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和沈縣令坐在偏廳里候著，魏紅英給二人上了茶。
程彎彎一走過去，就看到吳大人的手臂掛在脖子上，腦袋上還綁了紗布，看起來比她傷的還重的樣子。
「穗孺人，你可算是醒了！」吳大人站起身，一臉後怕，「要是穗孺人出事，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程彎彎開口道：「吳大人這傷的也不輕，手臂還好吧？」
「骨頭錯位了，大夫已經幫忙接起來了，養個十天半月就沒事了。」吳大人渾然不在意道，「胳膊腿兒都是小傷，穗孺人傷到了頭，就怕留下淤血，以後可能時常犯頭疾。」
寒暄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說正事。
「這次爆炸造成了很嚴重的塌方，原來挖好的井道全都被埋了。」吳大人開口，「所以現在得重新挖掘井道，我和沈大人商量過了，就按照穗孺人所說，從東南方朝西北方向挖一條通風的礦道，其他挖掘井道都成為這條主道的分支……」
原來他還擔心成本問題，但這次爆炸事故，讓他距離死亡太近了，他深切的認識到，人命比什麼都重要，只要能減少傷亡，多耗費一些人力物力又有什麼關係？
程彎彎立即道：「光挖一條通風的巷道還是不夠，得在礦井放置人工自動風扇，加強空氣流通……」
沈縣令皺眉：「何謂人工自動風扇？」
他只知道扇子，富貴人家會請專門搖扇的人，應該就是人工風扇，那什麼叫做自動呢？
程彎彎讓魏小海從屋子裡拿出紙筆，她隨手在紙上畫了一個現代電風扇的樣子，現代的風扇靠電能，但古代沒有電，那就只能利用廉價的人工勞力了，在風扇底座製作一個踏板，連接扇葉，就像踩自行車一樣，踏動起來之時，風扇的葉子就會轉動，帶動空氣流動，這玩意要是做成了，可以在整條井道里布置人力風扇，當形成一股風之後，有些風扇甚至不用人力就能自己扇起來。
吳大人和沈縣令看著圖紙，兩人的呼吸同時急促起來。
這東西，他們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但其實看圖紙的構造，製作起來並不難，但在穗孺人之前，根本就沒人想到過創造這種人力風扇。
夏天酷暑時，有錢人用冰塊降溫，或是僱人扇風，窮苦老百姓就自己用蒲扇熬過去，總之，誰也沒想過還能這麼玩。
整個風扇是木頭製成，只有連接處和踏板轉動的地方用鐵器，成本並不算高。
「穗孺人真是蕙質蘭心……」吳大人感嘆道，「這人工自動風扇不止能用在礦井，若是推廣開了，也是造福百姓的利器……」
這張圖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穗孺人竟然就這麼毫不設防的畫出來了。
「去年夏天那麼熱，我一個人無事就琢磨著畫了這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程彎彎笑著道，「目前主要是先做出來一批運用在煤礦，要是效果不錯，可以在北地十四州推行，不過……讓那些已經成熟的礦井重新挖通風井道，怕是有些難……」
「不管難不難，此事都要上報朝廷。」
吳大人壓抑著滿腔激動，他猛地起身，將桌子上的茶杯帶的掉在了地上。
砰地一聲，程彎彎嚇了一跳，大腦頓時一陣刺痛，她緊閉著眼，按著太陽穴的位置。
「穗孺人，沒事吧！」沈大人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水，「你大病未愈，我們就不該跟你談這些，趕緊回去躺著休息吧。」
程彎彎點頭：「是有些累了，紅英，過來扶我一把。」
剛剛吃飽喝足了後，感覺身體狀態非常不錯，但是在這裡動了一下腦子，頓時又虛弱了。
看著程彎彎有些虛浮的腳步，沈縣令不由嘆了一口氣。
「穗孺人當真大才，心懷國家，心懷百姓，捨身忘己，她當得起這個穗字。」吳大人看著手中的圖紙，「若工部認可這張圖紙，那麼，穗孺人的官位怕是還會再往上升一升。」
沈縣令緩聲道：「昨日我去見知府大人，大人說，這段時間北地煤山礦難頻發，死傷無數，當地百姓聚集起來鬧事，北地廢了不少兵力才鎮壓下去。若是穗孺人的主意能減少礦難發生，我想，朝廷不會拒絕……」
吳大人點頭：「我回去寫摺子，讓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去。」
吳大人和沈縣令為煤山的事奔走之時，程彎彎被一家人勒令躺在床上養病。
她忙碌慣了，哪裡躺的住，躺了三天，正想爬起來出去溜達溜達，趙老太太就進來了。
她立馬乖乖躺好，這屋子裡她誰都不怕，就怕老太太嘮叨個沒完。
「大山娘，這是言掌柜剛剛寫的帳本，讓我拿來給你過目。」趙老太太在床邊坐下來，「甘油工坊那邊的工人們正式上工了，言掌柜打算給他們一人做兩套工作裝，就跟之前肥皂工坊的款式一樣，一套要價三十文錢，你要是覺得沒問題，我就安排人去城裡買布料。」
程彎彎看了一眼，帳目做的很清晰，她點頭：「就這麼辦吧。」
「娘，我有個想法跟您商量一下。」她坐直身體道，「甘油工坊那邊五十多個工人，都是來自隔壁村，每天中午都是吃乾糧餅子果腹，長此以往，身體都會垮掉。」
趙老太太哼了一聲：「這些人就是捨不得花錢，咱們家的食堂就開在煤山不遠的地方，兩三文錢就能喝一大碗粥，還能免費喝骨頭湯，是他們自己糟蹋自己的身體。」
「話不能這麼說，都是窮慣了的人，寧願喝水飽肚子也不願花錢。」程彎彎開口道，「我打算給工坊里的人包午餐，按照每人五文錢的標準，這個活兒，娘接不接？」
包午餐，能增加員工凝聚力，讓員工對這裡更有歸屬感，這是利大於弊的好事。
一餐五文錢，做六休一，一個月相當於是工作二十六天，每個人勞力成本增加也不過一百多文錢而已，這點錢程彎彎出得起。
趙老太太默默地在心裡算了算帳，對日進斗金的工坊來說，包午餐好像並不算什麼太大的事。
而肥皂工坊和甘油工坊加起來有接近上百人，要是被老趙家承包，每天的收入能翻倍，可以說，這是互利互惠的大好事。
她老人家沒有太多猶豫，點頭應下：「行，這事兒我和老二媳婦商量一下，我讓她定個菜單來給你過目。」
程彎彎笑起來：「那就辛苦娘了。」
趙老太太沒停歇，繼續去忙碌。
程彎彎轉頭看向窗外，遠遠看到水田裡稻苗搖曳，還有遠處金黃的麥浪起伏，去年種下去的冬小麥，馬上就可以收割了，大河村又要忙碌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