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
趙老頭子和趙大山陪著吳老大喝茶。
這邊男人喝的是茶葉,吳老大喝了一口,只覺得香醇,其他更深層次的味道也品不出來。
他環視著大堂,隨口問道:「這房子是啥時候建的,還挺闊氣。」
「這房子就一般般哩,四面牆都是土坯,哪配得上九品孺人的身份?」趙老頭子老神在在的嘆了一口氣,「等以後家裡賺了錢,一定要湊銀子把這房子重建一遍,用青磚,這樣才叫真的闊氣。」
吳老大有些咋舌:「這麼大的房子,用青磚,那至少得一百兩銀子吧……等會,趙大爺,您剛剛說,九品孺人,是前幾天聖上親封的那位穗孺人嗎?」
這事兒在他們李家溝都傳瘋了,說大河村有個人因為發現再生稻,被聖上賜了官身,通體綾羅綢緞,頭上戴玉冠插金釵,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全村人看到必須下跪磕頭,比縣裡沈大人的氣派還大……他們村的人也想來看熱鬧,但是又害怕看到了穗孺人要下跪,所以也不敢來,但那傳言卻是越說越離譜。
這會來了大河村,聽到趙老頭子提起九品孺人這幾個字,吳老大這才記起來問一嘴。
「你閨女的婆婆,大山的親娘,就是聖上封的穗孺人!」趙老頭子有些得意的顯擺道,「你不知道,聖上有多大方,賜了封號不說,還賜了一套官服,一個官帽,嘖嘖,那兩樣東西加身,看起來氣派的不得了,我們趙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竟然能接到聖旨……」
吳老大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閨女的婆婆,趙程氏,曾經那個潑婦一樣的婦人,竟然成了穗孺人?!
天,那他閨女在趙家還有活路嗎?
原來趙家沒錢的時候,趙程氏就鼻孔朝天,去年議親那會兒,他們吳家人差點被氣的吐血。
這會兒趙家發達了,他們吳家還是老樣子,還不知道會怎麼折磨他閨女!
雖然閨女不如兒子金貴,但也是他們吳家的骨肉,哪能被趙家人這麼欺負!
吳老大猛地站起來了。
這時裡屋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文氏從裡頭走出來,嘀咕著道:「奶水還是不夠,這小丫頭怕是餓壞了……」
說著就往灶房走去,從鍋子裡端出一小碗溫著的羊奶。
吳老大呆呆問道:「這是啥?」
「是母羊奶。」趙大山撓撓頭說道,「我娘怕慧娘生完孩子沒奶水,一個多月前就買了一頭母山羊放家裡,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村裡的婦人們營養不夠,奶水不足是很常見的事。
尋常農戶家,沒奶水那就給孩子餵米湯或者小米糊糊,羊奶這種東西,根本想都不敢想。
吳老大坐了下來,心情複雜。
趙老頭子吸了一口旱菸:「大河裡的水剛漲起來,魚影子都看不到,也沒法子搞個鯽魚湯,這東西,最發奶……大山,要是明個兒奶水還是不夠,你去一趟河口縣,看有沒有鯽魚賣,多貴都得買一條回來……」
吳老大再次呆了一下。
因為前不久乾旱過,很多小河裡都沒魚,這就導致魚的價格暴漲,比豬肉還貴。
這時候去河口縣買魚,一條鯽魚怕是得三四十文錢,他去碼頭扛一天大包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趙家,真的是發達了……不過,好像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虐待慧娘,趙家人對慧娘好像還挺好的……
吳老大和吳大娘各自想東想西,不一會兒,就開飯了。
飯廳很大,擺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兩桌上的菜都是一樣的。
今日是喜三酒,所以吃喜三面,準備的是吃麵的配菜,一個炒青菜,一個滷味,一道水煮蛋,一碗醬菜,再每人一大碗喜三面。
當曹瑩瑩和春花將面端上來時,吳家三個人全都驚呆了。
竟然是白面揉成的麵條!
上頭澆了蘑菇肉末醬!
白淨的麵條,香噴噴的肉醬,這是他們家過年都吃不上的好東西!
桌子上還有一碟滷味,全是肉!
另一盤雞蛋,對半切的放了一大盤子,那蛋黃,黃橙橙的,勾的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吳小錘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他活了十五年,從來沒見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他還以為二姐在趙家受苦了,今天本來是想給二姐撐場子,結果卻發現,二姐的日子比他過的好多了!
「還愣著幹啥,吃吧!」程彎彎笑著道,「小錘,你有點瘦,多吃點,鍋子裡還有很多。」
吳小錘低頭就開始吃麵條,呼哧呼哧大口往嗓子裡吞,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一大碗麵條就全進了他肚子裡。
程彎彎給他夾了半個雞蛋,再夾了幾片滷肉:「咋光吃麵不吃菜。」
吳小錘看了一眼桌上其他人,都在小口小口斯文吃飯,就他一個人瞬間幹掉了一大碗,他的臉突然就紅了,十分不好意思。
他低頭,假裝吃滷味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結果剛咬一口就呆住了,這肉咋這麼好吃,天哪,簡直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他再次一口氣將碗裡的肉吃光了,半個雞蛋也囫圇吞了下去。
程彎彎知道這孩子是餓壞了,她當初剛來大河村時,家裡四個孩子也是這般,記得那天第一頓飯,四個小子吃的比吳小錘還快,恨不得把桌子都吞下去。
她站起身笑著道:「我去給你再端一碗麵過來。」
「不、不用了!」吳小錘連忙將碗搶過來,「我吃飽了,真的!」
程彎彎溫聲道:「這是你二姐家,你別不好意思,鍋子裡還有很多,想吃多少都行……」
「真、真的不用了……」
吳小錘的臉漲紅。
他不能給二姐撐腰就算了,可不能丟人。
他用力去拽碗,而程彎彎也拿的很緊,兩人一拖一拽,突然之間,吳小錘的臉一白,握住了自己的左手臂。
程彎彎嚇了一跳:「這是咋了?」
吳大娘趕緊放下筷子過來:「這小子就是自己造孽,上回跟人打架,把胳膊給折了,在家裡養了快三個月,還沒好齊整,啥重活都幹不了。」
趙大山立即起身:「跟誰打架,咋傷這麼重?」
「開春的時候你岳父給小錘找了個活計,給隔壁村的瓦匠當徒弟,不是為了掙錢,就是想讓小錘學一門手藝,以後靠著給人起房子也能賺點養家餬口的錢,沒想到,這孩子不聽話,跟人打起來了。」吳大娘嘆氣道,「這小子脾氣沖,一點委屈都受不得,打了一架,活計也黃了,天天在家裡養傷,啥事兒幹不了不說,還被人看笑話。」
吳小錘梗著脖子說道:「他們一群人調戲路過的小姑娘,我看不過去,就跟他們打起來了,反正我覺得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