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亮著無數宮燈。
賀凌手中拿著畫,嘴角含笑,目光卻犀利的落在程彎彎的臉上。
十天前,他收到了賀家旁支安排在雲省的人的來信,信中寫道,在雲省湖州平安縣大河村發現了賀家二少爺的蹤跡。
一年多前的秋天,他派的人正是追到了湖州,將賀霄逼退懸崖,當時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心中一直不安。 ★
原來,賀霄真的沒死。
當初正是因為賀霄死了,而他這個哥哥四處求情,感動了京城無數人,父親只剩下他這一個兒子,於是將所有精力花在他身上,他立即就從一個從四品的虛職官員,成為了正三品實職重臣,縱觀整個大宇朝,無人能在三十歲的年紀,就身居三品要職……
要是賀霄回來了,且是帶著仇恨和殺意回來……
賀凌抿緊了唇,唇角透出銳利的鋒芒。
「這人……有些眼熟。」程彎彎歪著頭,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和小賀大人有些像,是賀家什麼人嗎?」
賀凌露出一副悽苦的神色:「是……是我弟弟,前年的秋天,他從京城出逃,下落不明,所有人都說他死了,但我不信,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哎,也不知這輩子能不能將弟弟找回來……」
程彎彎眼眸深處透出譏諷。
這賀凌的演技真是太好了,不當影帝真有些可惜,要不是她早知道賀家那些破事,怕是也要被騙過去了。
她跟著嘆了一口氣:「小賀大人節哀吧。」
賀凌抹了一把臉,將那悽苦的神色收回去:「讓穗安人看笑話了,天色不早了,穗安人早些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程彎彎扶著齊婆子的手上馬車,馬車徐徐出發,她將車簾掀開一道縫隙,看到賀凌還站在原地看畫像。
一回到住處,程彎彎就讓程甲單獨進書房,這件事,必須得去通知賀霄,讓賀霄早做準備。
但賀凌這人心眼極多,既然來找她打聽,那應該是故意「打草驚蛇」,那她身邊應該已經安插了眼線,這事兒得讓程甲找以前的同僚,再彎幾道找邵華打聽到賀霄如今的住處,才好神不知鬼不覺將消息傳過去。
程彎彎叮囑了再叮囑,這才讓程甲小心去辦。
第二天一起來,程甲就過來匯報,事情已經辦妥了,他們從小在軍營長大的人自有一套傳消息的法子,哪怕有人在後頭盯著,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將消息傳送出去。
當天下午,賀家就有消息傳出來,說是賀夫人夜裡突然咳血,病情洶湧,賀大人還專門進宮請了御醫前去診脈,說是活不過七天,可以準備辦後事了。
程彎彎不由為賀霄捏了一把汗,這消息很明顯是為了引賀霄出來自投羅網。
同時,她也完全不明白這位賀夫人為何要聯合非親生的兒子,來算計自己親生的流落在外的孩子……
賀夫人病危之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
程彎彎乘坐馬車去宮中與外國使者洽談合約時,就聽到許多路人在說賀家的事。
「賀夫人是個心善的人呀,年紀輕輕怎麼就突然得惡疾要走了。」
「據說前年賀家二少爺出事後,賀夫人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賀夫人就這麼一個兒子,中年喪子,哪個女人受得了?」
「說起這二少爺,也是讓人唏噓不已,生在鐘鼎世家,從小出去學武,年紀輕輕成了三品將軍,本來可以讓賀家更上一層,卻想不通勾結叛賊,最後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誰讓他勾結叛軍,活該他未過門的妻子改嫁。」
「那羅小姐原來是賀二少爺的未婚妻,結果賀二死後,嫁給賀家大少爺當續弦,就感覺……很亂。」
「也算不上未婚妻,聽說並沒有定親,他都成賣國賊了,還不允許人家羅小姐換個人成親嗎,賀家大少爺年紀輕輕就成了三品重臣,未來前途無量。」
「……」
程彎彎一路進宮,聽到了各種關於賀家的謠言。
她似乎隱隱有些明白為何賀夫人會這麼相信非親生的長子了,因為賀凌實在是太會演戲,全京城的人都認為賀凌是個好兒子,是個好哥哥,是個好丈夫,也是個好父親……
到了宮門口,程彎彎扶著齊婆子的手下馬車,早有鴻臚寺的人等候在宮門口,帶著她一路進去。
昨夜宮宴上和阿薩布談成了基本的合作意向,但還需要雙方進一步確定貿易內容,並將合約簽訂下來,因為是兩個國家的事情,所以絲毫馬虎不得,她這個翻譯官就顯得很重要了。
剛走進宮門,就見賀凌從宮內走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御醫。
看到賀凌,程彎彎少不得要去問候幾句:「小賀大人,不知令慈身體如何?」
賀凌一臉愁容:「昨夜子時突然咳血,一直咳到現在,目前還不知原因,多謝穗安人關心,在下還要帶御醫回去再次診脈,先告辭了。」
程彎彎點頭,目送著賀凌遠去。
她身邊兩個鴻臚寺的官員開口道:「小賀大人真是孝順,這孝心感天動地,想來賀夫人應該會度過這個難關。」
另一人道:「賀夫人其實不是小賀大人的生母,應該是小姨,如今卻比親生母子更像親生的。」
程彎彎笑了笑:「我們趕緊進去吧,別讓使者們等太久了。」
走到宮門口的賀凌這時候回過頭,目光冷冷落在了程彎彎身上。
據他打聽到的消息可以得知,這一年多來,賀霄一直躲在大河村內,應該是大河村的護衛。
雖然沒有明確的消息表示大河村的護衛頭子就是賀霄,但村里人也說不清這護衛頭子的來歷,只說是穗安人的遠房表弟,早在去年,護衛頭子就已經離開大河村,說是回家了。
回家……那就是回京城。
所以,他必須要用手段讓賀霄現身。
昨夜他故意試探穗安人,就是想讓穗安人去聯繫賀霄,但沒想到這婦人這麼沉得住氣,竟然沒有任何動作。
他不得已,只能用最極端的辦法逼賀霄出來。
賀凌帶著兩個御醫回到賀家,主院裡瀰漫著濃郁的藥味,下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伺候在邊上。
「賀夫人的脈象,實在是有些詭異……」御醫面色沉重,「像是中毒,但又不太像,賀夫人平時可有什麼忌口的食物?」
賀凌搖頭:「並沒有。」
站在邊上一個暗色衣衫的女子手指一頓,目光有些不可置信落在賀凌臉上。
她是賀凌的續弦,是賀家大少夫人,賀夫人病倒之後,她從子時伺候到現在,一直沒合眼。
賀夫人很少讓她伺候在身邊,她對這個婆婆雖然不太了解,但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和賀霄閒談時,意外得知賀夫人不能吃蝦類食物,吃一口就會暈厥……丈夫如此孝順,事事親躬,不可能不知道婆婆不能吃蝦。
為何丈夫要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