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郎中目瞪口呆。
他雖然是個半吊子的郎中,但好歹也學過藥理,這方子實在是……
他微張著唇,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彎彎懂他的擔憂。
雙黃連在以前本來就是治療家畜的藥方,後來現代醫學研究改良,用在了人身上,效果極其不錯。
不過藥材的配比很有講究,一個不慎就容易過量造成嚴重的後果。
當然,這個藥方屬於截劑,也有副作用,比如腹瀉和皮疹,比起丟掉小命來說,這點副作用其實不算太大的事。
程彎彎開口道:「昭兒,你把藥方劑量給鄭郎中看一眼。」
程昭一直在邊上記錄,藥方配比,火候,熬煮時間,並觀察目前病人的狀況,等病人服藥之後,他每隔半個時辰都會去將病人狀況如實記錄下來……
鄭郎中接過藥方,這配比很有講究,跟他之前給牲口開的藥方不一樣,在別無選擇的時候,確實可以一試。
「大山娘!趙棍兒和趙傻根退燒了!」
里正高興的過來宣布這個好消息。
程彎彎顯得十分淡然:「鄭郎中,現在還質疑我的藥方嗎?」
鄭郎中滿臉赧然。
他的藥方不管用,大山娘一出馬,他斷言救不活的兩個孩子,就活過來了,他這個郎中多少顯得有些無用。
「這口熬藥的鍋子,就交給鄭郎中了。」程彎彎將位置讓出來,「我去準備給病患熬粥。」
鄭郎中點頭,親自盯著火候。
村里人已經將口糧交上來了,都是雜糧,亂七八糟摻在一起,放在鍋子裡也是各種顏色都有,程彎彎讓兩個婦人來幫忙煮粥。
只有二三十人,熬粥也不是什麼太辛苦的事,粥熟了之後,用各家送來的碗盛起來,程彎彎親自端著送到學堂里去。
裡頭充斥著咳嗽聲,很多孩子咳得滿臉通紅。
她溫聲道:「先喝粥填填肚子,等會藥就熬好了,喝了藥就會好起來。」
三四歲的孩子天真的抬頭問:「病好了就能回家嗎?」
「當然。」程彎彎摸了摸她的頭髮,「藥有點苦,一定要乖乖喝下去哦。」
她一個人,一次只能端兩碗粥進去,端了十幾趟,才讓每個人都捧了一碗粥喝起來。
這邊忙完後,她拿了個籃子擋風,拎著粥去祠堂,幸好學堂和祠堂離得並不遠,到了那邊,粥還在冒熱氣,她將粥放在桌子上,跟李秀娥一起,給那些燒糊塗了的孩子餵粥。
餵粥的同時,她又暗戳戳的餵了一些布洛芬。
趙傻根和趙棍兒已經好多了,兩人幫忙一起照顧那些還沒退燒的人。
等忙完這些事,一個時辰悄無聲息就過去了,程彎彎累的腦袋都有點暈。
「咳咳!」
她突然低咳起來。
李秀娥嚇了一跳:「大山娘,你咋也咳起來了,是不是也過了病氣……哎,咋能讓你進祠堂呢,之後讓人把粥送到祠堂門口就行,我出去端進來,免得禍害大家都生病……」
程彎彎擺擺手:「我沒事。」
她這是累到了,所以咳了一下,沒什麼大事。
她拎著籃子走出祠堂,外面一陣北風突然吹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嚇得立馬從商城裡買了一支雙黃連喝下。
她走回到學堂門口,順手倒了一杯水,剛剛吹了風,她得喝點熱水把那絲寒氣驅逐出去。
誰料,這水剛出鍋,燙得要死,她喝了一口就吐出來,頓時一陣猛咳。
「大山娘,你咋了?」里正連忙過來,「是不是被過了病氣,這可咋整……快,快來人,扶著大山娘去休息……」
程彎彎順了順氣道:「我沒事,是喝水嗆到了。」
里正鬆了一口氣。
要是大山娘倒下了,他一個人還真沒辦法維持場面,也不知道接下來具體該怎麼辦。
他開口道:「大山娘,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咱們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要是染上了病症,一個不小心……」
「我年紀哪裡大了?」程彎彎的臉色有點黑,「里正叔,您今年五十五歲,我才三十三,還是別放在一起比了吧?」
里正道:「呵呵呵,一樣,都一樣,我有孫子,你有孫女,咱們也算是一輩的人……」
程彎彎的臉色越來越黑。
她立即轉移話題:「藥好像熬好了,可以盛出來了。」
「大山娘,你在邊上歇著,我們來盛藥。」王嬸子臉上蒙著麻布走過來,強行將程彎彎按著坐下,抬手招呼邊上一群婦人,「都還愣著幹啥,都趕緊來幫忙!這不是大山娘一個人的大河村,是我們所有人的大河村,咋能讓大山娘一個人瞎忙活!」
鐵柱娘抄起鍋鏟:「大山娘你坐著休息,我們把藥盛出來,端到祠堂學堂門口放好,讓那些生病的人自己出來取,你也能省事是不是?」
「你是我們大河村的定海神針,你可不能倒下。」
「大山娘,你有事就吩咐,我們來干就行。」
程彎彎坐在避風的地方,看著眼前一群婦人忙活著,心中生出感嘆。
大河村就是這樣,平日裡各種雞飛狗跳,雞毛蒜皮小事各種拉扯,一到了真正有事的時候,這些普通人都會選擇站出來。
她們沒有熱血,沒有光環,沒有情懷,她們有的,只是對這個山村的責任和熱愛……
村中所有幹活的都停工了,婦人們來負責熬藥煮粥,而閒在家中的漢子們都參加了巡邏隊,多一個人多一份幫助,全村團結起來,萬眾一心,程彎彎相信,這件事情對大河村來說,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困難,很快就會過去。
「里正叔,不好了。」巡邏隊一個漢子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桂花村的人來鬧事了。」
里正正在看程昭記錄的病症,一聽這話,一甩手中的東西,甩下來之後才反應過來這是紙,連忙又撿起來吹了吹,將頁腳捋平展,小心翼翼放在案桌之上,這才走過去:「桂花村這幫狗雜碎,又搞啥么蛾子?」
那漢子大口喘氣道:「就是這陣子給種桑樹的那伙人。」
村里處處開工,人手不夠,種桑樹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本村人的外村親戚,而大河村和桂花村緊鄰著,兩村長期性通婚,本村人的親戚很多都是桂花村的人,桂花村大概有二十多個人在大河村種桑樹,已經種了個七八天,一直挺安分老實。
里正邊走邊道:「他們鬧啥子鬧?」
「還不是為了錢,說是咱們大河村為了賴掉桂花村的工錢,這才封鎖了全村所有的進口。他們村也有人生病,但都不覺得是啥嚴重的事,總認為大河村小題大做……一個個堵在村子門口,非要來種樹,說不種樹也行,必須得把工錢給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