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燒了一夜。
新房裡瀰漫著喜燭的香氣,紅色的紗幔輕輕飄搖,木格窗戶的縫隙進來一些清晨的曦光。
鳥鳴聲此起彼伏,後院的雞鴨也放出來,在院子嘰嘰喳喳嘎嘎個不停,美好的黎明已經開始了。
趙二狗輕手輕腳從床上起來,他剛動一下,枕邊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你再睡一會。」趙二狗輕聲道,「這會子還早,不急。」
曹瑩瑩撐著身體起來,只覺得身體仿佛散架了一般,好在屋內光線很暗,看不見她羞紅的俏臉。
她低聲道:「該起來了,要去給娘請安。」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一向起來的晚。」趙二狗按著她的肩膀,「昨夜你受累了,再睡半個時辰,等會我來叫你起床。」
他灼燙的手碰到了曹瑩瑩脖子裸露的皮膚,她一個激靈,立即鑽進了被子裡,點頭如搗蒜:「那你趕緊出去忙吧,我再躺一下下。」
趙二狗失笑,他掖好被角,神清氣爽起來。
新婚這幾天,他都不需要去大河宴,那邊所有的事都交給大旺來處理,大旺這小子經過小半年的歷練,已經能統管好大河宴的所有事了,他去不去都沒關係。
微微亮的院子裡,趙三牛和趙四蛋正在練功,趙大山則早就下地了。
趙二狗將地上的斧子撿起來,開始劈柴,一垛柴還沒劈完,他就見屋子裡走出來一個人,是曹瑩瑩起來了。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裙子,頭上只插了一根素銀釵子,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沒有戴任何首飾,和昨日大婚的裝扮簡直是天壤之別。
「二嫂,早上好!」
趙三牛和趙四蛋一起問好。
曹瑩瑩笑著道:「不用這麼客氣。」
以前一起住過一個月,她覺得尋常相處就行了。
但是趙大山和吳慧娘一進來,她立馬就屈膝福身:「大哥大嫂,早上好。」
趙二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髮:「前腳剛讓三牛四蛋別客氣,你自己這麼客氣幹什麼,跟以前一樣。」
曹瑩瑩臉頰一紅,低聲道:「這麼多人看著,別碰我頭髮……」
趙二狗越看她越覺得喜歡,但院子裡人確實多,他也不好再動手動腳,咳了咳道:「我去看看娘起來沒有。」
曹瑩瑩則轉身去了灶房。
她身邊的婆子說,新婚第一日需要親手給婆婆做一頓早飯,以後才能婆媳相處融洽。
她在曹府專門讓人教過,這會做起來也並不手忙腳亂。
魏紅英連忙阻止:「二嫂,這些活兒我們來做就行了,您回房休息吧,別髒了衣裙……」
「我來做,你幫我看著灶膛。」
曹瑩瑩多揉了一些麵粉,家裡人多,也不能光給婆婆做,不然顯得她這個新二嫂偷懶。
她剛把麵粉揉出來,灶房門口就出現了程彎彎的身影。
她連忙擦了擦手,福身道:「娘,早上好。」
「你這孩子,怎麼嫁過來反倒生分了,以後不許再這麼見外行禮了。」程彎彎拉過她的手,「我們家的規矩,新婦進門前三天不許幹活,你就別往灶房裡鑽了,讓紅英也不自在。」
曹瑩瑩家中特意有人教了她規矩,她哪敢不幹活,正要開口堅持。
程彎彎就繼續道:「新婚第一天,要給婆婆敬茶,別耽誤時間了,走吧。」
魏紅英早就備好了茶水和托盤,堂屋也收拾出來,地上放著兩個蒲團,堂上坐著程彎彎和程圓圓兩個長輩,其他平輩和趙月珠唯一這個小輩也在。
趙二狗和曹瑩瑩在蒲團上跪下來,給長者敬茶。
程彎彎給二人都準備了紅包,一個包里是二兩銀子,不多,就是意思一下。
程圓圓身上本來沒錢,但程彎彎提前預支了工錢,於是她給外甥和外甥媳婦一人包了一百文錢。
一百文錢對程彎彎家的人來說一點都不多,但對程圓圓來說,是一筆巨款,她也只出得起這麼多。
緊接著,新媳婦拿出禮物,給長輩一人做了一身衣裳,給大哥大嫂各準備了一雙鞋墊,至於其他小一些的平輩,則是一人準備了一個荷包,趙月珠這邊,她準備的是一個羊脂玉佩。
三毛不知道荷包里是什麼,直接拆開一看,一顆金黃的豆子滾了出來。
程圓圓嚇了一跳:「這、這也太貴重了……」
這金豆子,可是外甥媳婦的嫁妝,怎的隨手就送人了,送給自家親弟弟就算了,咋能送給三毛大丫二丫這些外姓人……她家三個孩子,拿了三個荷包,那就是三顆金豆子,這得多少錢吶……
她連忙將三個荷包里的金豆子倒出來,塞回曹瑩瑩手中:「一個荷包夠了,這不能要!」
「大姨,這本來就是給弟弟妹妹們準備的見面禮。」曹瑩瑩趕緊又推回去,「這些金豆子是我爹特意讓人打制,別看是金子,其實三顆合起來才有一兩,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程彎彎默默在心裡算了算,這時代,一兩黃金大約等於十兩銀子,一顆金豆子那就是三兩銀子。
村戶人家一整年都存不下二兩銀子,這丫頭一出手就是農民一年多的收入,真是不怕被賊惦記。
她開口道:「大姐,瑩瑩給的你們就收下吧,不過等會去老屋那邊敬茶,不可再給金豆子了。」
老屋那邊人多嘴雜,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顯得她家二兒媳婦人傻錢多。
曹瑩瑩連連點頭:「我都聽娘的安排。」
程彎彎讓她將剩餘荷包里的金豆子換成了碎銀子,一個荷包里放個大約二三錢銀子,也就是兩三百個銅板就差不多了。
這邊的喝茶結束後,趙二狗帶著媳婦兒往老趙家走去。
這時候天色已經透亮了,程圓圓扛著鋤頭,準備下地看看那些花苗。
「大姐,你等一下。」程彎彎開口,「昨兒那麼多賀禮沒來得及清點,大姐幫我一起點一點吧。」
程圓圓點頭應下來,跟著一起去庫房。
庫房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看得人眼花繚亂,程彎彎掃了一眼,就知道大概少了什麼。
她輕笑一聲:「對了,姐夫呢,還在睡麼?」
「我剛剛去他房裡,想著讓他早點回去,結果人不見了,大概是睡得不舒服,半夜走了。」程圓圓說起自家男人,滿臉愧色,「好在他沒做出啥見不得人的事,不然我真想一頭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