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一身黑色單衣,袖口被繩子緊緊地捆著,看上去,十分利落。
暖陽透過柴門披灑下來,他背著光,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長相,只是他那肩頭扛著的一隻狍子很是顯眼。
仔細一看,那狍子上還插著一隻羽箭,紅的亮眼的血液順著羽箭流淌下來,低落在他身上,他也渾不在意。
「婉兒,青姐兒,業哥兒,還不快些叫周大哥。」
芸娘的聲音傳來,眾人適才回神,都紛紛叫了一聲周大哥。
「娘,你腿怎麼了?」羅婉兒注意到芸娘過來時,腿腳一瘸一拐的,很不正常,忙走了過去。
青姐兒和業哥兒聽得這話,也才反應了過來,兩人面上都露出了擔憂之色。
「先前去開荒,崴了腳,幸虧遇到了你們周大哥。」芸娘笑著解釋了一句。
羅婉兒會意,忙又看向了那位『周大哥』,再度朝他道謝。
此番,淡淡一瞟,她已經確定了,這人是個生面孔,她以前沒見過。
瞧著年紀倒是比芸娘還大幾歲的樣子,他居然跟青姐兒他們是一輩的,羅婉兒不得不感慨,青姐兒他們在村裡的輩分也不低啊。
「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男人是個話少的,說了這話,就扛著狍子走了。
芸娘本想留人吃飯,可他轉眼就出了院門,芸娘只得讓青姐兒他們去送客。
待羅婉兒將她攙扶到凳邊坐下後,她直接脫了芸娘的鞋子,就見芸娘腳裸處已經出現了腫脹、瘀斑,根本活動不得。
這瘀斑是因為局部出血導致的,看樣子,芸娘崴的很嚴重。
適逢青姐兒和業哥兒送人回來,羅婉兒讓青姐兒回屋找不要的破布巾帕,又讓業哥兒去找了兩片短木板。
兩人二話不說,就將東西都找了回來。
羅婉兒搬了一張條凳過來,將芸娘受傷的那隻腳墊高后,又讓業哥兒幫忙將兩片木板放在了芸娘扭傷處的內外側,自己這才拿麻布條子進行固定包紮。
芸娘初時還痛極,後見羅婉兒操作的有條不紊,不免有些詫異。
「娘,你可別去幹活兒了,有什麼要乾的,跟我們說,我們幫你就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可得將養著。」
羅婉兒綁好了麻布條子,正叮囑著,就發現,屋裡的另外三人正愣巴巴的看著她。
她有些訝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臉上有東西?」
「婉兒!」芸娘的聲音有些發顫,「你,你竟還會給人正骨?」
羅婉兒一愣,頓時就明白他們為何這個表情了。
面上一陣訕然,她乾咳道:「這不就是生活常識嗎,也算不得正骨,就是娘你接下來幾日要注意些,莫要再摔了。」
她看的明白,芸娘傷處,隱有畸形,可得仔細修養。
當然,這話她沒說,就怕平白無故的將人嚇著了。
屋子裡的三個人依舊是良久沒有反應,羅婉兒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芸娘就拉了她的手。
芸娘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覺得心裡有些發酸。
她這兒媳婦什麼都會,什麼都做,也不知道以前都過了哪些苦日子。
羅婉兒覺察出芸娘握著她的手有些發顫,不由朝芸娘看去,就聽青姐兒歡喜道:「大嫂嫂,你真厲害!」
芸娘握著羅婉兒的手緊了緊:「婉兒,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懷安和娘都會對你好的!」
羅婉兒有些猝不及防。
迎著芸娘慈和的目光,又想著自己原本就是要走的,羅婉兒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娘,剛剛那位周大哥是咱村的?他是獵戶?」
這一箭就射中了狍子,那是真的厲害啊!
「你就沒發現他和你周叔長得像嗎?他就是你周叔的獨子周青山。」芸娘笑著道。
羅婉兒差點沒把下巴給驚掉。
那人是周叔的兒子?那個闖了王寡婦家的人!
不能吧,瞧著,還真不像是那種人!
「那個居然就是青山大哥,我還是頭一回見他呢!」青姐兒嘿嘿一笑。
芸娘點頭,正要說話,就察覺出了羅婉兒的異樣。
她正要詢問,就見羅婉兒格外糾結的開了口:「娘,周大哥他。」
她其實是想問周青山和王寡婦到底是什麼關係,若周青山當真是那種人,往後,他們還得離他遠一些才是。
可畢竟青姐兒和業哥兒還是兩個孩子,她也不好當著他們的面兒把那種問題問出來。
猶豫了半響,她終是嘆了一聲:「娘,日後咱們進出得鎖門了。」
芸娘不解,青姐兒就將適才趙金珠進屋偷東西的事兒說了出來,芸娘聽後,又急又怒。
她知道羅婉兒賣芽糖賺了些錢,還想問問她是不是丟了錢,羅婉兒就朝她搖了搖頭。
「我將她嚇唬了一頓,總歸她沒拿東西,咱們也不可能將她怎麼著,不過,經了這回,我相信她再不敢隨便進咱們屋了。」
羅婉兒淡聲解釋,青姐兒和業哥兒頓時就明白了。
難怪剛剛大嫂嫂不讓他們追,這分明是故意放趙金珠走的,不過,瞧著趙金珠那樣子,倒是真的被嚇得不輕。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羅婉兒就去灶上做飯了。
大家都忙了一上午,早就覺得飢腸轆轆了,為了節約時間,羅婉兒簡單的做了個酸辣粉。
放調料的時候,她還忍不住想著,沒有花生米也沒有哨子,還真是遺憾啊。
不過,好在她特意熬了油辣子,再加上蔥香蒜末爆香,那酸酸辣辣的味兒,也極好!
幾人剛坐在桌上吃了幾口,就聽到隔壁傳來了劉虎子那鬼哭狼嚎的哭鬧聲。
芸娘放了放筷子,探頭朝隔壁看了一眼:「鳳俏又打孩子了?」
青姐兒聽得這話,頓時就笑得有牙沒眼。
從條凳上起身,她拔腿到了灶邊,就將碗櫃裡藏好的油餅掏了出來:「娘,你吃油餅!」
羅婉兒點頭,朝芸娘笑著道:「青姐兒特意給你帶回來的,味道極好,娘,我們都吃過了,你自己吃。」
聽著隔壁越來越大的哭鬧聲,羅婉兒捏了捏耳朵,兀自想著:不吃,還真對不起劉虎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