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賀霄站起身，拱手打了聲招呼，姿態顯出敬意，但是神情始終是淡漠的。
程彎彎將饅頭放在桌子上：「這是剛出鍋的饅頭，趕緊趁熱吃幾個，晚點餓了的話，放在鍋子裡隔水蒸一下就能吃。」
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木製盒子遞過去，「這是我之前在鎮上買的茶葉，家中孩子們都不愛喝茶，你拿著喝吧。」
賀霄確實需要茶葉，這是他二十六年來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也改不了。
他拱手道：「多謝表姐。」
「既然你喚我一聲表姐，就別這麼客氣了。」程彎彎笑道，「隨意點，就當這裡是你家。」
她也沒多做停留，給完東西就走了。
她走了之後，賀霄起身將饅頭放進灶房的鍋子裡，然後拿著空碗準備還回去。
他杵著木製的拐杖，一瘸一拐走到了村裡的主道上，他一出現，就有不少人主動跟他打招呼。
「小賀，傷好了嗎？」
「這走路還有點問題，躺著好好養傷吧。」
「聽說你會功夫，真的還是假的？」
村子裡婦人的熱情，賀霄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以前他無論去哪裡，都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詢問他，更不可能有人敢上手……
他被裡正老伴拉住了手臂：「你一個人住在大河村，家裡有婆娘孩子嗎？」
賀霄的神情黯然了一瞬，然後搖頭：「尚未婚配。」
「唉喲，那敢情好。」里正老伴把他的手拉更緊，「瞧你這樣子應該是二十出頭，我娘家那邊有個侄女，二十歲還沒嫁出去……咳，不是因為沒人要，是之前定親的男人意外死了，就一直守著沒嫁人，要不然你見見……」
這話沒說完，就被王嬸子給拉住了，低聲道：「里正嬸，這哪行，聽說小賀是鎮上武館的人，哪能娶一個二十多歲的老閨女，這不行，肯定不行！」
里正老伴掃了一眼賀霄，聲音更低：「他都二十幾了，還沒娶婆娘，肯定是身體哪方面有毛病，我侄女年紀大點，但也是正兒八經的黃花大閨女，配他咋了……不過，這話可千萬不要當著人面說，聽到沒？」
賀霄一個趔趄差點摔地上。
他再也聽不下去了，杵著拐杖奪路而逃。
他飛快走到了程彎彎家院子門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裡繡花的幾個女孩。
曹瑩瑩和夏花，還有王大麥，一起在研究花樣子。
賀霄掃了一眼，有點愣，他怎麼好像看到了雙面繡……這可是大戶人家才會的繡法，一個小小的村莊裡的小丫頭片子，竟然也會？
看來，是他太小瞧這裡了。
「師父！」
趙四蛋飛快的奔過去，將碗接過來。
他恭敬的道，「以後這些事師父吩咐一聲，讓弟子來做，師父坐一會，我去倒茶。」
正說著，趙三牛就端著一杯茶出來了，恭敬的遞到了賀霄手上。
賀霄喝了一口茶，開口道：「七日之後，正式開始跟我學習武術。」
再等七天，他這傷也差不多全好了。
救命之恩，當用生命來回報，他會將畢生所學都教給這兩個弟子。
趙四蛋大喜：「是，師父！」
趙三牛也站直了身體：「請問師父，這七日我們需要準備什麼嗎？」
賀霄淡聲道：「每天蹲馬步，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為師會隨時來抽查。」
趙四蛋眨巴著眼睛：「那，需要準備劍嗎？」
他見過師父那柄劍，寒光四射的劍刃，銀色的劍柄，正中間綴了一塊碧玉色的翡翠，顯得華麗高貴，又帶著與生俱來的殺氣。
賀霄搖頭：「暫且不必。」
兩柄木劍他已經備好，明日可正式送給他的這兩個門內弟子。
這只是暫時代替的木劍，等日後他回到了京城，回到賀家，再補上正式的拜師禮……
想到這裡，賀霄失笑。
他只是為了報恩才留在此地，一年後的今天，就是他的離開之日，也是他們師徒緣分散盡之時。
趙三牛扶著賀霄回到舊房子那邊。
趙四蛋則在程彎彎耳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師父說七天之後正式學武，不知道師父要教我們學啥，師父帶著一把劍，應該是教我們劍術，那我以後是不是能像話本里說的那樣，去當劍客了？」
程昭的聲音突然傳來：「趙四蛋，你何時看過話本？」
趙四蛋脖子一縮，完蛋了，他竟然說漏嘴了。
程昭冷聲開口：「沈正，你過來！」
沈正恨不得把趙四蛋這個小兔崽子拎起來扔出去，他低頭走到自己房間，從書柜上拿出兩本書，扔到程昭面前：「都在這裡了，沒了。」
程昭起身進了沈正房間，從枕頭下拿出三本書，掀開床單，稻草里留還藏著兩本，全都是江湖話本。
他冷聲道：「沈兄，我日夜叮囑你好好讀書，你卻躲在房裡看話本，還妄圖帶歪四蛋，我們這兄弟不做也罷。」
他將話本扔在桌子上，轉身走了出去。
程彎彎默默地在心裡給侄兒舉起了大拇指，天天叮囑不管用，那索性就不管了，說不定反而會起到正面效果。
她翻了一下那些話本，全都是江湖上打打殺殺，還有什麼修仙成神的劇情，這種書偶爾看看沒事，但沈正這小子明顯是天天躺床上看，過度沉迷，就等於玩物喪志，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她嘆了一口氣開口：「小正，你爹送你來大河村，是想讓你跟著昭兒好好讀書，你天天看話本也不是個事，明年考不上秀才我也不好向你爹交代，明兒我讓二狗送你回去。」
沈正大急：「嬸子，我不走，我爹不來接我，我就不走！」
他拿起桌子上的話本，直接扔進了灶膛里，大火騰的一下燒起來。
程彎彎將灶膛里的話本搶救出來，收拾整齊，溫聲開口道：「適度看看這些書沒什麼關係，但小正，你處在即將院試的階段，時間很寶貴，所以還是等院試結束後再看吧。至於你，四蛋，你還小，三觀尚未塑成，看這些江湖畫本影響你對正常事物的看法，所以，等你十二歲之後，你想看我也會尊重。」
沈正一臉羞愧，他悶聲開口：「我去找程昭道歉。」
趙四蛋低著頭道：「娘，我錯了，我會好好讀書的。」
程彎彎摸了摸他的腦袋：「跟著虞夫子好好學吧，他是一位好老師，你別辜負虞夫子的希望。」
虞夫子找她說過，大河村的孩子們，就數四蛋和鐵柱最有讀書的天賦，既然有天賦，那自然就要一直讀下去。
她沒再想這件事，而是進入商城開始搜尋趁手一點的劍。
讀書的孩子去學堂，都會帶著算盤沙盤什麼的，學武的孩子，那自然也得準備武器。
現代工藝生產的劍應該不會太差，但是她得找一些刻意做舊的老式劍，這樣才不會讓人瞧出端倪。
等七日後，就當做驚喜送給三牛和四蛋這倆傻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