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許念晚上睡得很晚,只為了掐著十二點到來的那一刻,跟裴燃說聲生日快樂,結果睡意一被驚擾,到了兩點才勉勉強強睡著。

  第二天起床已經是十點多,許念洗漱好後,拿起一塊吐司啃,才啃了一半,唐萱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許念猶豫兩秒,還是接起了電話。

  「念念,是我,萱萱。」唐萱的聲音一如往常,沒什麼不對勁,甚至還帶著點笑意,「我跟我爸媽說,下個星期就要轉學了,在轉學之前,我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許念心裡微微驚訝,聲音卻很平板:「轉學?」

  唐萱聲音里透著落寞:「嗯,我準備轉學了,距離高考還有一年多的時間,現在轉學也不會對高考造成什麼影響。」

  唐萱是聽從季涵的安排,想引許念出去,但是她要轉學也是事實。

  現在整個江一都知道她有對謊話連篇的父母,而她因為指認許念考試作弊,更是讓所有人都對她指指點點,拿有色眼鏡看她。

  可是她有什麼錯?許念只不過是重生了,原本的她空有其表,一無是處,任何一個劣跡斑斑的人,如果能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都能大放異彩。許念只是足夠幸運,成為了重生的那一個。

  唐萱道:「念念,我在學校附近的那家奶茶店等你,你能出來見我一面嗎?」

  許念聽後,保持著沉默。

  唐萱見她長時間不說話,一陣緊張,心提了起來。

  過了兩分鐘之久,許念突然開口:「是季涵讓你騙我出去的吧?」

  唐萱:「……」

  許念見她沒否認,就知自己猜對了,輕笑一聲,說:「季涵是不是還跟你說,他重生了,我也重生了。」

  唐萱的呼吸猛然加重,似乎難以接受計劃就這麼輕易被識破,嘴硬道:「你想多了,是我想見你,跟季涵沒關係。而且重生?這種只存在於小說中的無稽之談,你會信?」

  許念笑道:「我信。」

  唐萱:「……」

  許念一直在提防季涵作妖,當然也會想到季涵會通過利用唐萱來對付她跟裴燃,她早有防備,自然不會落入陷阱。

  「唐萱,你知道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嗎?」許念說,「我覺得是家人,家人比什麼都重要。」

  唐萱不知道她說這個是何用意,冷聲道:「既然你知道家人最重要,那你就該為姑姑、姑父還有丞丞想想。如果讓他們知道,上輩子你被裴燃囚禁,又因他自殺,他們會同意你跟裴燃在一起嗎?你能為了家人,從此以後跟裴燃斷絕關係嗎?」

  許念沒有受她威脅,聲音平靜:「季涵有沒有告訴你,舅舅舅媽上輩子的結局?」

  唐萱一怔,隨之皺眉:「……你想說什麼?」

  許念道:「舅舅舅媽上輩子遭遇了車禍,沒能救回來,就在今天。」

  唐萱:「……」

  唐萱拿手機的手有些不穩,她不想相信許念說的,但是她知道許念斷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而且今天一大早,唐旭彬和林芝萍就坐車回了老家,他們準備賣了老家的房子,在城裡買新房,供她讀書。算算時間,現在正在路上……

  唐萱不敢抱僥倖心理,還想說什麼,可是說不出來,只能先掛了電話,然後立馬打給了林芝萍。

  然而,電話打了半天,卻沒人接。

  唐萱心裡一沉,趕緊又打唐旭彬的手機,好在這次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唐萱差點驟停的心臟,慢慢恢復跳動,突然就哭了出來,控制都控制不住。她抬手,胡亂抹了把眼淚,顫著聲音道:「爸,我打了媽的電話,她為什麼不接?」

  唐旭彬不知道女兒怎麼了,擔心的口吻:「萱萱,怎麼了?你是哭了嗎?怎麼了這是?你媽上廁所去了,可能沒聽見啊!」

  唐萱想跟自己說,許念是故意騙自己的,可是聽著唐旭彬的聲音,她還是想哭。

  唐旭彬:「欸,你媽回來了,讓你媽跟你說,怎麼了這是。」

  很快手機就轉了手,林芝萍的粗嗓門從手機里傳來:「萱萱,怎麼了?媽去上廁所了,沒聽見,這有什麼好哭的?我跟你說啊,我跟你爸剛才死裡逃生,真是幸運啊,想想都後怕!剛才那輛私家車被一輛大卡車迎面撞過來,車都撞扁了,就距我們二十米不到,太嚇人了!幸虧我跟你爸從車上下來了,只是車上的人就慘了,太可憐了,車上四個人,全沒了。警察都過來了,現在我跟你爸還在車站,到現在都沒緩過來。萱萱,你說我跟你爸是不是幸運啊?」

  唐旭彬搶著道:「也是巧了,念念臨時給我打了個電話,讓我跟你媽去她家裡走一趟,說你是有東西落在他們家了,還挺重要的,要不然我跟你媽准上了那輛車。」

  唐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嗓子乾澀,一陣後怕。

  許念說的是真的,原本他們確實會在今天遭遇車禍,然後救不回來,可是許念卻沒有袖手旁觀。

  在她打電話給許念之前,許念就已經給唐旭彬打了電話,阻止了這一悲劇。

  而她呢?她卻還在心甘情願被季涵利用,想著怎麼去把許念騙出來。

  季涵也是重生的,他也知道唐旭彬和林芝萍會在今天遇難,可是他選擇了什麼都不說,任其自然發生,或許他還想著,等唐旭彬和林芝萍遇難後,她能把罪責全部歸咎到許念頭上。

  從始至終,是她一廂情願的嫉妒許念,把許念當成敵人,可是許念,卻救了她的父母,救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她完全不敢想,如果唐旭彬和林芝萍今天真的出事,她會怎麼辦……

  她接受不了,光是想想,她都接受不了。

  她才十七歲,她還未成年,她不能變成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直到這時,唐萱才不得不承認,從她嫉妒心起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輸了。

  掛上電話,唐萱趴在奶茶店的桌子上,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是對父母倖免於難的慶幸,也是對過去種種的悔恨……

  許念沒有接到唐萱打過來的電話,但是不久,卻收到了她的兩條微信。

  「念念,對不起,為上輩子的我對你造成的傷害。」

  「……謝謝你,為你今天的一通電話。」

  許念看著這兩條微信,沒有回覆。

  許念並非聖母心,她跟唐萱的關係以後也不會變好。如果唐萱以後還想害她,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她救唐旭彬和林芝萍,是因為原主還有一個愛兒如命的姥姥,原著中,唐旭彬死後沒一個星期,姥姥就傷心過度,跟著去了。

  在姥姥心目中,唐曼雲這個女兒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在唐曼雲心裡,姥姥卻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母親。

  為了唐曼雲,許念只好救下唐旭彬和林芝萍。

  反正劇情已經歪得不能再歪,她也不怕會出什麼岔子。

  ***

  季涵等唐萱的電話,等了半天沒等到,最後只好主動打過去,卻發現對方居然把他拉黑了,連微信也給他刪了。

  季涵氣得差點摔了手機,他現在的心情格外暴躁,就好像他手握高考|答案,而監考老師卻提醒他,只剩下不到十分鐘,他沒時間寫了。

  他是重生了,可是一切都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季涵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這時手機響起,季嵐給他打來電話。

  季涵收拾了一下心情,接起電話,聲音里卻透著疲憊:「媽。」

  季嵐六神無主的聲音,慌亂得不成樣子:「涵涵,你救救媽,你一定要救救媽,裴燃掌握了我挪用公款的證據,他要讓我坐牢,媽不想坐牢,你要救救媽呀!」

  「挪用公款?」季涵頭都開始疼了,手按揉著太陽穴,「媽,你怎麼能……」

  氣得說不下去。

  季嵐哭求:「涵涵,媽就你一個兒子,裴燃想讓你出國,永遠別回來,只要答應他,他就會放過我。」

  季涵聽後,長時間沒說一句話,頭痛欲裂,有種身處虛無的荒謬感。

  季嵐還在哭著說什麼,可是他一句話都聽不進去,腦海里轟隆作響,像是要炸裂開來。

  許久,季涵才聲音艱澀的開口:「媽,你跟裴燃說,我答應出國,希望他能說到做到。」

  季嵐也很難受,她只有季涵一個兒子,她也捨不得季涵一輩子待在異國他鄉。可是季涵出國,她還可以去看他,母子還能團聚。如果她坐牢,那他們就再難聚首。

  季嵐抽泣道:「涵涵,是媽害了你……」

  季涵苦澀的笑了一下,掛了電話。

  如果他重生的意義,就是為了讓他更清醒的輸給裴燃,他除了認命,也別無他法。

  上輩子裴燃輸給了他,這輩子他輸給裴燃,算是打平了。

  ***

  許念還不知道季涵已經被裴燃不動聲色的解決了,寫完作業後,給裴燃發了條微信,問他在幹嘛。

  裴燃很快回覆:[在陪老人家聊天。]

  許念:[是裴老夫人嗎?]

  裴燃:[嗯,奶奶說她很想見見你,明天她回海城,我要去送她,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許念:[……]

  這就見家長了?不行,她會緊張。

  裴燃的微信很快又發送過來,這次是語音:「念念,奶奶菜園裡種了很多的蘿蔔,帶你去拔蘿蔔?」

  許念還是沒狠下心來拒絕,猶豫兩秒,答應下來:「……好呀。」

  裴燃發送過來一張表情包,一個小粉熊抱著另一個小粉熊蹭啊蹭。

  許念唇角笑開,想像了一下,裴燃如果也這麼撒嬌……

  咳,長他那麼好看的男孩子,若撒起嬌來,恐怕沒人招架得住。

  第二天是個不錯的好天氣,天朗氣清,溫風和煦。

  許念用期末考試全校前三的條件,換取了去海城的機會,當然沒說是和裴燃一起去,而是說和林悠一起去玩一天。

  許念提前跟林悠串通好,為了讓唐曼雲和許建輝放心,林悠一大早就來了許家,準備一起出門。

  唐曼雲和許建輝還是對許念比較寬容信任的,知道兒女不能太過束縛,而且海城距離近,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叮囑她們到了地方,打電話報平安之後,欣然同意。

  出了家門,許念很快就和林悠分道揚鑣,臨分別前,林悠拉著許念說:「念念,別忘了給我帶特產啊。」

  許念這次去裴奶奶家拔蘿蔔,絕對的綠色無污染蔬菜,她咳了下:「蘿蔔要不要?」

  林悠:「……」

  揮別林悠後,許念在路邊等了不到一分鐘,一輛黑色賓利停在了面前。

  車窗搖下來,裴燃壓低聲音:「快上車,我沒駕照。」

  許念:「……」

  沒駕照你還敢上路!

  裴燃現在未滿十八歲,自然是不可能有駕照。許念趕緊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剛坐穩,還沒來得及系安全帶,裴燃突然靠過來,壓著她,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帶著某種迫切,許念毫無防備,被他壓著親了半天,直到嘴唇傳來某種刺痛,感覺像是破皮了,才想起來去推他。

  平復之後,裴燃幽幽嘆了口氣,嗓音又沉又啞:「未滿十八周歲,就是不好,不能開車。」

  許念:「……」

  為什麼她有點想污了?

  裴燃也沒有做別的,親過許念之後,像是滿血復活了一般,重新啟動車子上路。

  許念有些眩暈,過了一會兒,問:「奶奶呢?」

  裴燃笑著柔聲說:「在前面一個路口等我們,本來他們準備跟我一起來接你,但是我顧慮到你可能會緊張,所以就自己來了。」

  許念:「……」

  她懷疑裴燃是因為想做點什麼才自己過來的,但是她沒有證據。

  許念:「他們?」

  裴燃:「另一個是司機。」

  許念:「哦。」

  裴燃趁紅燈的時候,伸手揉了把許念柔軟的頭髮,手不知不覺又滑到她柔滑的面頰上,貪戀的摩挲著。

  「念念,你緊張嗎?」

  許念有點緊張,畢竟是第一次見家長,但嘴上卻說:「我還好。」

  裴燃不輕不重的捏了下她的耳垂。

  許念臉一下就紅了,心跳更是快得不正常,躲開他作惡的手,毫無威懾力道:「你安分一點呀。」

  裴燃低笑一聲,收回自己的手,然後嘆了口氣:「我有點緊張。」

  許念:「?」

  該緊張的難道不是她嗎?

  裴燃眸中帶著一絲悵惘和茫然,輕聲道:「現在擁有的一切太美好了,美好到讓我總忍不住害怕,會不會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夢醒之後,我還是那個雙腿截肢的我,你也不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幻覺。」

  許念能夠明白裴燃的這種恐懼,因為她也曾恐懼過。

  她的手伸過去,覆在他寬大的手掌上。

  裴燃身體僵了下,轉過頭來看著她,眼中的迷茫慢慢散去,變得清醒。

  許念露出微笑,兩眼彎成新月,清澈而又明亮:「你覺得我是不真實的嗎?」

  裴燃搖了搖頭。

  許念突然有點臉紅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上課給你傳紙條,說我知道你的一個秘密,只要你別再跟我計較,我就幫你保密。」

  提起這個,裴燃笑了,他想起來,他當時還賤兮兮的回覆:[好巧,我也知道你的一個秘密,要不要互相傷害呀?]

  「記得。」裴燃忍不住笑,「所以那個秘密是……?」

  許念:「……」

  「咳,這不重要。」許念莫名臉紅得更徹底,「重要的是,如果我是你臆想出來的幻覺,那個秘密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想像出來的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裴燃:「…………」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裴燃挑了下眉,暫時按下心頭的疑惑。

  不急,他跟念念的一輩子還很長,終有一天他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