硬粒。他就多爆了幾鍋,叫人把剩下的玉米粒磨成粉做點心,自己拎著一籃子爆米花去請高鄰謝指揮共相參研。

  研究研究怎麼把米花爆得更大,什麼樣的甜度更適口,好請費學士來寫菜譜。

  在家裡研究著御麥面吃法的費學士萬萬想不到,某些人自己吃著爆米花、約著會,竟還想著讓他幹活。

  崔主編也不是那種一味壓榨作者的人。他自己爆了米花,還用剩下的奶油摻上白糖,擱在窗外凍成冰淇淋,用盛滿碎冰的盒子保鮮,送給手下作者們當福利。

  唯有李老師一家天生體虛,崔燮不敢給他們吃冷飲,只送了些爆米花和摻了糖、奶油的栗子面窩頭。

  乳製品不經吃,而且吃起來容易上癮。崔燮好不總去要傳教士的東西,索性用自己新研究出來的爆米花和冰淇淋方子,和傳教士們換了做奶油、黃油的方子。

  正月十五黃家花園的園遊會上,就讓清茶鋪子在園裡賣爆米花、冰淇淋、鮮橙汁,他跟謝瑛可以像後世的情人那樣浪漫一把。

  元宵節燈火不禁夜,男男女女都可以出門賞花燈,黃家花園的戲票也賣出了新高。這是崔學士被曝光就是崔美人之後第一次辦園遊會,演的又是抱石居士睽違已久的新作,兩位名人合作的大戲,豈能不叫錦衣衛系列的老讀者魂牽夢縈?

  崔燮怕園子盛不下,索性像賣電影票一樣,上午一場、下午一場、晚上一場,幾家戲班輪流唱,分流開人群。

  即便這麼著,每場也得有數千客人在,崔燮這個做主人的自然要從頭到尾地盯著園遊會,不能和家人團聚。崔衡、崔和本來都想陪他來這邊遊園,崔燮卻擺起長兄的架子教訓了他們幾句,不許他們在這人最多的一天過來。

  都是有兒有女的人,還不穩重!家裡孩子還小呢,能帶到遊園會上嗎,不怕丟嗎?就是丟不了,叫人傳上病怎麼辦!

  什麼,不帶孩子來?你們做大人的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出門玩,大節下把小孩子孤零零丟在家裡,是做家長的樣子嗎!

  他把兩個弟弟數落得抬不起頭來,又許諾了來日把畫影取到家裡,再請藝人來家裡單唱一場,終於把他們按在了家裡。

  謝瑛那裡倒沒他這麼麻煩。

  因謝家有寡嫂在堂,他這個小叔子一向不大往那邊去。就是後來侄兒娶妻生子,頂門立戶了,他也只在元旦回去祭祖,平常多是把侄子和侄孫叫到這邊宅子裡教導,元宵那邊兒一家團圓,他只須去點個卯,早早就能回來干自己的事。

  元宵節這天,京里到處都是鰲山燈會,晚上有太多花燈可看,出城來看戲的反而較別的時候少,不再像21世紀的旅遊景點,擠得轉都轉不開身了。

  崔、謝二人也不陪朋友、同僚,只戴著個寬氈笠帽略遮容貌,各拿著一竹筒果子汁、一紙包爆米花,邊吃邊閒適地隨著人流在園中遊玩。

  園子裡花燈累垂,也有不少人家帶了女眷來觀燈、觀戲。那一身身艷色綢緞斗篷,一句句清婉嬌俏的聲音,把遊客的目光都引了過去,如謝瑛、崔燮這樣的男人,別說只是並肩而行,就是挽手搭背,都沒人肯屈尊看上一眼。

  他們索性也就大大方方地同行同坐,路過燈謎攤子時,還猜了幾幅燈謎。

  謝瑛是天生的風流人物,崔燮雖然不擅長別的字謎,四書五經謎面的卻無所不通。連那燈攤主人特地從《淑女必讀文庫》里出的四則運算,他們倆都算得又快又熟,從觀燈的少男少女們手中贏了不少花燈。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只挑了一盞花燈,提著燈轉身便走,剩下的仍留給了攤主。二人答題時揮灑自如的氣度,比周圍那些讀書人和風流子弟更吸引人,即便看不清容貌,也引得攤邊一眾遊客追看。

  崔燮秀得心滿意足,提燈混入人群,挨個兒攤子逛著,買些沒要緊的玩具、小吃。看到街邊有賣糖葫蘆的,也興致勃勃地要買一根來嘗嘗。

  這可是古裝劇大導的最愛,好多電視劇里都有女主角上街買/搶糖葫蘆的經歷。

  吃一回!誰還不是個小公舉了!

  謝瑛看他的眼神落在扎糖葫蘆的草垛上,便含笑問道:「要吃哪個?單山楂的還是加了豆餡、瓜仁兒的?」

  要個加瓜仁的,再要個加青紅絲的吧。大明的青紅絲還不是百果月餅里那種冬瓜條染色成的青紅絲,而是真正的玫瑰、橄欖,味道相當獨特,嘗嘗也不錯。

  他接過謝瑛手裡的竹筒和點燈籠,雙臂環著包米花包,叫他買兩串來邊走邊吃。謝瑛笑了笑,摸出荷包跟一群童子擠著買糖堆,他就在路旁喜孜孜地等著……

  等來了一聲低低的,略帶遲疑的「崔學士」。

  身為掌院學士,和夫人逛街時被院裡新來的翰林和庶吉士認出來了,怎麼辦,急,在線等!

  崔燮內心騰起一片彈幕,臉上卻露出親切的笑容,看向不遠處偷看著他,期期艾艾不敢說話的幾位翰林:「你們也來看今晚的青蓮記的?年輕人也該時常出來走走,不能總悶在家裡讀書,跟著楊學士讀書辛苦不?翰林院日常事務可習慣了?」

  這群年輕人哪,跟楊學士讀書時不怎麼用心,看楊學士寫的戲倒積極,自己掏錢也要來看。

  幾位晚輩從沒想過掌院學士能親切關心他們看畫影的事,連聲說好,半個「不」字都不敢有。只有幾個新人不大懂事,見崔學士脾氣好,竟追問起了剛才看見他與錦衣衛謝指揮使一起猜燈謎的事。

  此時謝瑛已經買著了冰糖葫蘆,正舉著往回走,山楂外頭薄薄的透明糖衣在燈下閃著光,兩根山楂上都拖出長長的糖片。崔燮眼角餘光一路纏著他,眉梢眼角都是濃濃的笑意,瀟灑地對著後輩們說:「你們少年人知道出來玩,就不許我們也『老夫聊發少年狂』麼?」

  眾人都笑起來,連聲道:「大人正當年富力強之時,怎麼開這樣的玩笑。若似大人這麼說,那我們三十餘歲才考上進士的,難不成一入朝就該請辭了?」

  說話間,謝瑛便拿糖葫蘆回來了,對這些翰林後輩們點了點頭,將其中一串給了崔燮,扶著帽檐說:「崔賢弟既有同僚在,我就先迴避了,你們說你們的正事。」

  崔燮笑道:「哪有正事。我這個掌院學士再苛刻,也不能叫人元宵節還辦公事吧?這些翰林都是來看謝兄你的畫影的,必定不肯放你離開,我這個上官才該走開,以免嚇得他們不敢遊玩了。」

  幾名翰林連道「不敢」,誇讚崔學士文採風流,謝指揮氣度不凡,他們願意陪兩們大人遊園。

  謝瑛見不得他們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善體人意地指了指糖葫蘆攤:「那裡的冰糖葫蘆做的不錯,後面還有御麥做的小食和奶油冰糕,你們都去嘗嘗吧。我是來看你們崔學士弄的畫影的,他要招待我,且顧不上你們了,你們也不用在此拘束著。」

  那些少年人早都後悔了叫破上官身份,如今得了退路,連忙道辭,飛也似跑進人群里去了。謝瑛看著他們遠去,從崔燮手裡接過竹杯和爆米花,頷首道:「咱們也走吧,該吃的買的都差不多了,咱們找個人少的場子占位,待會兒安心欣賞好戲。」

  崔老闆是這場土電影的主辦人,勾勾手指就能找來書齋夥計問場次安排。哪一院人多、哪一院人少,哪一院還有好座位,一句話就清楚了。

  夥計應聲答道:「在已最里側的漱石院給大人留了十餘座最好的位置,大人帶了幾位官人來?」

  崔燮目光流轉,微笑道:「我遇上的翰林們還沒過來,你們看著安排吧,不必刻意留位子了。我這回領來的是謝大人,他是畫影主角,怎能往人多的地方坐?尋個僻淨的角落座位給我們就是。」

  李老師是不會來的,讀書人臉皮薄,不能公然看自己做主角的戲;楊學士則要跟父母妻兒團圓過節,不能出城;當初跟他一同下獄的劉、楊兩位御史都外放出去當按察使、副都御史了,根本不在京里……

  這回不須留什麼位子,回頭再在他們家裡辦一個翰林院專場,一個錦衣衛專場,叫兩邊出場的演員清清淨淨的看戲就好。

  他們倆更不要場中間的顯眼位置,還是坐在沒人看見的角落裡,從一個紙包里抓爆米花吃,一個杯里喝飲料,才有浪漫的感覺。

  他們倆就找了個人最少的影廳,坐在最後排角落裡,兩人當中刻意空了個位子,好放零食。

  棚前燈光明如白晝,照得巨大的畫幕艷色逼人,經過縮臉長、收顴骨、開眼角、加歐式雙眼皮、墊發處理的李東陽大佬與官服版狄龍、姜大衛手執奏章,站在巍巍宮牆前。三人面上皆露出一派勇毅豪邁之情,欲憑手中諫表勸天子親賢臣、遠小人,使天下重歸三代之治。

  幕後悠悠傳出一段【清平樂】,唱的是「細想三皇五帝,一般錦繡江山。風調雨順萬民安……流芳百世在人間,萬古稱揚讚嘆。」

  低沉婉轉的曲聲中,崔燮與謝瑛同時伸手拈了一枚爆米花,兩人誰都不肯謙讓,指尖在紙包里勾勾扯扯地打起架來,不知潑灑了多少御麥,才終於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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