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漸行漸遠
她原本因疼痛而變得慘白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微微顫抖的身體,不再無法自控。
看向陳若谷的眼神充滿感激,她自嘲道:
「今天幸虧碰見你,不然我暈死過去都沒人搭理,後面就麻煩你繼續幫我治療吧,年紀大了身體好比什麼都強。」
陳若谷眉頭微蹙,疑惑不解道:
「邵白哥怎麼不管您,他應該也成家了吧?」
原身記憶里周老師的獨子邵白比她大兩三歲,經常騎著自行車載著她穿梭在學校的林蔭小道里瘋玩。
高老師聽到兒子的名字滿臉感傷,她苦笑道:
「我兒子有本事,大學畢業就去國外留學了,為了事業留在國外定居,先前他爸葬禮的時候回來過一次,要接我去國外養老我拒絕了,五年前跟個外國女人結婚了,至今沒孩子,我已經管不了他了。」
陳若谷記憶里的邵白陽光帥氣,智商情商都很高,典型的別人家孩子,從小就是他們學習的榜樣。
他把原身當妹妹疼愛,經常會跟她訴苦,吐槽高老師對他的掌控,如今他在國外定居,未嘗不是為了擺脫母親的陰影。
陳若谷不知該如何訴說,不知內情她還能順勢數落邵白兩句,可聽過邵白年少壓抑的痛楚,她深表同情,慶幸自己的媽媽不曾這麼嚴苛。
高老師在教書育人方面很有權威,可作為母親她不該把這種權威帶回家強壓在邵白身上,他反抗不了只能逃離,高老師自食苦果。
陳若谷不提這茬,她溫和道:「這針保留半個小時就夠了,歇五分鐘咱們再來一次。」
高老師自然沒意見,她側頭見懷夕百無聊賴的坐著,微笑道:「小丫頭無聊可以去我書房找書看。」
余懷夕滿眼驚喜,落落大方的站起身道:「我這就去找,謝謝高老師!」
看她興高采烈的背影,陳若谷無奈道:「這丫頭就愛看書,只要給她書,她能乖乖坐一天。」
高老師教語文學科,就喜歡這樣的學生。
「她這樣多好,讀書學習都不用你操心了。」
陳若谷莫可奈何道:「當媽哪有不操心的,她性子軟先前還被同學霸凌過,以後在這邊上學,還請您多看顧著些。」
高老師板著臉道:「你放心好了,我班上要有這樣不三不四的學生直接勸退,免得帶壞其他人。」
陳若谷笑著點頭,高老師一點沒變還是老樣子。
「現在懷夕休學在家,我怕她跟不上這邊進度,打算給她找個老師補習功課,您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嗎?」
高老師脫口而出道:「那就找和我搭班的兩位老師吧,讓他們先看看這丫頭的程度,對她以後入學也有幫助。」
陳若谷大喜過望,她實話實說道:「我好長時間沒回老家了,還不知道怎麼做合適,要不要先請老師們吃個飯?」
高老師連忙擺手,「你也算是教職工家屬了,用不著這麼客氣,我來跟他們溝通就好,現在誰也不缺吃喝,沒必要鋪張浪費。」
有高老師這句話,陳若谷不再堅持,未來相處的日子還長,總有機會回報一二。
她熟練的給高老師進行第二次針灸,結束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一樣了,高老師嘖嘖稱奇道:
「你這針灸術比你爸還厲害啊,畢業這麼些年積累了不少經驗吧?」
陳若谷羞愧道:「我從結婚後就沒有出來工作過,這麼些年心思都用在家庭了。」
高老師聽她這麼說,立刻苦口婆心的教育道:
「你怎麼這麼糊塗,放下自己的本領依附男人生活,這得冒多大的風險?你年輕鮮嫩的時候倒是不愁,年老色衰怎麼辦?男人大多沒有良心。」
這話其實說到陳若谷心坎里了,但原身的選擇如今由她來買單,她只得做一副幡然醒悟的姿態來。
「老師說的對,以前年輕不懂事感情至上,後來又放不下女兒,現在女兒大了,我也能脫手做自己的事了,一切還來得及。」
高老師點點頭,「重開濟世堂也挺好,你爸不在了,不知多少街坊鄰居惦記著呢,以前有個頭痛腦熱都來找他,現在多少還能念些舊情。」
陳若谷可不靠這點舊情生存,她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診所經營肯定不成問題。
「我爸是性情中人,他樂善好施,大家惦記也正常,我打理好濟世堂,他知道後繼有人定會開心。」
高老師仿佛透過陳若谷能看到昔日老友。
「你這也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哪有不開心的,你在家裡隨意,我去廚房做飯。」
陳若谷哪能讓她一人勞累,頭雖不痛了,方才卻消耗了不少元氣,她身體還是氣血兩虛虧空的厲害,還得慢慢調理。
高老師見她跟進廚房擇菜、洗菜,趕都趕不走也就隨她去了,兩人一起下廚,說說笑笑很快就把菜做好了。
陳若谷將菜端上桌,轉身往書房走去,高老師家是老房子,八九十年代的裝修風格,雖然老舊卻很乾淨。
書房牆壁上掛著幾副字畫,書架上的書滿滿當當,地上還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軟軟的。
天已經黑了,暖黃的燈光下,書頁翻動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陳若谷看著女兒背影十分欣慰,若是沒有那場大火,懷夕此刻應該嫁到顧知州府上去了。
母女此生相見機會渺茫,哪能這樣一直陪伴在側。
她很知足,唇角微微上揚,輕聲細語道:
「懷夕,該出去吃飯了。」
余懷夕意猶未盡的抬起頭來,略有些遺憾道:「這書我才剛看了一半,能跟高老師借回家讀嗎?」
陳若谷還沒回答,不知何時跟過來的高老師開口道:
「可以借讀,你喜歡就再挑兩本帶回家看,只要愛惜書籍,妥善保管就行。」
余懷夕聞言眼睛亮了,她對高老師絲毫不怵,笑容燦爛道:
「謝謝老師!我肯定好好愛惜。」
她說完話,轉頭就興致勃勃的挑選起來,陳若谷好笑道:
「菜都端上桌了,吃了飯再挑啊。」
余懷夕一本正經道:「那不行,萬一高老師反悔怎麼辦。」
高老師也被這丫頭逗樂了,和藹道:
「我可沒那么小氣,你喜歡多拿兩本也無妨。」
余懷夕自然求之不得,她就如同掉進米缸的老鼠,樂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貪心的拿了一本又一本……
這頓晚餐賓主盡歡,高老師從老伴過世後就沒這麼開心過,簡單的家常便飯,因為有人陪伴而倍感溫馨。
晚餐過後,陳若谷將碗筷洗好廚房收拾整潔,約好下次針灸時間才帶著懷夕回家。
高老師陪母女倆在路邊等車,目送她們上車,方才轉身往回走。
昏暗的路燈下,她的背影顯得愈發佝僂,雖略顯滄桑,卻帶著難言的堅韌。
她腳步緩慢的爬上樓梯,老居民樓沒有電梯,感應燈也不知什麼時候壞了沒反應,好在高老師家在二樓,很快就到了。
她剛把門打開,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年紀越大性格越古怪不喜歡與人相處,打電話找她的大多為了公事。
她慢悠悠坐下,端著水杯喝口熱水,然後才眯著眼睛看向手機,這一看才發現竟是邵白打來的。
她立刻放下杯子伸手拿手機,接通後按了免提鍵,手機那頭的邵白長舒一口氣,忍不住抱怨道:
「媽,你怎麼這麼晚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高老師對兒子沒好語氣,她嘲諷道:
「你巴不得我出事吧,我死了你才稱心如意呢,別假模假樣了,我不吃你那套。」
邵白呼吸一滯,頗為受傷道:
「媽,你別這樣,我是你兒子不是罪犯,就算我在國外生活,那也罪不至死吧。」
高老師氣呼呼道:「你還好意思說,國家辛辛苦苦培養你成才,你轉頭去給洋人發展做貢獻,你不配當我兒子。」
她這話又狠又傷人,哪怕邵白不是第一次聽,依舊會覺得難過,他儘可能平靜道:
「我打電話是要告訴你,我跟瑟琳娜離婚了,我倆三觀不合,無法一起生活下去。」
高老師微愣,捏著拳頭的手緊了緊,隨即冷聲道:
「反正你倆也沒生下一兒半女,離婚傷害不到任何人,結婚前沒帶給我看,離婚後也不用告訴我。」
邵白知道這事處理的不妥當,他也不辯解,只轉移話題道:
「你偏頭痛怎麼樣了?發作的還頻繁嗎?你要是真不願出國養老,我安排你去杭州的療養院住吧,萬一你獨自在家出事就麻煩了。」
高老師不等兒子說完,就不耐煩道:
「後果我自己承擔,用不著你操心,以為花幾個臭錢把我送進療養院你就盡孝了嗎?」
邵白每次跟他媽溝通,都充滿無力感,他無奈道:
「這不是我盡不盡孝的事,你的病繼續發展下去很危險。」
高老師冷笑道:「我不是無知婦孺,你不用跟我強調危險性,我今天犯病若谷在我身邊,她用針灸給我治療後效果很好,後面我會繼續讓她治,沒準還能痊癒。」
邵白很久沒聽過陳若谷的名字了,他詫異道:
「若谷也回宛陵了?她不是婚後定居滬市了嗎?」
高老師知道他倆從小關係好,多問兩句也正常,提到若谷她態度緩和,也願意多說一點。
「若谷帶著女兒回來了,她要重開濟世堂完成她爸爸的心愿,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柔漂亮,你要不去國外,說不定她就是我兒媳婦了……」
邵白趕忙打斷道:「媽!你怎麼說我無所謂,能不能別牽扯她,若谷已婚有女兒了,您說話這麼沒分寸合適嗎?」
高老師強詞奪理道:「我不過私下裡說說而已,別人又聽不見,更何況,她老公都不在身邊,說不定早就離婚了。」
邵白頭疼道:「你就別多管閒事了,讓若谷治病不去療養院也行,學校那邊的工作就推掉吧,既然退休了就安安心心養老。」
高老師不悅道:「我教書育人礙著你什麼事了,那麼多家長信任我要把孩子交到我手上,我怎麼能拒絕。」
邵白說服不了他媽,就如同他媽管不住他一樣。
每次都爭論不出什麼結果,他是真的身心俱疲,索性掛掉電話不再過問。
陳若谷並不知道高老師母子倆的矛盾,她跟懷夕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老房子裝修不用操心,何輝都安排好了,按部就班的進行就可以了。
高老師辦事效率極高,很快就給懷夕聯繫上了宛陵中學的老師補習功課。
家裡經濟寬裕,懷夕又求知若渴的恨不得一股腦學完所有知識,她課程安排的滿滿當當,每天過得十分充實。
陳若谷反而閒了下來,除了每周給高老師針灸兩次,就沒什麼事情可做了。
她實在閒的慌,乾脆去駕校學車考駕照,每次出門打車都要等好久,有時還擔心碰上黑車,考慮到娘倆出行的便利性,還是得考駕照自己開車。
余懷夕很支持媽媽的想法,現在生存壓力大,會的越多越好,反正技多不壓身。
陳若谷沒跟何輝提這事兒,獨自跑去駕校報名,回家就抱著手機狂刷科目一練習題。
余懷夕補完課回家,看到的就是她媽抱著手機瘋狂刷題的模樣,她已經無法將眼前之人跟府中的陳小娘放在一起對比了。
陳若谷聽到聲音頭都不抬的說道:
「懷夕,你先休息一下,媽把這幾道題刷完就給你做飯去。」
余懷夕坐她身旁,靠在她肩膀上看她刷題,陳若谷又做錯了一題,她懊惱道:
「這個交警的手勢到底什麼意思?我看一百遍都理解不了,弄得人暈頭轉向。」
余懷夕笑眯眯道:「理解不了那就死記硬背,反正問題和答案都大同小異,你只要記住就行了。」
陳若谷不禁擔憂道:「我該不會科目一都考不過吧,這駕照也太難拿了。」
余懷夕不明白她有什麼好擔心,連忙安撫道:
「拿不到駕照不影響我們出門,又不是請不起司機。」
陳若谷正色道:「那方向盤握在自己手裡的感覺,跟請司機開車能一樣嗎?」
余懷夕無所謂的聳聳肩,「那你就多刷題,做多了也就熟練掌握了。」
兩人相處的不似尋常母女,倒更像是閨蜜一般,簡直無話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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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