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消失了許多,不至於讓人失態,但持續的高燒和口渴依舊會讓人神志不清。
白晚舟無力地倒著,渾身熱得就像剛從蒸籠里出來。
她說出「餵我」兩個字的時候,易松青的身子明顯一僵。
一陣香味漸漸逼近,白晚舟白皙毫無瑕疵的臉慢慢靠近易松青。
呼吸打在他的鼻尖,兩人呼吸交融,距離被慢慢拉近。
然而只是他想歪了,白晚舟哼哼唧唧地探出身子,撅著嘴在易松青僵硬的手裡的水杯上喝了一口,又哼哼唧唧地倒下,徹底沒聲了。
易松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口,他已經禁慾了很多年,對於那方面的事情在很久之前就沒在想過,而這種感覺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
身邊已經傳出平穩的呼吸,易松青側頭看了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被子給她蓋好,確認燒逐漸退了,才離開房間。
另一邊,易知野也不好受。
他一開始就跟蹤楊成鵬進入了包間,在楊成鵬去叫白晚舟的時候自己就一直待在包間裡,按理說他吸收的要比白晚舟多。
好在他提前有準備,也有意無意地屏氣不去吸那香熏,再加上體質好,藥效比白晚舟要輕得多。
只是發燒無可避免,少年的身體本身就充滿興奮,模模糊糊燒了一晚,一晚都沒有睡踏實。
白晚舟難得睡一個好覺,一夜無夢,第二天神清氣爽起床,迎面撞上剛從房間出來的易知野。
易知野掛著眼下的黑眼圈,一臉不爽的下樓,身上的制服扣子都扣錯了一顆。
「喂,你這是怎麼了?」白晚舟幾步趕上,與易知野並肩走。
易知野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多虧某人。」
白晚舟不明所以:「我嗎?」
然後她想了想,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我怎麼沒事?你身體太差了吧,這可不行,要多鍛鍊啊。"
「呵呵!」易知野不想再與白晚舟說話,幾步下樓,發現易松青活久見地坐在樓下餐桌。
「我又沒說錯……」白晚舟追上來,撞上了突然停止的易知野。
「爸。」
易松青點點頭,喝著一杯咖啡。
活久見,易松青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在家吃早飯。
兩人慢慢挪到餐桌,這一場面簡直世界名畫。
阿姨端著早餐過來,看見這一幕,差點把手裡的早餐給摔了。
雖然在易松青叫她做另外兩人的早餐的時候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還是嚇了一跳。
這一家人已經很多年沒有坐一起吃飯了。
也有易松青和白晚舟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但易知野看見有白晚舟在,都是不吃早飯頭也不回的去學校。
餐桌出奇的安靜,易松青安靜地喝咖啡,偶爾敲一下筆記本,另外兩位更是頭都沒抬起過。
果然霸總都是不吃早飯的,白晚舟在心裡吐槽道。
難怪每個霸總都有胃病,每天只喝咖啡能不得胃病嘛,不過他都不吃飯,身上還這麼結實,肉都哪來的?天天忙得家都不回,有時間去健身房嗎?難道這是不用運動就有肌肉的天生聖體?我能不能不用運動就有馬甲線?
她低頭看看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陷入了沉思。
白晚舟天馬行空,易松青突然抬頭看向她:「你要不要換房間?」
白晚舟猛地抬起頭:「嗯?」
「你的房間光線不太好,容易潮,對身體也不好。」
「書房旁邊還有一間空房,你可以考慮在那間住。」
白晚舟下意識倒吸一口氣,側頭去看旁邊的易知野。
書房旁邊的那間房間,是易知野生母的房間。
易知野表情沒什麼變化,低頭用叉子插了一片生菜。
白晚舟嚴重懷疑那叉子下一秒就會出現在自己脖子上。
她笑了笑,連忙拒絕:「不用了,現在那裡住得挺好,我都習慣了。」
「看你自己。」易松青丟下一句,繼續喝咖啡。
白晚舟滿頭黑線,心想你還不如不問。
易松青喝完咖啡很快就走了,易知野今天還是休息,獨自在房間,白晚舟也沒什麼事情,在外面院子看看花草。
沒一會兒,易知野端著他房間的筆記本出來,滿客廳轉,最後看見白晚舟在院子,才端著筆記本出來。
他將筆記本遞到白晚舟面前,上面是最新的新聞頁面。
[大鵬娛樂主理人疑似對藝人進行性騷擾]
[接到匿名舉報,大鵬娛樂公司主理人楊某疑似對旗下藝人進行多次騷擾,舉報材料中還提到楊某投資鄉村小學,在小學中挑選學生,表面上是招進公司做藝人,實際上是包裝成商品賣出,該娛樂公司有多名知名藝人,大家熟知的有知名偶像黃某,知名演員崔某等等,他們是否有受到騷擾,警方已介入調查。]
「不愧是娛樂記者,速度就是快。」白晚舟稱讚道。
她昨晚特意找了一個熟悉的娛樂記者,一方面娛樂記者連接的是網友,傳播速度快,輿論速度發酵快,另一方面該記者專業,很快聯繫了警方,她也可以成為該事件唯一知道警察調查內幕的記者。
可不知為什麼,白晚舟總有些不安。
事情似乎發展得太順利了,順利到奇怪的程度。
果然不出所料,沒一會,許多報導和視頻依次出來,其中流量最大的無疑是楊成鵬本人的申明視頻,與自家藝人的申明視頻。
視頻中,楊成鵬穿著西裝端坐在鏡頭前,頭髮梳理在腦後,露出他腫大的額頭。
「關於網上流傳的,楊某騷擾自家藝人,本人在這裡鄭重道歉,抱歉占用了公共資源,關於那篇報導的內容,均為虛構,本人已經積極接受調查,證明清白,本人從業多年,一直勤勤懇懇,將藝人當做孩子,盡心盡力培養,給予最好的資源。本人投資農村小學是事實,目的是讓大山的孩子走出大山,沒有進行任何交易。那段關於我的音頻,均為ai合成,並非本人。」
一段孩子們練習跳舞的視頻剪輯在後面,孩子們穿著公司統一的練舞服,臉上流汗,表情卻是笑著的,在舞房揮汗如雨。
然後是知名偶像男團隊長的視頻。
「本人沒有受到任何騷擾,我,包括我的團隊的其他哥哥弟弟們,都非常感謝我們的主理人,是他給我們機會,讓我們出道,才能陪伴各位愛我們的粉絲,關於傳播謠言的人,我們會採取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請各位粉絲們明辨是非,我們也會帶來更好的舞台。」
白晚舟和易知野陷入了沉思。
網友們完全偏向了他們,大批大批辱罵發布者的評論出現,最開始的那篇報導,也許是受公司指示,最後也刪除了。
楊成鵬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反而圈了一大批粉。
藝人可能會被逼說出那些聲明,白晚舟能夠理解,可為什麼警察什麼都沒有查出?
「他們背後一定還有人。」易知野表情凝重。
白晚舟沒有回答。
這果然是個硬茬,她想的太簡單了。
就連原書也只是易知野救出了顏知許,其他藝人雖然作者沒有描述,但怕是都還在水深火熱,白晚舟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這個圈子水深不見底。
她沉默了一會,再次聯繫到那位娛樂記者,可那位記者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
「連記者都是他們的人。」白晚舟嘆了一口氣,肩膀耷拉下來。
空氣一時變得沉重,白晚舟窩在沙發上,雙手抱著膝蓋,易知野坐在地下地毯,兩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
「放棄吧。」易知野說:「我們鬥不過的。」
「不行,一定有辦法。」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農村孩子被摧殘,況且楊成鵬存在一天,顏知許就危險一天。
真的沒辦法改變結局嗎?
「或許我們想辦法打入內部。」易知野看向白晚舟,眼神堅定:「我去當臥底。」
「你是不是傻?誰不認識你?」
易氏集團的兒子去參加娛樂公司選拔,楊成鵬哪怕是個傻子也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也是個辦法。」
她們的確可以打入大鵬娛樂內部,沒有人比藝人更了解他們內部的情況。
可是誰合適呢?
白晚舟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沒幾個,長得好看更沒幾個,思來想去就一個名字。
可那個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她推出去。
顏知許,無論是顏值還是與自己的信任程度,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就算不是顏知許,她也不希望任何人被楊成鵬騷擾。
這個念頭很快被她打斷。
可這樣下來,他們沒有了任何辦法。
她也不想借易松青的權利。
還是怪自己太弱小。
白晚舟咬著下唇,從沙發上起來,眼眸微微垂下:「這件事與你沒關係了,我自己解決。」
說完這句話,白晚舟獨自回到房間,留下易知野一人在客廳。
易知野分明在白晚舟眼睛裡看見了悲傷。
有時,一顆懷疑的種子種下,就會發芽成厭惡和憤怒。同樣地,那顆名為「原諒」的種子發芽,枝丫上長滿了不同的愛。
自由的小鳥偶然間吃到了愛的結晶,便一次次想要回頭。
……
從那以後,白晚舟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也許是在想辦法,也許是放棄了。
易知野照常上學,這件事被埋在了心裡。
是顏知許打破了這一切。
某日課間,顏知許獨自來了易知野的班上,她沒有從前門找他,因為偶然間看見了易知野是坐在靠走廊窗台。
窗台差不多是站立的人腰處那麼高,顏知許便直接過去了。
易知野果然在,臉上永遠帶著那副淡淡的表情。
直到賀蕭拍了拍他,他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
「我找你有事。」白晚舟與易知野隔著一個矮矮的窗台,她的聲音很小,只想讓易知野聽見。
在外人看來,這一對有些曖昧,當然,也有可能只是賀蕭看起來,其他人只是覺得他們是正常對話的同學——畢竟,其中一方是易知野。
易知野往窗台邊一靠,表示自己在聽。
「去別的地方說吧。」顏知許有些猶豫,看了一眼湊過來的賀蕭,聲音更低了:「是關於晚舟姐的。」
易知野這才正眼看顏知許,她的表情很嚴肅,一副有大事要說的模樣。
易知野低頭看了一眼上課時間,大課間時間長,應該還來得及,便推開賀蕭往外面走。
顏知許怕被別人誤會,遠遠的跟著易知野走。
易知野似乎知道這個學校人最少的角落,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下樓,然後走到另一棟樓,再一路往上,直接走到樓頂,樓頂的門是關著的,掛著一把搖搖欲墜的鎖,易知野隨手一拽,鎖便開了。
顏知許第一次上來這裡,周圍都是灰,她怕搞髒白晚舟給她買的制服,小心翼翼地擠進去。
易知野倒是不在意,隨便找了個地方靠著:「說吧。」
「我看微博了,那個娛樂公司,錄音裡面是晚舟姐的聲音吧?」顏知許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她非常確認。
哪怕她才接觸白晚舟沒有多久,她也能夠確認,那就是白晚舟的聲音。
再加上她偶然間聽見班上有那個圈子的同學聊天,她更加確認這件事與白晚舟脫不了關係。
「晚舟姐被騷擾了?」顏知許站在易知野面前,擔心的問道。
易知野比她高了許多,導致她只能仰著頭看他。
「沒有。」
「你沒有說那個聲音不是晚舟姐,就是她吧,可聽內容就是被騷擾了啊。」
「這段時間她也沒有出現,她現在在家嗎?」
「我相信晚舟姐的為人,這件事一定有隱情對吧?」
易知野有些無語,嘰嘰喳喳,也難怪她們能玩到一起,某些方面還真是一模一樣。
「這件事與你無關,做你的好學生就行了。」易知野打算走了,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
感覺到衣袖被人拉住,易知野回頭,看見了仰頭看自己的顏知許。
這一幕似曾相識。
第一次見到顏知許的時候,她也是這種眼神看著自己,拉著自己的衣袖,求著他幫助自己,那時的他心軟了。
現在一模一樣的場景,她卻要求自己告訴她關於自己後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