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縣令抓住了程彎彎的袖子。
等程彎彎回頭皺眉看著他,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連忙將手鬆開。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沈縣令結結巴巴開口,「我就是想讓你收下這個簪子,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縣令大人!」程彎彎正色道,「民婦一直以為這件事是小正一個人興起所為,所以從未當回事,現在看來,縣令大人也有此意,不管是不是多想,民婦都必須說清楚,民婦決意為戰死沙場的丈夫終生守寡不嫁,還請縣令大人不要在民婦身上浪費時間。」 ✿
她說完,轉身大步走出大堂。
沈縣令手裡拿著簪子,神色變得空落落的。
誠然,最初是為了給兒子找一個後娘管束,但是在後來的相處之中,他越來越欣賞趙程氏這樣的女子,她聰穎瑾慧,她膽大心細,她溫柔優雅,她教子有方,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想娶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了。
沈縣令嘆氣,將簪子收了起來。
路漫漫其修遠兮,總有一天,趙程氏會願意接納他。
程彎彎走到外頭時,趙三牛正好也給傷口上了藥走出來,母子二人沒有多做停留,直接離開了縣衙。
「本來給你帶了兩張蛋餅,也不知道掉哪裡去了。」程彎彎無奈笑著道,「走吧,先去吃點東西。」
他們是村戶人家,也不興去酒樓大吃大喝,她找了個麵館,帶著兒子進去吃麵,還買了三個肉包子放在三牛面前,這小子是真的餓瘋了,吃了兩碗面,再加三個肉包子,程彎彎再買了兩個饅頭,他也都接著了。
「慢點吃,別噎著了。」
程彎彎幫他拍了拍後背。
她溫聲開口道:「以後遇到這樣的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娘,不許一個人承受,知道嗎?」
「余家人都說要想學武,就必須受苦,我以為這是每一個學武之人都必須經歷的……」趙三牛將饅頭吞下去,「大表哥也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啥來著……總之就是要受苦,那我這次受苦是錯了嗎?」
「但並不是所有的苦都必須承受,有些孩子沒有爹娘,那麼就要承受無父無母孤寡之苦,有些孩子天性頑劣,那就必須要承受磨鍊心志之苦,有些孩子家境貧寒,那就要承受餓肚子之苦……」程彎彎溫柔的開口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勞其筋骨,這才是學武之人該受的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受苦了就一定會成才,而是要受該受的苦,經歷該經歷的困境和磨難,千錘百鍊,才能成功……」
就像老二,布匹砸手上賣不出去,就是經歷該經歷的坎坷,她這個當娘的樂於當看客。
除非老二堅持不下去了,否則,她不會出手幫忙。
趙三牛似懂非懂點頭:「娘,我明白了。」
「吃飽了我們就回家吧。」程彎彎站起身,「去街上逛一圈再走。」
在街上買了一點小吃食,還買了一些筆墨紙硯,幾個孩子學習寫字都需要用到。
母子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從平安縣回家,走路大概一個時辰左右,路上一直在說以後的事。
程彎彎打算再去河口鎮打聽一下武行,這次不能再那麼草率,一定要把各個武行的情況都摸清楚後,再把孩子送過去。
「唔!」
就在這時,路邊草叢裡突然傳來一聲悶哼。
程彎彎的腳步頓住:「三牛,你有沒有聽到有什麼聲音?」
趙三牛左看右看:「剛剛好像是一群大雁飛過去了……」
「救、救……」
草叢裡的聲音愈發清晰。
程彎彎鼻尖動了動:「那邊應該是有個人受傷了,我過去看看。」
「娘,你就在這裡站著,我去看!」
趙三牛健步如飛衝過去。
他一過去,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衣的、年約二十六七歲的男子臥倒在草叢裡,邊上還有不少鮮血,這男子應該是體力不支倒在這裡的。
程彎彎走過去,看了一下傷口,左肩有箭傷,兩條腿也受傷了,大腿處一直在流血,照這麼流下去,怕是很快就會失血過多死亡。
她看到了男人身後的一把劍,這人,應該是個武者。
男子印堂開闊,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看起來就像是個正人君子。
這不是巧了嗎,正好需要一個教武術的師父,老天爺就把這人送到她眼前來了。
不過,看面相只是眼緣,需要深入相處之後,才能判定這人能不能給三牛當師父。
再一個,這人明顯是被追殺,她也要搞清楚是被何方神聖追殺,自家不能平白無故惹上一個大麻煩。
她淡聲開口:「三牛,你去把這沿路的血跡清理一下。」
趙三牛迅速去辦。
程彎彎蹲下身,從男人衣擺撕下一塊布,綁在了出血的大腿上。
男人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還來不及說什麼,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暈了也好,方便程彎彎處理傷口。
於是她把剛綁起來的布扯開,倒上從商城裡買的消毒水清理,身上三個大傷口都清理了一下,然後倒一些藥粉,纏上布料,最後給男人餵了消炎藥,以免傷口感染髮燒。
做完這一切,趙三牛就回來了。
她起身淡淡的道:「三牛,你跟他互換衣服,背上他,帶回去。」
趙三牛也不問為什麼,換了衣服後,彎腰就將男人扛在了肩膀上。
母子二人走到村口,就有熱心的婦人好奇的問起來。
「三牛,你這扛著誰呢?」
「這人有些面生,不是我們大河村的人吧。」
程彎彎笑著解釋道:「三牛不是在鎮上武行學武嗎,出了點事,多虧他表叔在場救了他,不然這次怕是要吃大虧。他表叔受了不小的傷,怕那邊老太太擔心,就帶回來養傷,養好了再回去。」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痛斥余氏武行的惡行。
「剛剛趙達過去,還跟我們說了余氏武行的事,原來三牛就在余氏武行啊。」
「余氏武行真不是東西,一個月收二兩銀子,不把學武的孩子當人看,早該關門了。」
「幸好大山娘上報官府,也幸好縣令大人秉公審案,不然三牛還得受苦呢。」
程彎彎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話,能遮掩一下這人的身份,這就夠了。
她讓趙三牛將這個人安置在了以前住的院子裡,這屋子雖然沒人住,但是該有的都有。
她又餵了一次藥,給傷口換藥,該做的都做了,這人能活就是命大,不能活也怪不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