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俊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搪瓷缸,接了一杯子熱水捧在懷中,坐在晃蕩的兩節車廂中間,聽著嘈雜人聲、火車哐哧聲,鼻息下依然濃烈的各種交雜的氣味。
他在這一刻清晰地明白,母上大人發威了!
還能怎麼著,自家的老媽,當然得咬著牙受著了。
這兩天多的火車,跟拍的工作人員是一日三餐變著花樣來,火車上的吃食他們嘗了一遍,沿路車站賣的小吃也都敞開肚子,幾乎補足了往日的遺憾。
反倒是畫面一轉到肖俊身上,沒有音樂,觀眾們都覺得像是有二胡在淒悽慘慘地拉彈著。倆車廂中間比較冷,風入骨地涼。大傢伙都將帶著的棉被拉扯出來裹住,手裡捧著熱乎乎地搪瓷缸,時不時吸溜一口。
水喝的多了他們便一次次地往廁所跑,隊伍排得格外壯觀。
肖俊什麼都是第一次體驗,在感覺到膀胱要爆掉的痛苦後,他再也不敢放縱自己了。
除了第一天中午和晚上吃得三合面饅頭,他跟顧大哥一樣啃窩窩頭。粗糲的窩窩頭滑過嗓子,帶著些微地刺疼,他得伸著脖子咽下去,再補一口熱水。讓他都開始懷疑長期如此下去,嗓子裡會不會起厚厚地繭子,也跟顧大哥一樣免疫,吃得噴香?
每次他都是餓得快要撐不住了,才勉強吃半個窩窩頭。
觀眾們就瞧見之前張牙舞爪的少年,如今像是被拔掉爪子和虎牙的小崽子瘦小可憐。昏暗的車廂中,那雙漆黑的眼睛有水澤閃過,莫名讓人心疼和嘆息。
而事實也是如此,肖俊一邊吃著,一邊心裡藏滿了委屈,眼眶泛紅,不由地想到往日自己對豐盛的飯食還挑三揀四,一不高興就撂筷子甩臉色。
他被富裕的生活和大人的寵愛給迷了眼,生來養成自私自利的性子,幾乎沒怎麼站在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更別說上升到國家集體層面。
雖然他知道有些地方的人貧窮吃不上飯,可那關他什麼事情呢?在他看來,現在遍地是黃金,只要努力幹活,人就不可能餓著的!
可是現在的他就是困獸,沒了優渥的生活,只為了填飽肚子搖尾乞憐。
肖俊第一次不得不深思,難道自己跟母親所說的一般,離開了家人的庇佑,自己真得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一個人要想過完一生,到底需要什麼呢?
金錢、知識、手藝、才藝,還是健康、快樂和幸福?
只是他才十歲,到底是沒相出頭緒來,有些喪氣地擁著被子沉沉睡過去。(っ◔◡◔)っ ♥ 69shux.com ♥
這一邊,顧小草跟著肖母坐上黑色的轎車,小臉上驚奇不已,渾身卻畏畏縮縮,屁股只敢挨上邊,腳也不敢亂動。
她微低著小臉,眼珠子卻新奇地四處飄著,時不時用微張的小嘴巴表示訝異和喜悅。
肖母笑著拉上她的手。
小姑娘連忙抽回來,又怕她誤會,漲紅臉小聲地說道:「嬸兒,我,我身上不乾淨,真得有跳蚤和虱子,這些小東西傳染給您很麻煩的。」
肖母愣了下,笑著說:「那待會咱先去供銷社給你買幾身衣服,然後去理個髮,再去澡堂。」
她臉上沒有絲毫地嫌棄,倒是有些興致勃勃地說著。
「今天時間有些緊,我們就湊合著,等改天我再歇班了,咱好好逛街。我保管將你打扮成漂亮的小姑娘!」
顧小草怯生生地看著肖母臉上溫柔的笑意,努力地辨別許久,竟是尋不到一點虛假。她抿唇靦腆地笑笑,「嬸兒,我會乖乖聽你們的話。你們不用給我買多少東西,我穿這些習慣了,一點都不冷。
我們西北風特別大,呼呼地能將窗戶上的紙給吹破了。
京都雖然有風,但跟西北的比起來威力小多了。」
「傻孩子,未來兩個月,你都是我們的孩子。你得喊我媽媽!」肖母笑著說道,「等回去後,我就跟親朋好友們說,你是我新認的乾女兒。
既然我們同意參加這個節目,那就得按照規矩來。」
顧小草受寵若驚地連連擺手:「嬸兒,我,我就是一個野丫頭,沒上過學,整天下地上山,當不了您的乾女兒。」
「當得了,當得了,」肖母左右瞧著顧小草,笑道:「我瞧著你除了黑瘦、凍瘡外,其實五官長得很不錯,稍微養養就能變成漂亮的小姑娘!」
顧小草更是不好意思了,欣喜又忐忑說:「我,還沒有人誇過我漂亮呢。」
「你且看著吧,」肖母吩咐司機先去供銷社。
肖母早年體弱,三十歲的時候才懷上肖俊,當時她特別想要個嬌軟漂亮的小棉襖,沒想到是個臭小子。
恰好老人們比較迷信,知道她這一輩子可能就這一個孩子,怕孩子立不住,就用了各種土法子,比如起個賤名,又比如男孩兒留辮子當閨女養。
這些正好滿足她的願望,所以,在肖俊五歲上學之前,別人都以為他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他梳著倆小辮子,穿著高筒襪、粉裙子和紅皮鞋,瓷白軟濡的額頭上印上紅色的圓點,那走出去就是百分之二百的回頭率,被人稱作瓷娃娃。
當然了肖俊也有個賤名丫丫!
孩子大了,知道自己是男孩兒以後,拒絕一切女性化的東西,結果矯枉過正,成了人嫌狗煩的熊孩子。
肖母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在直播,邊逛街,邊笑著跟顧小草分享傻兒子的過往。
因為顧小草膚色和凍瘡在,所以肖母沒有給她買太過艷麗的顏色,買了一個大紅色帶白絨的小妮子斗篷,黑色高領毛衣,黑色小腳褲,毛呢紅黑相間的格子裙,紅色小皮鞋。
一個藏青色呢子加棉風衣,白粉相間的荷葉領毛衣,藍色牛仔喇叭褲,白色運動棉鞋。
還有些頭飾、圍巾、帽子、小包之類的,零零散散一大堆!
沒有回家,肖母帶著顧小草繼續去了理髮。
小姑娘營養跟不上,頭髮枯黃稀疏,用兩根紅色頭繩綁住。
在徵得她的意見之後,肖母直接讓理髮師給她剪短,成為那種頭髮堪堪服帖的長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