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老太太的緊鑼密鼓忙活之下,肥皂工坊第一批工作服正式開始製作了。
老太太讓每天過來學繡花的那群女孩子幫忙裁布縫製,不是白幫忙,自然會發工錢。
這陣子,每天來取貨訂購的商人都有不少。
言掌柜天天來村里給自家房子監工,然後在程彎彎家裡坐著待客,算是提前上崗。
他以前天天在祖傳的茶館裡陪客人說話,一天下來也沒有一文錢進帳,還一整天提心弔膽的,生怕把客人得罪了。
但是現在,這些商人姿態都很低,跟他講話十分客氣。
他和這些人東拉西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些人十分給他面子,跟著他的話題隨口聊著。
言掌柜長美滋滋的品了一口茶,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吶。
「一路過來,四處都是流民……」一商人嘆氣道,「聽說河口縣的城門再等兩日就會關閉了,水路走不通,陸路太危險,怕是今年都沒法再來訂貨取貨……」
言掌柜開口道:「我今早從平安縣出來,也碰到了三四群零散的流民,平安縣怕是也要撐不住了。」
程彎彎心知,越往後,情況只會越嚴重。
她緩聲說道:「肥皂這東西,是消耗品,一般人用過一次,就會買第二次第三次,無非就是多賺和少賺的區別,你們這次取貨回去後,等流民之事解決完了再來,萬一路上出事,可就不好了。」
眾商人紛紛點頭。
他們的家底都不差,不可能為了這些錢鋌而走險。
歷年只要出現流民,社會就會動盪,流民成災聚攏成土匪,要是半路殺人越貨,他們連申冤的地方都沒有。
商人們各自取貨訂貨散了之後,程彎彎的心思有些沉重。
本來是打算冬月三十酒樓開張,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流民一出現,所有的計劃都得被打亂。
總不能酒樓雞鴨魚肉,而那些流民卻連一口粥都喝不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事兒在古代很常見,但是她不想親自上演。
夜晚,趙二狗回來了,他天天在城裡忙酒樓裝修的事,早出晚歸,對城裡的情況最是了解。
「縣令大人在城外設了粥棚,一天兩頓稀粥。」他開口道,「城外有一個破廟,廟裡全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民,太悽慘了,那些流民穿的少,大部分都生病了,也不知道熬不熬的過去……」
程彎彎眉頭一皺:「生病?」
趙二狗點頭:「我看到一個婦人抱著孩子,那孩子渾身通紅,應該是發高燒了……我知道不能明目張胆幫忙,我就引她到小巷子,給了她一些錢,讓她趕緊帶著孩子去看病……不過生病的人太多了,我沒辦法幫所有人。」
程彎彎心裡猛地一驚。
她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三天前二狗生病了,兩天前,李秀娥的兒子生病,還有城裡這麼多流民生病……
所以,是她預計錯了,她以為流民帶來的是禍亂,完全沒想到,竟然帶來了流感病毒……
趙二狗經常去城裡,染上了流感不稀奇,但是李秀娥的兒子是標準種田的漢子,接觸的人極少,這樣竟也能傳染上……由此看來,流民帶來的病毒傳染性很高。
不過,這一切只是她的猜測,具體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還需要再看看。
「二狗,從現在開始,你別再去城裡了。」程彎彎開口道,「酒樓的事情擱置一段時間,等流民處理好之後再開張。」
趙二狗點頭應下。
程彎彎繼續道:「春花,你去燒水,等會我再熬點藥給你們喝,給你們阿爺阿奶也送點過去。」
板藍根能預防流感和病毒,必須每天喝三次,她可不想再讓家裡任何一個孩子生病出事。
夜間,程彎彎剛睡著。
家裡的大門突然被人用力敲響,鬧得三隻狼狗在院子裡嗚哇亂叫一通。
趙大山披上衣服去開門,是李秀娥和她男人。
「大山,快去問問你娘,能不能把馬車借給我們用一下,我兒子不行了……」李秀娥崩潰大哭起來,「他的燒退不下去,越來越嚇人,渾身抽搐,餵什麼都餵不進去,鄭郎中說他治不好,要去找城裡的大夫……」
正哀求著。
趙友貴突然跑過來:「大山娘,傻根發燒了,滿嘴胡話,鄭郎中說救不了,能不能借一下馬車……」
一個大老爺們,快崩潰了。
程彎彎穿上衣服走出來,一出屋子,夜晚的寒風就席捲而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她開口道:「大晚上的,城門關著,也找不到大夫,這樣吧,帶兩個孩子去趙家祠堂,多帶幾床被子,用桌椅將就一下。」
李秀娥也病了,臉上也是病態的紅,夜風一吹,仿佛馬上就倒下。
程彎彎意識到,事情可能比她想像中的更嚴重。
她沉聲開口道:「前兩日二狗也是突然高熱抽搐,病的相當嚴重,我是用了土方子治療,才撿回來一條命。這個病過人,不能距離太近,你們要是不想全家人都生病,就必須聽我的,將兩個孩子帶到祠堂單獨隔開,秀娥姐你也生病了,你暫時負責照料一晚上。」
趙友貴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
他是個蠢笨的人,啥都不懂,這種時候,就該聽聰明人的話。
他點頭:「我這就回去把傻根背到祠堂去。」
李秀娥的男人沉聲道:「我也去。」
程彎彎進屋子,又給自己套了一件厚衣服,然後朝里正家走去。
趙大山點了個火把,在前面帶路。
夜晚的大河村靜悄悄的,里正的家裡也很安靜,後院子裡偶爾傳來雞鴨躁動的叫聲。
趙大山用力敲了敲門。
趙安江揉著眼睛走出來:「大山,你咋來了,大嫂子也來了,快進來……」
本來他還沒睡醒,一對上程彎彎凝重的模樣,那睡意頓時消失個一乾二淨,連忙進屋將里正叫起來了。
里正穿上衣服走出來,連忙問:「大山娘,這是發生啥事了?」
大半夜的來找人,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事兒肯定很嚴重。
「里正叔,這次流民應該是染上了瘟病,從南方傳到了這裡。」程彎彎長話短說,「咱們村里已經有三四個人高熱生病了,明天或許會更多……」
里正一拍大腿:「白天種樹的人缺了三個,我一問,說是生病了請假……看來不只是我們村,其他村也受到影響了。大山娘,你這大半夜的找來,是不是已經有章程了,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開不得玩笑。」
程彎彎點頭:「首先,禁止外村人進入大河村,給曹家蓋房子種樹的活兒都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