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被蚊子咬得受不了不過是李永福給自己找的藉口。
他就是想回家了。
自己主動不回家，可是有錢不能回，壓根不是一回事。
可他不敢天亮著回，到家的時候都天已經黑了，盛姒在大屋裡，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來的。
他繞到屋後，找到自己屋子的位置，用力地砸牆。
張氏一開始嚇了一跳，她告訴兩個女兒照顧福寶，她則準備出去看看。
女人再柔弱，當了娘後就會為了保護孩子而變得堅不可摧。
張氏提著燈籠，出了大門，看到一個黑影，剛要喊，李永福就躥了過來，捂住了她的嘴。
「別喊，是我！」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聲音，張氏也就沒喊出來。
「你咋回來了？」
李永福以為張氏見到自己，會哭哭啼啼地求自己回來，可沒想到她竟然是這般嫌惡的語氣。
他不滿地抱怨著，「我大老遠地跑回來看你們，你咋這麼說話？」
張氏此時也聰明了一回，男人要是想他們回來了，那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可他選擇黑天半夜的回來，還不敢聲張，必定是有什麼見不得的人目的。
張氏狠了狠心，「你是來看我們的嗎？」
「當……當然了。」李永福有點心虛，「孩子們都睡了？」
「還沒有，福寶小一些，不懂，滿寶和糖寶儘管有娘的安慰，可他們還是覺得你不要他們了。」
「我可沒不要她們。」李永福道。
張氏嘆了口氣，「這……不好說。」
「有啥不好說的，你沒事兒了多勸勸娘，我不就回來了嗎？」
李永福以為張氏還是那個任由他打罵和發號施令的女人。
可張氏在被盛姒說過一番後，就變了，想開了。
「你回來可以，但是帶個人回來，那就不成了。」張氏態度堅決，而且她確定男人回來不是想媳婦，想孩子了，「你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回去了，三個孩子在屋裡，我不放心。」
成親這麼多年，李永福第一次感受到張氏的脾氣。
他想的只是硬著來，「我看你就是皮子緊了，是不是我最近沒打你，你就敢騎在我頭上了。」
張氏冷冷地看著他，「你打死我，我也是這句話，打吧。」
「我……」李永福抬起手，高高的，卻到底沒有落下。
「算了，錢呢，去給我拿一些來，老二那個臭小子，不讓吃飯了，跟我要錢，玉芬的銀墜子都給他了，我得給玉芬贖回來。」
張氏本來是心軟的，想著就算懲罰他，也不能讓他餓著。
可是這個男人，真當她為沒有心呢還是缺心眼，不知道這樣她也是會難過的嗎？
「沒有！」張氏冷冷地丟下一句，然後就要回去。
李永福抓著她的胳膊，不讓她就這麼走了，「咋能沒有呢，我的工錢除了給娘，不都嫁給你拿著了嗎？」
「你都花了？花哪去了？你個敗家娘們……」
事實上，張氏一文錢都沒花過，吃家裡的，用家裡的，買衣服添置東西也都是盛姒張羅著。
她這大半年來都是在家看孩子，連這個村子都沒出過一步，哪裡有機會花錢呢。
可是她眼下就是不想給。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鬆開我，不然我就喊娘了。」
「嘶……」李永福咬牙，「你這女人，仗著有娘撐腰，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啊！」
張氏有些得意，換了別人家出了這檔子事兒，婆婆不逼著媳婦同意就不錯了，哪可能還站在兒媳婦這頭跟著一起對付兒子。
這一點，張氏無比的感激。
「那是，只要娘在我這頭，我就不怕，你放心，我是不會同意你納妾的，有本事，你就去讓咱娘點頭，她同意了我絕不反對。」
李永福氣呼呼地指著張氏，「好……好，你有種，趕緊給我拿點銀子，你想看著我餓死守寡啊。」
「反正下半輩子也沒男人了，活著跟死了也沒啥區別，你放心，你就算餓死了，我也會照顧咱娘的，絕對會好好地孝敬她老人家。」
李永福氣得不輕，不過這樣的張氏讓人又恨又氣，卻比她窩囊的時候更讓人下不去手。
「趕緊給我，那都是我賺的銀子！」
張氏冷哼，忽然扭頭朝著院子大喊，「娘，永壽，永福回來跟我要錢了，我不給，他要打我！」
「閉嘴！」李永福想捂著她的嘴，可張氏卻跑開了。
「喊啥呢？」
李永福聽到院子裡傳來了盛姒的聲音，他想見老娘卻又沒膽子見，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你等著，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李永福放下狠話。
「是嗎？那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回來這個家。」張氏反唇相譏。
她看著李永福暴跳如雷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樣的感覺竟然很好。
之前她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不敢自己做主，只知道聽長輩的，聽男人的，比起來，還真是白活了一場。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張氏苦笑了下，從地上撿起燈籠回了院子。
盛姒還站在門口，「他回來了？」
張氏點點頭，「回來了，是要錢的，我沒給，娘，您說我做得對嗎？」
畢竟是她自己頭一回做主，心裡沒底。
而盛姒一向主意多，她願意相信她。
「世界上哪那麼多對和錯，你自己覺得這樣做沒問題，那就這麼做。」
張氏感激地朝著盛姒笑笑，「娘，有您真好。」
盛姒也跟著笑了，「回屋歇著吧，這臭小子是我養出來的，我自然得管了，倒是對你不起。」
「娘，瞧您說的，即便我跟永福真的過不下去了，那我也會把您當成我自己的娘的。」
「還沒到那一步。」盛姒淺笑，「這不已經回來了，沒錢的滋味，他受不得，那女人更受不得，眼下身強力壯還好，若是病了……」
「病？永福身體一向好，連傷風都不曾有過幾次。」
盛姒挑挑眉，「是嗎？那是該病病了。」
李永福哪裡知道婆媳兩個的算計，他回鐵匠鋪的路上，肚子餓得咕咕叫，想著要不去拿兩個西瓜回去。
可結果，還看瓜的陳秋生抓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