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千年月夜

  漆黑的月色似有預謀般鋪展開來,星子次第躍起,夏夜的風驅散燥熱,送來了陣陣清涼。

  月黑風高夜,正是溜出去的好時候。

  內門的上空倏然飛過了一道殘影,正朝著山門的方向衝過來,速度之快宛若流星一般,可就在這時候,憑空不知何處竟撞過來一個葫蘆模樣的東西,精妙地對準了那道殘影,硬生生將那東西從天上給打了下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慘叫聲迴蕩在內外門交接之處。

  段嬌嬌坐在院子裡嗑瓜子吹涼風,瞧見那邊的動靜,不由感嘆道:「好厲害,修真界果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與此同時,內外門交界之處,孔常長老臉朝下栽倒在地上,竟砸出了個人形大坑來。

  方才將他從天上給砸下來的酒葫蘆也在地上蹦躂了兩下,而後飛入了某人的手中。

  風拂過,捲起了清冽的酒氣。

  孔常長老的臉還埋在坑裡,只胳膊動了動,而後從人形大坑中抬起來,憤憤然衝著那酒葫蘆的主人豎了個中指!

  夜晚仍舊寂靜,而距離孔常長老不遠處的地方,男子散漫地坐在一棵靈樹上,雪白的衣角垂下,骨節分明的手拿著酒葫蘆,仰頭酣暢地飲了一口。

  「我說……這大半夜的還在外面逗留,您未免也太有興致了吧!」孔常長老已經爬了起來,目光朝著樹上那人看了過去。

  男子那好看的鳳眸微彎:「看月亮。」

  「您都看了一千多年的月亮了,還沒看夠?」孔常一臉痛苦地揉著方才被酒葫蘆砸到的腰,心不在焉地打趣道。

  聞言,白衣男子那清澈的眸底卻是出現了一抹悵惘。

  「一千多年的月夜,大抵都是一個模樣,只可惜我看不到三千年前的月夜,」白衣男子睫羽微斂:「今晚月色如是,只是不知……三千年前的月色,又是如何?」

  「得,那您慢慢看,我得先撤了,」孔常一邊扶著自己的腰,一邊往山門處走去,嘴上還嘟嘟囔囔著:「您說我這飛得好好的,您又何必非得將我給打下來呢?」

  白衣男子輕輕笑道:「你打不過那坐在外頭的小娃。」

  「那也不能就這樣讓他一直坐在山門外啊,縱然知道不可能,我心裡還是擔憂他會對出入山門的後生們動手,」孔常長老一改白日裡不著調的模樣,眉頭輕皺著:「我若不離開,他便一直在外,到底還是蒼瀾宗的元嬰長老,得嚇壞多少孩子?我還是去外面躲一陣子吧。」

  「何時回來?」

  「今天司曜那小子來了,掌門定然是盯上這事兒了,那枯北沒幾天好日子過,我出去溜達兩圈,左右不過一月時間。」

  「哦。」

  因為得到的回答太過簡短了,倒是引得孔常不由抬頭朝樹上那人看去。

  不過他內心還是想著快點避開這白衣男子,於是只愣了片刻後,便果斷提腿往山門處走去。

  才走出去沒兩步,一道涼颼颼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

  「回來時給我帶兩壇年年鎮的桂花酒。」

  話音落下,孔常長老腳腕一扭,萬分無奈地應道:「知道了……」

  沒過多久,那道先前被打落的殘影又出現在了空空門上方。

  段嬌嬌目瞪口呆地看著,直到那殘影消失在了天際,她方才回過了神來。

  瓜子吃完了,她拍拍小手,低頭拿起了自己腰間掛的木質腰牌。

  她已經攢夠十個學分了,這下就等著過幾天的月末小測了。

  也不知道,空空門的月末小測,會是什麼樣的……

  *

  月末小測當日,進入了外門的十二個小蘿蔔頭早早地便在傳學堂的教室裡面等待著了,而主管他們這月小測的人,也毫無疑問是付清殊。

  付清殊是端著一盤玉片進來的,裡面不多不少,正好有十二個。

  「好了,來抽你們的考題吧。」付清殊沒有多言,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便道。

  於是幾個小蘿蔔頭便都乖乖排好了隊上前去抽考題,輪到段嬌嬌的時候,盤子裡便只剩下了一枚玉片。

  她將玉片翻轉過來,上面只寫著一列小字——三河鎮首富石大貴家祖傳如意。

  「如意如意順我心意!」段嬌嬌高舉起手裡的玉片來:「付師兄,我這個是不是最吉利!」

  「嗯,」付清殊很給面子地點點頭,目光掃了一眼她手裡的玉片:「是挺吉利的,不過你知道它代表著什麼嗎?」

  段嬌嬌還未來得及沾沾自喜,便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不由抬起腦袋來,疑惑問道:「代表什麼?」

  「這次月末小測限時三日,三日後你們須得將玉片上描述的東西取來,便算是通過小測了,可積累一星,且此物只做判定通過用,判定完後這東西便歸你們了,後續該如何處置,你們自己決定。」付清殊緩緩說道。

  話音落下,段嬌嬌的嘴巴不由張成了圓形,她趕忙捂住:「這不就是……偷嗎?」

  付清殊輕笑著彎下了身來,看著面前一臉不可思議的小姑娘,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你是第一天進空空門嗎?」

  「不行,」段嬌嬌將玉片又重新放回了托盤裡:「偷盜可恥。」

  更何況偷的還是人家祖傳的寶貝,縱然十四枚玉片上寫著的東西都不一樣,但也都是主人家十分珍視的東西,空空門的這場月末小測,不僅是偷盜,還是奪人所愛。

  段嬌嬌越想下去,眉頭皺得越緊。

  好歹是在修真界中立足了上萬年的門派,怎麼是這樣的!

  身後的幾個小蘿蔔頭們也都猶豫了起來。

  付清殊早已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場面,此刻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淡淡開口:「玉片上所寫的這些人,都是做過不少惡事,但卻因世俗規矩的漏洞而逃過了制裁的人,空空門不介意給他們找找麻煩,同時還能鍛鍊本門弟子。」

  話音落下,大部分弟子的心中倒也不那麼糾結了。

  若是不從偷盜的角度去想,從懲治惡人的角度去看待的話,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這本就是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夠亂,夠無情。

  無人敢收拾的惡人,空空門為何不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