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院子外響起。
王小麥蹬蹬蹬跑進來.
「家裡的活兒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大姐你就好好學繡花吧。」
她今年十二歲，家中大半的活計都能扛起來，什麼粗活累活都能做。
王嬸子也從門口走進來：「大麥，只要你喜歡做這件事，娘就支持你，家裡的事兒娘抽出空來就能做了，無非就是做的馬虎一些，咱村戶人家也沒這些講究。」
王大麥嚅囁著嘴唇道：「我……」
「既如此，那就跟著我好好學。」孔繡娘開口道，「第一件事，先淨手，第二件事，剪指甲，做完後再過來。」
程彎彎端了一盆水出來，拿了一塊香型肥皂，又取出一把小巧的剪刀。
兩個姑娘認認真真洗手剪指甲後，規規矩矩站在了孔繡娘面前。
孔繡娘淡聲道：「馬車裡我帶了些匹布繡線過來，你們先拿下來，今兒就教你們認識繡線。」
王大麥和趙夏花上馬車，掀開車簾，頓時驚住了。
這車廂里，竟然全是布匹和繡線，各種各樣的顏色，讓她們目不暇接。
兩人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拿出來，擺放在院子裡。
所有布匹和繡線擺放開，裡頭應該是有金銀線，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這邊陣勢浩大，吸引不少人過來瞧熱鬧。
「這是曹小姐送來的繡娘，跟咱們莊戶人家隨便縫縫補補不一樣。」
「那些繡線好多顏色我見都沒見過，還有那些布匹，都是拿來給夏花大麥倆丫頭折騰的麼？」
「曹小姐真是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
「不知道孔繡娘願不願意教別人，我也想把家裡那丫頭送來學幾針。」
人群正議論著，一個身影就從外頭擠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外衫，衣擺上還繡著花朵，這應該是村里獨一份的衣裳。
這人正是孫水芹。
她惴惴不安走進來，在孔繡娘面前行了個禮：「我要是想跟著一塊學的話，需要交多少學費？」
孔繡娘擺手：「曹小姐說，只要是大河村的人，想學都可以學。」
孫水芹心中一喜，不要交錢簡直太好了。
她做姑娘的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繡花，但是村里沒人會這些，她經常去城裡繡坊里偷學花樣子，偷學的東西總是摸不著頭腦，這會兒有人教她，她一定要把以前弄不懂的地方都搞懂。
「不過……」孔繡娘話鋒一轉，「先讓我看看你的手。」
面前這女子是婦人髮髻，農村的婦人，天天男人孩子灶台，一雙手基本上都被折騰的失去了原本的樣子。
不過，當孫水芹的手伸出來時，卻和孔繡娘想像中的不一樣。
這雙手很白，皮膚很細嫩，一看就是保養的極好。
孫水芹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男人心疼我，不讓我做那些粗活，我平日就是繡一些帕子拿去換錢。」
她嫁過來之後，家裡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趙傻根來做，她婆婆也不勉強她做這些。
孔繡娘點頭：「行，那以後你就跟著一起學。」
見孫水芹簡簡單單就獲得了孔繡娘的認可，村中不少人都心動了，紛紛想把家裡的孩子送來。
孔繡娘咳了咳道：「教一個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任何人來學我都接受，不過若是手掌粗糙有倒刺，也可以學，但不能摸布匹和繡線，手什麼時候恢復，什麼時候才能上手來學。」
能旁觀學習，也讓很多人心動。
不一會兒，院子裡就圍了二十多個小姑娘。
孔繡娘認真開始授課：「這是細繡線，一共有四十多種顏色，可以合股來刺繡……這是粗繡線，比較粗，基本不會合股，適合在粗布麻布上繡……這是絲線，綾羅綢緞上的繡花都是用這種線，顏色更多……這是金銀線，金銀製成，質地很脆，不適合複雜針法，適合盤金繡，菱繡……」
程彎彎坐在邊上認真聽著，也跟著學了不少基礎知識。
而院子裡的人越圍越多。
這學習刺繡，就是專門為女人準備的課堂，上至七十歲老婦，下到三四歲小姑娘，都對這個事兒感興趣。
程彎彎家的院子很大，但這會兒都有些不夠用了。
孫氏風風火火趕來看熱鬧，她最近在給肚子裡的孩子縫鞋子，打算繡一個老虎上去，但實在是不會，旁觀一下說不定能找到竅門。
她一過來，就見她閨女春花拿著掃把在院子門口掃地。
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夏花都知道抱緊孔繡娘的大腿，你咋就不跟著一起學？」
天天掃地能有啥出息，女子會繡花，這是了不得的手藝。
她越想越氣，狠狠掐了一把春花的手臂。
春花吃疼的後退了一步：「我的手太粗糙了，不適合學這個，弄壞了咋辦，我在跟大嫂學做菜……」
孫氏嗅了嗅，閨女身上好像有肉香味：「做菜乾啥？」
「大伯娘馬上開一家酒樓，大嫂做主廚，請我當幫廚。」春花老老實實說道，「娘要是不願意，那我就跟大伯娘說一聲不去了。」
「去去去，咋能不去！」孫氏眉開眼笑，「沒想到你這麼得大嫂的喜歡，你多跟大山媳婦學做菜，所有本領學會之後，咱們自己也能開酒樓，你來當主廚，娘當幫廚……」
「娘！」春花拔高了聲音，「我學的那些菜都是大伯娘研究出來的，咋能偷學出來自己開酒樓，你要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那我啥啥都不學了，免得到頭來害了大伯娘！」
孫氏扯扯嘴角：「哎，你這丫頭咋這麼大脾氣，我不就是隨口說說嘛。」
「隨口說說也不行。」春花抿緊唇，「娘要是再說第二次，我就把這話轉告給大伯娘。」
她說完，拿著掃把就走了。
「你你你！」
孫氏氣的有些心梗。
冬花從邊上冒出來：「姐姐以後去當幫廚，是不是會有很多好吃的，我能不能去給姐姐幫忙……」
「你個貪吃鬼，咋老想著吃吃吃！」孫氏氣的擰緊她耳朵，「回去，看我咋收拾你！」
孫氏這邊氣得不行，孔繡娘則滿心欣慰。
她是真的沒想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竟有這麼多適合學刺繡的好苗子。
大麥這丫頭膽大心細，夏花這姑娘有耐性，孫水芹則很有自己的想法……還有邊上圍著看的那些姑娘們，一個個求知若渴，只要有一個好師傅，再有家人的支持，這些姑娘未必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繡娘。
一個多時辰的授課結束後，院子裡的姑娘們就散了。
孔繡娘揉了揉肩膀站起身，才發現程彎彎一直靜坐在邊上看著，似乎也在聽課。
她有些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趕緊將袖子裡的一個錢袋子遞了過來：「穗孺人，這裡十五兩銀子，是我在這裡三個月的食宿費。」
程彎彎站起身，溫聲道：「孔繡娘來大河村教孩子們繡花，這是我們大河村一大幸事，哪能再收食宿費，安心住著便是。」
孔繡娘將銀子直接塞進了程彎彎手中：「穗孺人還是別推辭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不該住下。」
話說到這個地步，程彎彎只好將錢收下，她將曹瑩瑩之前住的那間房安排給孔繡娘住。
孔繡娘進去規整行李。
而這時候，晚餐也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