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議論紛紛。
大河村的人不算少,成天都有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這種大事可能十年才發生一回。
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張寡婦的三個孩子也來了,三個孩子最大的也不過十歲,老大聽人罵他娘,張嘴就哭起來,帶著兩個小的也開始哭。
張寡婦聽到孩子的哭聲,站起身就想撲過去。
卻被徐嬸婆一把揪住了頭髮:「告訴你,別想跑,丟了我們徐家的臉面,這筆帳必須算清楚!」 ✭
這時,有好事者拉著鄭郎中擠進人群,鄭郎中是真的不想蹚渾水,但事情鬧這麼大了,他不出面也說不過去。
他被人推著走到了張寡婦面前,十分尷尬的開口:「你的手伸出來,我診一下脈。」
張寡婦死死捏著自己的手腕,被徐嬸婆粗暴的扯出來,掀起袖子,任由鄭郎中診脈。
鄭郎中的手還沒放上去,張寡婦的聲音就在他耳邊炸開:「是!我是懷孕了!我懷了趙富貴的孩子!他說過會娶我!你們把趙富貴喊過來,他一定會對我負責!只要他娶我,我們兩個就不是苟合,我肚子裡的也不算是野種!」
人群更加肆無忌憚的譏笑。
「趙富貴的婆娘是富貴嬸,你這是要做小啊。」
「我們大河村還從來沒見誰納妾,趙富貴還真是會玩,家裡有大的,外面還有個小的,這還想把小的娶進門,笑死人了。」
「這邊鬧成這樣,趙富貴也沒現身,這貨敢玩不敢認,真是個慫包。」
「大頭娘不是來了嗎,先問問大頭娘願不願意家裡來個小妾。」
人群齊刷刷看向富貴嬸。
自從富貴嬸跟大兒子分家出來之後,村里人更多的是喊她一聲大頭娘。
她站在人群中,面容格外沉靜,像是一個局外人。
張寡婦發瘋一樣衝過來,揪住了大頭娘的袖子。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跪在地上哀求大頭娘接納她,沒想到,她一臉猙獰的模樣,恨不得將大頭娘給吞下去,說出的話,更是讓所有村民吃驚不已。
「你太狠了,你這是要逼死我,逼死我肚子裡的孩子!」張寡婦聲音尖利,「我日日去你家求你,跪在地上求你,你為什麼不跟趙富貴和離!你早就厭了趙富貴,你早就不願跟他過日子了,為啥不願意給我騰地方……」
大頭娘冷漠的推開她的手:「就算我和趙富貴日子過不下去了,我也不會給你騰地方,你死了這條心吧!至於你肚子裡的孩子,要是生下來,一輩子只能當野種!」
如今她和兒子閨女住在破破爛爛漏雨的屋子裡,就是拜張寡婦所賜,她沒這麼善良給這不要臉的娼婦騰地方,她就要看這個娼婦被人恥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大頭娘說完,轉身就走。
全村人都沒覺得大頭娘做得不對,對付不要臉的娼婦,就是要這麼狠心。
這齣熱鬧,看的程彎彎有點心累。
張寡婦就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竟然還有臉上門讓正妻騰地方,這三觀實在是太歪了。
而且她也不明白,張寡婦上頭沒有公婆,自個在家裡就能當家,為什麼這麼想不開要給自己找個不成器的男人,找男人就算了,還讓自己懷上了孩子。
落到如此境地,都是張寡婦自作自受。
她唯一同情的就是張寡婦的三個孩子,爺爺奶奶和爹都死了,娘又是這副鬼樣子,族裡的人還惦記著家裡的祖產,這三個孩子以後的日子怕是很不好過。
程彎彎看了一眼那三個孩子,轉身準備離開。
轉身的那一剎那,她的餘光看到張寡婦的神色有些異常,下一刻,張寡婦掙開了徐嬸婆的桎梏,一頭朝場地邊上的大槐樹撞去。
程彎彎眼疾手快,在眾人還在議論紛紛之時,她一個箭步朝大槐樹衝去。
張寡婦一頭撞在了程彎彎的肚子上,被程彎彎抱住了腰。
雖然張寡婦自作自受,但不該賠上這條命。
而且她才二十七八歲,現代很多女性二十七八歲時大好人生才剛剛開始,只要張寡婦誠心改過,未必不能開始新的人生。
「你為啥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張寡婦癱在地上,崩潰大哭,「大樹他爹死了之後,我太難了,族裡這些人長著人臉不干人事,從來不幫襯我們孤兒寡母,我除了找個男人依靠,還能咋辦……我也不想懷野種,可它就是懷上了,我有啥辦法,讓我一頭撞死算了,我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張家把你養這麼大,可不是為了給你收屍!」一個老婆子擠進人群中,一把將張寡婦撈起來,然後狠狠一耳光扇過去,「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們張家的臉全被你丟盡了!」
張寡婦捂著臉,眼淚滾落:「娘……」
「不要叫我娘,我沒有你這樣的閨女,還有,以後你也沒資格當大樹他們三個的娘!」張老太太看著徐家眾人,咬牙道,「是我張家教女無方,以後張氏與你們徐家再無任何關係,族譜上直接除名吧,徐家這三個孩子也與張氏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老人家拖著張寡婦的手,冷冷道,「走,跟我回去,看你爹怎麼收拾你!」
「娘——!」
張寡婦的三個孩子追上來。
被徐嬸婆給攔住了:「她不是你們娘,咱們徐家的孩子不需要這樣的娘!」
另外一個徐家嫂子也湊過來:「大樹,還沒吃飯呢吧,去嬸子家裡吃點吧。」
程彎彎轉身立即去堵里正。
剛走了沒多遠,就見趙鐵柱拽著里正匆匆往這邊趕。
里正大口喘氣道:「大山娘,那邊鬧成啥樣兒了,沒打起來吧?」
程彎彎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張寡婦和徐家斷了關係,看張老太太那樣子,應該不可能再讓張寡婦回村了,那三個孩子姓徐,肯定是徐家的人撫養。不過我剛剛看了一下,那七八家姓徐的,似乎都各有盤算,三個孩子無論去哪一家,都會被吃的渣滓都不剩。」
里正的眉頭擰起來。
村里也不是沒有孤兒,一般爹娘死了,孤兒就會交給族裡的近親,這是常規操作。
但他知道,那些沒有爹娘的孩子在自己親叔親嬸家裡過的並不好,最慘的一個,天天連吃的都沒有,有一次他看到那孩子啃樹皮才知道平時過得有多慘,他將那兩口子狠狠罵了一通,那孩子的日子稍微好過了一些,不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孩子肯定還是一樣被人磋磨。
「張寡婦家裡不比旁人,有四間土房子,還有二十多畝地,剛秋收,家裡的糧食也有不少,徐家人把事情鬧的這麼大,絲毫不顧忌臉皮,到底是為了養孩子呢,還是為了吞財產?」程彎彎緩聲道,「里正叔,不如這樣吧,讓三個孩子自己選,他們要是想回張家,那就送他們回去,想留在大河村,就讓他們自己選讓誰照顧,他們選了誰,這些糧食和田產就交給那家人,不過田產的地契還是得里正叔您拿著,好歹給孩子們留條活路。」
之前做冰粉生意的時候,徐大樹給她摘過燈籠,這孩子一口一聲趙嬸子,很講禮貌,性子也很溫和,和張寡婦完全不一樣。
張寡婦該怎麼樣是她自己造孽,三個孩子很無辜,村里能照應就照應一下吧,其他的就不是她能干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