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城門口至少圍了數千人。
「知府大人,放我們進去吧,我兒子發燒快死了……」
「求求你們開門吧,我們只想找個地方看病,別沒被水淹死卻病死了……」
「知府大人太無情了,我們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嗎?」
「……」
聽著眾人的哀嚎,程彎彎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洪澇過後,疾病蔓延,知府選擇關閉城門未必不是一個正確的抉擇。
但,這麼多人被堵在城門外,最初可能只是求醫,等過了一兩天,就會饑寒交迫,到了那時,情況只會更棘手。
她穿過人群,走到了城門口,還沒說話,四個守門的侍衛就伸出長矛,擋住了她的路。
她從腰間拿出荷包,從荷包里取出一塊令牌遞過去:「湖州平安縣大河鎮穗恭人求見南陽城知府大人,還請通報一聲。」
穗恭人的名號,基本上人人得知,尤其是附近府州,誰不知她的大名。
那守門侍衛看了她一眼,不敢懈怠,拿著令牌就小跑著進城門,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迅速跑了出來,拱手恭敬的道:「見過穗恭人,知府大人有請。」
程彎彎點頭,帶著趙二狗等人一同走進南陽城。
城門口的那些老百姓頓時發出不滿的聲音。
「為什麼她能進去,我們反倒不能,有錢人高人一等嗎?」
「我剛剛聽清楚了,她好像是從湖州來的穗恭人,穗恭人啊,你們沒聽說過嗎。」
「南陽發洪水,穗恭人來南陽幹什麼?」
「人人都想逃走,而穗恭人卻在這時候來發生洪災的地方,肯定是救命來了。」
「都說穗恭人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難道真的是救我們來了嗎?」
程彎彎走進城門時,聽到了身後這些議論。
她不由苦笑,她並不是心懷蒼生的聖人,她此次來,只是為了救兒子。
若不是趙大山在南陽,她根本就不會折騰一夜出現在這裡,頂多出於道義捐贈一些糧食……
但現在……
不管怎樣,先搞清楚大山目前的情況再說。
有衙差領路,程彎彎很快就到了知府大人的府上,直接進了大堂。
南陽城知府姓呂,四五十歲的模樣,一臉疲態,衣服都是褶皺,很顯然是一夜未睡。
呂知府起身相迎:「穗恭人來南陽城,令我南陽城蓬蓽生輝……」
「呂大人就不必說這些虛言了。」程彎彎直接打斷他的話,「我這次來,呂大人應該知曉是為何吧?」
呂知府苦笑一聲:「一個月前來南陽城教習植棉的掌棉令史是穗恭人的大兒子,我當然知道穗恭人是為了兒子而來。我以為掌棉令史大人失蹤的消息得過幾天才傳到湖州去,沒想到洪災第二天,穗恭人就趕來了……」
「你說什麼?」程彎彎面色一變,「我兒子失蹤了?」
呂知府知道瞞不過,如數相告:「前天下午,令史大人帶著人前往南陽青州轄區的一個村子去看棉苗的長勢,因離得遠,當天並未回城,卻沒想到,昨天早上突發洪水……那條暴漲的河道就在慶雲縣內部,途徑槐花村,令史大人所在地,就是槐花村……」
程彎彎心口發緊。
從趙二狗帶回消息後,她心中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堅持前來。
沒想到,大山竟真的出事了。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槐花村是目前洪災最嚴重的區域嗎?」
呂知府點頭:「昨日下午洪水勢頭減弱之後,我就已經派人去了槐花村,盡最大可能救人,穗恭人一路折騰過來,先去休息一會,咱們慢慢等消息吧。」
「我已在船上睡了一夜,不需要再休息。」程彎彎淡聲開口,「還請呂大人安排七八個人,再安排兩艘小船,我要去一趟槐花村。」
「安排人不是問題,但……」呂知府頭疼,「南陽城內的所有船都被商人高價買走,一些破破爛爛的小船也被老百姓搶走了,去槐花村救人的衙差都是臨時編竹筏子……」
因為竹筏子根本就不頂用,所以過了一天一夜,也沒救回來一個人。
程彎彎心中有數了,要是有船,那些死裡逃生、正在生病的老百姓也就不會堵在南陽城門口了。
「穗恭人還是別去了,慶安縣那邊都被水淹了,水沒過了屋頂,農田房舍都被毀,去了就是送死。」呂知府勸道,「我會加派人手前往慶安縣槐花村尋找掌棉令史的下落,穗恭人就在南陽城等消息吧。」
「南陽連一艘像樣的船隻都沒有,你派再多人手也無用。」程彎彎面色沉靜,「城外有大量逃難而來的災民,呂大人還是想想如何安頓這些人吧,請呂大人給我八個人,無論如何,我都得去一趟。」
她面色堅定,油鹽不進,呂知府沒有辦法,只好讓師爺去安排人。
他想著,從南陽城出去走半個多時辰,就能看到汪洋的洪水,沒有船寸步難行,穗恭人自然也就放棄了。
程彎彎帶著趙二狗,程甲和程丁,還有知府安排的八個衙差朝南陽城門走去。
大門被打開,她邁步往外走。
剛走出一步,圍堵在城門口的老百姓們突然齊刷刷跪下來。
「見過穗恭人!」
「求穗恭人救命!」
「穗恭人救救我們吧……」
他們所有人都是從洪災中逃出來的倖存者,大部分被洪水泡過,多多少少有些生病,不停有人咳嗽吸鼻子,還有些孩子難受的窩在娘親懷裡小聲抽泣。
他們的家園被毀了,如今只想求一處庇護之處,求有人治病,但卻求不來。
他們只能抓住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程彎彎心情複雜。
可能是她的名頭被捧的太高了,所以這些人一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不忍心打破這些人的希望。
她在系統商城裡看了看,買了一些退燒藥,用好幾個古樸的瓷瓶裝上,然後遞給了最前面一個人:「這是我以前找郎中煉製的退燒藥,吃一顆即可,大家分一分,先緩解一下病情,後面怎麼安置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如今最關鍵的就是治病,她拿出來的藥無疑是雪中送炭,在場的人紛紛磕頭道謝。
這樣的場面,程彎彎沒法再看,她走了幾步,扭頭低聲道:「二狗,你隨曹家的船回一趟河口縣,運送、一艘船的糧食來南陽,再加一些治病的藥材。」
這些人如此信任她,那麼,她就儘量多做一些吧。
趙二狗抿唇:「讓程乙去辦吧,我要陪著娘去找大哥。」
「程乙一個莽漢,他不懂調度,短時間內哪能湊齊這麼多糧食。」程彎彎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回去後,先調度糧食,然後將南陽城的情況上報給湖州知府,看知府大人能不能支援……這件事很重要,只能你去做。」
趙二狗沉默了一會,許久才道:「我聽娘的話,但娘也要聽我的話,一定注意安全!」
他一步三回頭的朝碼頭走去,心中帶著巨大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