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羅婉兒的拔絲山藥出鍋後,她又從土罐中夾了兩小碟的泡菜,大伙兒圍坐在桌上,又說起了適才沒講完的故事。
羅婉兒起初講的時候,也沒想到會將青姐兒嚇成那樣,就怕她晚上做噩夢,她便輕描淡寫的講起了結局。
此刻,屋裡點著油燈,羅婉兒刻意避了嚇人的內容講,故而,故事末尾聽上去也沒那麼嚇人。
只是,青姐兒聽完之後,忍不住問道:「就沒了?」
羅婉兒嗔了她一眼,給她夾了一塊拔絲山藥,笑道:「還嫌不夠嚇人?我怕你半夜夢魘,把我吵醒。」
青姐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剛剛聽故事時,叫的最凶的就是她。
雙喜則詫異的朝羅婉兒和趙懷安看了去,雙喜自來敏感,剛剛的話,她也聽得清楚,此番不免訝異。
婉兒姐是和青姐兒歇一起的?她不是應該和懷安哥歇在一起嗎?
雙喜畢竟是沒嫁人的姑娘,再來,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心裡雖是覺得古怪,卻也沒有多問。
倒是羅婉兒給她和她娘一人夾了一塊拔絲山藥,又朝她催了一聲:「快些吃,別愣住了。」
「好吃。」雙喜娘咬了一口拔絲山藥,覺著好吃,下意識就想遞給雙喜,可一想到那是自己吃過的,忙又收了回去,重給她夾了一塊新的。
「雙喜,你快嘗嘗,好吃!」
耳旁傳來她娘的催促聲,雙喜依言咬了一口拔絲山藥,頓時,唇齒間全是甜香味。
「好吃嗎?」羅婉兒問了一句。
「好吃!」雙喜重重的朝她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她娘碗裡的拔絲山藥上,她眼底涌滿了感激之色。
婉兒姐是村里少有不嫌棄她娘的,她真好!
青姐兒和業哥兒也格外喜歡拔絲山藥,羅婉兒見他們吃著拔絲山藥,就不肯去碰棒子骨燉山藥,不由皺了皺眉,拿過兩個孩子的碗,就給他們盛了湯,裝了肉骨頭。
「你兩別挑食,正長個兒呢。」
羅婉兒說著這話,意有所指的看了業哥兒一眼。
此番,一想到那日田狗剩和業哥兒站在一起的樣子,她就忍不住頭痛。
早晚有一點,她家業哥兒一定會長高的!
兩個孩子倒也聽話,將她盛的湯和肉都吃完了,末了,還不忘用筷子戳了戳棒子骨里的骨油。
她今日買的棒子骨是完整的,趙二叔燉的時候,只簡單將棒子骨剁成了兩半,後來雖燉煮的久,可棒子骨裡面的骨油也依舊是鼓囊囊的。
只要用筷子一戳,再用力一吸,就能吸上一嘴的骨油。
看著青姐兒和業哥兒吸的滿嘴流油的樣子,羅婉兒忍不住輕聲一笑。
趙二叔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酒,又說起了白間酒席上的事兒,只說遇上了漲席,虧了羅婉兒多做了點金絲油塔,不然,他還得尋東西替代。
尋東西倒不要緊,要緊的是怕客人不肯。
羅婉兒笑了笑:「夠了就好,往後我也照舊多準備些。」
趙二叔點著頭,又嘬了一口小酒,這才從兜里掏了一袋子錢出來。
「一共三十多桌的金絲油塔,一桌我給你算的八文錢,你且收著。」
羅婉兒也不客氣,畢竟這是她和趙二叔早早商量好的,只不過,拿過了錢袋子,她才發現重量不對。
這錢袋裡裝的全是銅板,不過,卻遠遠不至兩三百個銅板!
趙二叔看出了她面上的詫異,微微一笑:「還有大甲蟲的分紅,縣裡人都很喜歡,婉兒,你且收好。」
羅婉兒只稍稍愣了愣,就明白了。
當下,她也不再推辭,收了錢,她咧嘴朝趙二叔道了謝,又忍不住去想,若是趙二叔經常都有席辦,那她應該會更早些攢夠錢。
飯後,雙喜幫著羅婉兒收拾了灶間就要回去,羅婉兒打算出門送她,芸娘又柔聲說了一句:「懷安,你陪婉兒一起送送。」
羅婉兒還沒反應過來,趙懷安已經快步出門,推著木板車走了。
她看的一陣啞然,終是什麼都沒說的跟了上去。
雙喜畢竟是小丫頭,走夜路也多有不便,若有個男人一起,自會好很多。
雙喜家離趙家極近,不過才說沒一會兒話,就到了。
趙懷安將木板車推到了雙喜家中,又朝她道了謝,這才和羅婉兒往家去。
圓月高懸,涼風陣陣。
羅婉兒跟在趙懷安身後,亦步亦趨的走著,此時,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這氣氛,平白的就有些尷尬。
羅婉兒來的時候也沒想這麼多,如今,她看著前面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忍不住去想:早知道,就該讓業哥兒一起來送人了。
她覺得尷尬,他肯定也很尷尬吧。
哎,都說這古人重孝道,趙懷安可不也是嗎?
他明明那麼討厭自己,可芸娘讓他和她一起來送人,他還是二話不說的來了。
她真的懷疑,若他當初不是身子不濟,芸娘讓他和原主圓房,他也是肯的。
想到這種可能性,她面色就古怪了起來,連著腳步也滿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趙懷安注意到了身後的異常,不由停下了腳步看她。
而此時的羅婉兒正皺巴著一張小臉,震驚於自己的猜測中,自也沒有發現他停了腳步,直到她快步走上去,腦袋撞在了一個堅硬而寬大的背脊上,她整個人都懵了。
痛,鼻尖傳來陣陣痛意。
她忙伸手捂著鼻子,探究的朝他看了去。
「你!」
他怎麼忽然停了下來!停下來好歹打聲招呼啊!
羅婉兒心裡不斷腹誹,眼瞅著趙懷安正一言不發的望著她,她不由一愣。
他這是?
月色清冷,披灑在兩人身上,一時間,四目相對,周遭越發寂靜。
趙懷安挑眉看著眼前的女子,她長了一張極精緻的小臉,雖穿著打扮已經素的不能再素了,可也掩不住她那色弱芙蓉,眉如遠黛的濃艷之美。
許是因為被撞的疼了,此刻,她正輕咬著唇瓣,眼中也溢出了點點水光,瞧著,竟有種說不出的楚楚動人之感。
無端的,竟有些像那溫室中精心養護出來的嬌花一場大雨,就能將之摧毀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