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考試中途,許念朝最後一排看了一眼,裴燃很聽話的在提筆答題,深刻的眉目擰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她忍不住想笑,一扭回頭,卻跟監考老師來了個四目相對。

  許念嗆了下,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再亂看。

  考試結束後,許念交了卷子,在考場外面等著裴燃。

  韓沐陽一出考場就興奮得不行,兩眼放光,大聲嚷嚷:「嫂子嫂子,考試考到《滕王閣序》了!臥槽!我他媽的!我填出來了!!謝謝嫂子,沒有你我真的不會背!!」

  許念:「……」

  你會背《滕王閣序》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等一下……嫂子?!

  許念眼皮跳了跳,這哪裡來的稱呼!

  姜鵬一把捂住韓沐陽的嘴,對許念笑道:「嫂子,別介意,我把這二傻子拖走了。嫂子,再見。」

  語畢,不等許念反應,就把人連拖帶拽的拎走了。

  許念:「……」

  所以,她什麼時候成了他們嫂子了?

  「咳。」一聲低咳拉回了許念的注意。

  裴燃正站在她身後,唇邊帶笑,看上去似乎挺開心。

  許念疑惑道:「你考得很好呀?」

  裴燃稍稍收斂了一些,眸色深沉:「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許念:「那你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裴燃:「……」

  「韓沐陽和姜鵬一般都是叫我燃哥。」裴燃兩指頗富技巧的轉著一支筆,重點放在最後一個字上,「他們的,哥。」

  許念已經根本不糾結剛才的稱呼了,現在聽裴燃這麼說,頗有點莫名其妙,道:「我知道呀。」

  裴燃指間的筆掉在了地上:「……」

  算了,本來以為她做五三那麼厲害,還以為她多聰明,沒想到在某些方面還是笨笨的。

  裴燃:「走吧,去吃飯。」

  許念:「我要回家。」

  裴燃沉默不語的看著她。

  許念被他看得不自在,說:「這兩天考試,我都得回家,不然不好解釋。」怕他生氣,又忙道,「要不然,等下個星期我給你帶早飯,帶一個星期。」

  裴燃舌尖抵了下上顎,看著她笑:「我這麼好打發?」

  許念:「……」

  裴燃突然欺身靠近她,抬手幫她把一縷頭髮別在耳後,聲音無比溫柔,卻讓人心驚肉跳:「念念,想打發我也可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至於什麼事,回頭再告訴你。」

  許念被他這個舉動嚇死了,旁邊還有很多其他學生,他膽子要不要這麼大!

  許念不想再引人注目,趕緊點頭:「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答應你。」說完轉身就跑。

  裴燃的手僵在半空,許久才收回,唇邊卻已掛上了愉悅的淺笑。

  圍觀了大佬和校花互動全過程的學生:大佬看上去好不正常啊,媽呀,太嚇人了!

  ——

  兩天的考試很快結束,這兩天許念果然一考完試就會回家,基本上除了在考場,沒怎麼跟裴燃單獨在一起過。

  裴燃氣得再牙痒痒,也沒辦法。

  星期五下午,許念在裴燃怨念橫生的目光下,跑向了許丞,跟他一起回家。

  許念眼神示意他:給你帶早飯。

  裴燃:……

  去他媽的,老子才不要早飯!

  回家的路上,許丞扭扭捏捏,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是又開不了口的樣子。

  來來回回幾次,許念都替他捉急,好笑的看著他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許丞一腳踢飛地上的一枚小石子,又隨手揪了一片樹葉,糾結得讓人受不了。

  「那你不說算了啊?」許念笑吟吟的,「反正我也不想聽,你可千萬別說了。

  許丞一下急了,他本來就想找人說說,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許念不想聽了,他反倒不糾結了。

  「不是,你這人怎麼就這點耐性?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吧,舅舅舅媽來了,剛才我碰見急急忙忙的唐萱,她一出考場就飛奔回家了,說是她爸媽來了,要在我們家住幾天。」

  許念:「……啊?」

  許丞:「啊什麼啊?」

  許念:「哦。」

  許丞:「……」

  舅舅舅媽來了,難怪許丞心情煩躁。

  家裡只有三個臥室,每次他們來,舅媽跟唐萱睡,舅舅就不得不睡他房間,占用他一半床位,還喜歡亂用亂翻他東西。他去上課都不能鎖房間門,一點**都別想有。

  許丞正處青春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侵犯他**和私人領地,平時家裡人沒他准許,沒人會進他房間,這下倒好,舅舅一來,熟門熟路就睡他房間了,他小時候不在意,現在想在意也不知怎麼開口了。

  最最讓許丞在意的是,舅舅這人有點邋遢,不愛乾淨。

  有輕微潔癖的許丞,根本容忍不了。

  許念奇怪:「舅舅舅媽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啊?」

  許丞:「我哪知道,依我說,當初就不應該讓唐萱住進我們家,她不住我們家,舅舅舅媽就不會三天兩頭往我們家跑。」

  說到這裡,許丞臉又微微紅了,畢竟對方是長輩,而且舅舅以前還救過許念,對他們家有恩。

  許念:「你不想舅舅睡你房間,可以跟媽說啊,讓媽去告訴舅舅,讓他睡客廳沙發。」

  許丞抓了抓頭髮,顯然煩的不行:「又不是沒說過,你以為以舅舅的為人,他會聽嗎?他說睡沙發不舒服,要是我嫌擠,讓我去睡沙發,我還能說什麼?」

  許念沉默下來,陷入了沉思。

  原主的舅舅舅媽確實是一對極品,喜歡麻煩人,而且喜歡貪人小便宜。

  這裡不得不提一下唐萱最開始住進許家的經過。

  唐萱家住在小縣城,小縣城的教育水平跟不上,舅舅舅媽一直想讓唐萱到城裡讀書,接受更好的教育。只是城裡沒房沒工作,他們又都在老家,於是他們就想讓唐萱高中三年都寄住在原主家裡。

  為了讓唐萱住進許家,舅舅舅媽甚至搬出了當年的救命之恩——舅舅救過小時候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的原主,還因此挨過一刀。

  「建輝,曼雲,你們看看,旭彬這身上的刀疤還在,到現在都沒消。」舅媽林芝萍掀起舅舅唐旭彬的衣服,亮出虬結的刀疤,這是當年唐旭彬救許念的鐵證。

  舅媽:「他若不是傷了腰,幹不了重活,我們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窮困潦倒,說不定早在城裡買了房子,也不會讓萱萱麻煩你們了。」

  唐曼雲和許建輝除了點頭答應,還能說什麼。

  唐萱順理成章的住進了許家,在她來了之後,原主和父母和許丞的關係就開始逐漸變得僵冷。

  這是原主悲劇的源頭所在。

  可是當年的事實真相卻並非如此。

  許念想了下,道:「他們住幾天呢?」

  許丞氣鼓鼓道:「不知道。」

  許念這次沉默了更長的時間,拐過一條巷子,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她才重新開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還是只是我記憶出現了錯誤。」

  許丞沒怎麼在意,隨口問了句:「什麼?」

  許念沉吟道:「嗯……據說在我小時候,差點被人販子拐走了,後來是舅舅救的我,他還因此挨了一刀,這事你有印象嗎?那時我應該五歲,你四歲。」

  「怎麼不記得?」許丞翻了個白眼,「我是沒親眼看見,但是這些年來,舅舅舅媽每次見面都得舊事重提一遍,就怕我們家忘了他們的恩情。」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唐旭彬救過許念,他們家也不會處處忍讓,什麼事都得給舅舅家讓步。

  唐旭彬隔三差五就喜歡向他們家借錢,十年前借他們家的錢,到現在都沒還。擺明了要拿這救命之恩吸他們家一輩子的血。

  許念蹙起了眉,臉上露出不解:「最近我總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我覺得人的記憶有時候是會出錯的。舅舅說是他把我從人販子手裡救回來,但是我的記憶里好像不是這樣的。」

  許丞:「哦……嗯?」

  許丞反應過來許念說了什麼,一下愣住了,腳步也停了下來,扭過頭,不可思議的瞪著她。

  「你你你……你說什麼?你、你說舅舅沒救過你?!」許丞簡直難以置信,聲音里還有種莫名的激動,眼睛都放著詭異的光,「你是說舅舅撒謊?!!」

  許念差點被許丞這精分似的狀態嚇到了,悄悄後退了一步,拉開安全距離,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許丞催促:「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啊!急死我了!」

  許念:「我記得我小時候沒有被人販子拐賣,而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的人是唐萱,舅舅是為了她才挨了一刀。當時他只顧著找唐萱,還把我弄丟了,幸虧有個好心的阿姨救了我。」

  這是許念穿書以來第一次提及這件事的真相。

  沒錯,當年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的是唐萱,而非原主,舅舅是為了救唐萱才受的傷。

  這一劇情在原著里只提過一次,但是直到最後都沒有揭露真相。

  許丞眼睛睜得很大,三觀都快要被這驚人的真相震碎了。

  這麼說,他們家一直以來都被舅舅家給騙了?!

  操,這還他媽的要臉麼?吸了他們家這麼多年血,結果差點弄丟許念不說,那一刀還是為自己閨女挨的,還張冠李戴到許念頭上?

  媽的,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許丞當然選擇相信許念,他以前就奇怪過,舅舅這人非常貪生怕死,確實不像會為了別人家孩子往前沖的人,如果換成唐萱就合情合理多了,自己的閨女,再怕死也得往前沖。

  許丞磨著後槽牙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救你的那個阿姨?」

  當年的事情就發生在江城,舅舅一家來家裡做客,中午吃過飯,唐旭彬帶著許念和唐萱去逛街,那條街離家還不是很遠。

  只是當時許念嚇傻了,舅舅身上的傷又急需送醫院處理,根本沒有人想到舅舅有可能會撒謊,自然也不會有人去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許念表情凝重,想了許久,然後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許丞氣結,差點吐血:「你你你…………」

  許念:「不過,那個阿姨留給了我一張名片。那張名片一直被我鎖在一個盒子裡,可能人家早已經換了號碼。」

  許丞那口血又咽回肚子裡。

  許念笑看著他,眼裡閃著狡黠的光。

  名片確實存在,也確實是被原主鎖在了一個盒子裡,只是後來原主自己都淡忘了這件事,而且可能是被舅舅洗腦嚴重,她自己都深信不疑當初差點被拐賣的人是她而非唐萱。

  許丞的神情卻很激動,一把抓住許念的胳膊說:「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回家,先把名片找出來,名片上肯定還有其他信息。」

  許念拉住他,鄭重叮囑道:「你得先答應我,這件事現在只能我們兩個人知道,其他人暫時先不要告訴,等有足夠的把握時才能說出來。」

  許丞翻白眼:「用得著你說,我看上去有那麼傻嗎?」

  許念沒說話,沒好意思告訴他,你看上去可能還要更傻。

  ——

  兩人一回到家,剛一進門,就聽見一陣哈哈大笑聲。

  一個中年男人背對著他們站在客廳里,一邊表演著誇張的動作,一邊繪聲繪色的說道:「那時候,人販子抓住了小念念,我嚇得魂不附體,想也沒想,立馬就沖了上去,誰知道那人販子手裡竟然還有把刀……」

  許丞扭頭沖許念遞了個眼色。

  看吧,又開始他的表演了。

  每次來每次都必重複至、少、一、遍!

  以前還說得過去,畢竟所有人都以為那是真的,現在他知道了那是假的,看唐旭彬表演就有點膈應。

  太膈應了!

  唐萱和一個中年女人坐在沙發上,她親昵的挽著中年女人的胳膊,頭歪在她的肩膀上,笑看著自家老爸,十分捧場。

  中年女人就是舅媽林芝萍,她一看見許念許丞,就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打斷了唐旭彬的表演。

  「念念,丞丞,你們回來了。」林芝萍熱情道,「曼雲出去買醬油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唐萱臉上的笑微微收斂,也不站起來,也不說話,態度非常疏冷,儼然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許念和許丞只是來她家裡做客的客人,還不受她待見。

  唐旭彬暫時先不表演了,笑著招呼許念許丞坐:「丞丞,念念,來,先坐。你們這兩天考試了吧?考得怎麼樣?我聽萱萱說,這次的題目不是很難,應該考得還不錯吧?」

  許丞剛想說有事回房間,許念就已經搶先一步道:「我回房間拿個東西。」

  說完就往自己房間走。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也不做飯,卻讓一個做飯的人出去買醬油,待會兒吃飯也不怕噎死。

  許丞趕緊跟上去:「我去看看她拿什麼東西。」

  唐旭彬和林芝萍有點懵,互相看了一眼。

  唐萱道:「爸,媽,你們看見了吧?這下知道你們的女兒在別人家遭受了多少冷眼了吧!」

  林芝萍臉色難看至極,遷怒到唐旭彬身上:「你看看曼雲這倆孩子,見了面連人都不會叫,不認我這個舅媽還說得過去,連你這個舅舅都不認了,你還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

  唐旭彬有點妻管嚴,陪著笑臉道:「可能這次考試倆孩子沒發揮好,心情受影響,別放在心上。」

  「他們兩個沒考好不是很正常嗎?念念每次都全校倒數前十,丞丞還好一點,也沒好哪去。」林芝萍說著,想到自家閨女的成績有多優秀,心裡的氣便消了些。

  「還是我們家萱萱爭氣,每次都穩居全校前三!」

  ……

  「你聽聽,他們說的這是人話嗎?」

  許丞跟著許念進了她房間,外面的談話聲沒收斂,他們在房間裡也聽得一清二楚。

  「成績差怎麼了?吃他們家大米了?是他們吃我們家大米好不好!唐萱在我們家白吃白住一年多了!氣死我了!」

  許丞氣得肺都要炸了,急需躺下來緩緩,可能是氣暈了,直接往許念床上一躺,大字形排開。

  許念正在給裴燃回復微信,一回頭就看見許丞躺在了她床上,驚悚道:「許丞,你不要躺我床上呀。」

  許丞被她嚇一跳,許念最近跟小綿羊似的,第一次這麼凶跟他說話,趕緊離開了她的床:「躺一下而已,你這潔癖比我還嚴重。」

  許念在別的方面倒沒有潔癖,唯獨床,誰都不能碰。

  許丞見許念貌似真生氣了,話都不跟自己說了,只顧著埋頭整理被自己壓皺的床單。

  「你先別生氣了,先把那張名片找出來吧。」許丞轉移話題說。

  許念想起正事,也顧不上生氣了,哦了一聲,趕緊去翻找裝著名片的小鐵盒子。

  時隔多年,小鐵盒子都成壓箱底了,許念找了半天,才終於在一個柜子最裡面的抽屜里找到,還好鑰匙就掛在盒子上面。

  許丞看見那個盒子,激動得呼吸都放輕了。

  這是扳倒舅舅家剝削壓迫的最好機會啊,怎麼能不激動!

  「快,快打開!」

  許念用鑰匙把盒子打開,只見裡面裝了很多的玻璃彈珠,五顏六色,泛著瑩潤的光澤,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樣。

  在眾多彈珠下面,靜靜的躺著一張名片。

  許念拿出名片,見上面只有一個名字一個手機號,其他什麼也沒有,名字是「陳超賢」。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對,她是在哪裡見過,而不是聽過。

  當時一時之間她想不起來。

  許念剛想問許丞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剛一抬頭,就見許丞正愣愣的看著那些玻璃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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