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用的是陳述句。

  德妃心裡咯噔一跳，想著該不會是太后要從這件事入手，譴責錦妃吧？

  杯中的茶水入口沒滋沒味的，德妃乾脆將茶碗放在桌子上，斟酌了言語才輕聲開口：「最近是這樣的，皇上與錦妃情意非凡，朝事又繁忙，瑤華宮畢竟離養心殿最近，皇上去歇息的次數便多了些。」

  豈知是多了些？

  那是不間斷！

  苗貴人悄悄看向德妃，總覺得德妃娘娘自從重新掌權後，與錦妃走得很近。

  以前德妃還會因為錦妃受寵而心有醋意，可如今她瞧著，德妃對此也不似以往那般在意了。

  若說德妃心裡沒有皇上，苗貴人說什麼都不信。

  「說的也是。」太后溫聲附和。

  德妃面上掛著淺淺的笑，迎著太后的目光，心裡在揣測太后提及此事的意思。

  其實這些言論誰也不信，怎麼可能是瑤華宮離得近，皇上才會夜夜前往？

  在養心殿又不是不能傳妃嬪去侍寢？

  就像姜妃那兩次，不都是被傳去了養心殿麼？

  「你們兩個人啊，也爭點氣，翊坤宮離養心殿也是很近的。」太后意有所指。

  德妃面色如常，倒是苗貴人紅了面頰。

  太后瞧見苗貴人的模樣，嬌俏的女子都是最好的年華，這兩位小侄女旁的不說，身側與樣貌自然是極好的。

  德妃美麗大方，苗貴人秀氣中有些許明艷之色，都可稱之為絕色。

  不過，與錦妃相比，確實還差了些。

  太后微微有些嘆氣，想到了姜妃也侍寢過，便多問了一句：「姜妃的身子如何？」

  辰茉宮中，姜妃回去後便傳了太醫來。

  用膳的時候，杜婕妤和宋婕妤也在，親眼瞧見姜妃在吃一道葷菜的時候，變了臉，乾嘔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那道菜自然是被端下去了。

  螢火慌忙命人去請太醫來。

  杜婕妤杜嵐眼眸微閃，拿起來帕子摁了摁自己的唇角。

  宋瀟瀟微微低著頭，面上的神情誰也看不清，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嗯？」

  「可能懷孕了？」

  黎妤兒聽見小閒子的話，餵魚的動作微頓。

  風音和花音均緊張地看著黎妤兒，生怕自家主子會因此事氣怒。

  「娘娘，或許只是搞錯了，這些時日天氣轉涼，姜妃或許只是腸胃上的不舒服呢。」風音小聲勸說著。

  黎妤兒勾了勾唇角。

  手中的魚食被她盡數灑在了池水中。

  「既如此，青葉，你也跟去瞧瞧。」

  懷孕？

  她挺好奇這事到底是誰的手筆的。

  青葉領命朝著辰茉宮而去。

  太醫也到了。

  依舊是李太醫李澤，他對姜妃行了禮後也不敢亂看，將藥箱放下後便拿了帕子搭在姜妃的手腕上，這才認真把脈。

  「姜妃懷孕了？」

  「當真？」

  很快，姜妃用膳的時候作嘔又請了太醫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後宮。

  德妃和苗貴人還未從慈寧宮離開，聽見這個消息均露出驚訝的表情。

  「嬪妾記得，姜妃侍寢至今，也有一個多月了吧。」

  苗芸兒小聲說道。

  「是，是的，」太后激動地從椅子上起身：「確實一個多月了，哀家也未曾聽說姜妃來了月事。」

  後宮妃嬪來了月事，會記檔，免得皇上去時不方便。

  但這些記錄的妃嬪不包括錦妃娘娘。

  在整個後宮裡，皇上幾乎將瑤華宮當成了自己的寢宮。

  也就是說，除了錦妃那邊，旁的妃嬪的月事都是會被記錄的，而這些記錄，太后偶爾會查看，協力後宮的德妃等人，或許會看。

  太后會關注姜妃也是想著前些時日翻看記錄的時候，並未瞧見姜妃的月事記錄，這才有此一問。

  「你們替哀家去瞧瞧，若姜妃真的診出喜脈，哀家重重有賞！」

  德妃和苗芸兒告退。

  二人離開慈寧宮的時候，面上說不出是喜是憂。

  她們之前都以為後宮中最先傳出喜訊的人是錦妃，沒想到很可能姜妃跑到了錦妃的前面。

  不管如何算，姜妃的侍寢次數也就那麼兩次罷了。

  可錦妃呢？

  只要不是她身體不方便的時候，想來都是她伺候皇上吧。

  唉。

  德妃與苗貴人趕到辰茉宮的時候，辰茉宮也來了不少人。

  余妃和蘇妃已經到了，就連距離有些遠的嫵妃，也先她們一步趕到。

  崔修媛和孟修容，還有劉婕妤和呂婕妤等人，也到在偏廳等著了。

  眾人相互見禮。

  嫵妃的目光從眾人面上掃過，樂了。

  「怎麼不見錦妃娘娘來？」

  「該不會錦妃覺得面上無光，不敢來了吧？」

  這話，誰也不敢接。

  但眾人心中如何想的，也就不知道了。

  青葉進來的時候聽見這句話，往前走了兩步，屈膝福禮：「奴婢青葉，奉錦妃娘娘之命來看望姜妃娘娘，若是有李太醫不方便診斷的，奴婢可以效勞。」

  德妃笑著親自走過去將青葉扶起來。

  青葉過來可是代表著黎妤兒，她自然是要善待的。

  主要她也有些擔心錦妃的情況，或許不會如嫵妃說的那般，但心中不快也是有的。

  「這位姑娘醫術很好麼？」

  孟修容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青葉。

  德妃側身笑答：「自然是極好的，錦妃的身體便是這位姑娘在調理的，還有周婕妤與孫才人能夠好轉，青葉姑娘也出了不少力。」

  青葉忙福禮：「德妃娘娘謬讚，都是李太醫與張順媛的功勞，奴婢並未做什麼。」

  德妃笑言：「你與你家主子一樣，都是謙虛的性子，你且與本宮一起進去瞧瞧吧。」

  她怕放青葉一人進去會被為難，索性跟著進去瞧瞧便是。

  「謝謝德妃娘娘。」青葉再次道謝。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知曉這是德妃在護著她，護著她便是護著自己娘娘，她心存感激。

  她想著，或許可以幫德妃也調理調理身體。

  但這事也要自家娘娘授意，德妃娘娘同意才行。

  只是一個想法在腦海中滑過，當進了內室聽見李太醫詢問姜妃的近況時，她便收了旁的心思，悄悄觀察著姜妃的面色。

  「德妃娘娘快請坐，螢火，幫德妃娘娘沏茶。」

  姜妃臉色泛白，有點虛弱地靠在床邊。

  「不忙，本宮無事，李太醫可幫姜妃診過脈了？如何？」德妃語氣急促。

  李太醫微微後退一步，才溫聲道：「德妃娘娘，姜妃娘娘的脈象有些奇怪……」

  他不敢說是喜脈。

  喜脈不是這樣的，可若不是喜脈，這就……

  「李太醫這是何意！」德妃皺眉。

  是不是喜脈不是一診斷就知曉了？怎麼還用「奇怪」這個詞，可她也不好直言詢問，往旁邊看了一眼，瞧見了青葉。

  「青葉姑娘。」德妃目光希翼。

  青葉福禮：「是，娘娘命奴婢來的時候，也是因為擔心姜妃娘娘的身體。」

  「姜妃娘娘若是不介意，不如讓奴婢來幫娘娘診斷一番？」

  李太醫頓時眼睛亮了，忙點頭附和。

  「是啊，青葉姑娘的醫術在微臣之上，有青葉姑娘診斷，自然能直接下結論了。」

  德妃聽了這話，直接勸說姜妃。

  她也是怕姜妃肚子裡真的揣了龍嗣，又出現什麼問題。

  「那便有勞青葉姑娘了。」姜妃略有些虛弱的回答。

  她的內心是不太願意的，因為在第一次侍寢之後，她服用了藥，是家中送來讓她早日懷上龍嗣的藥。

  宮中妃嬪喝些滋補藥很正常，她也是悄悄詢問過藥方，確定沒問題才服用。

  外人總傳她侍寢了兩次，其實哪裡是兩次？

  被誤會的第二次她沒有解釋，那般丟人的事情她斷不敢說出口的。

  可從第一次侍寢後到如今，她的月事並未來過。而近幾日，她比以前貪睡了許多，今兒去慈寧宮請安前，她起床可謂很痛苦。

  明明以前都沒有這種情況。

  在用膳方面，更是胃口不佳，總是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

  姜妃之前沒有往這方面想，可剛剛嘔吐後，瞧著螢火緊張的模樣，她也不禁想，難道她真的懷了龍嗣？

  李太醫的模樣讓她很是忐忑。

  手腕被青葉的手指搭上時，姜妃的心跳明顯加快。

  青葉低垂著眼眸，好似什麼異常都沒有察覺似的，面色平靜。

  約摸一盞茶的工夫，青葉收了手，站起身行禮：「姜妃娘娘脈象不夠明朗，確實有些奇怪，不知姜妃娘娘近些時日可服用了什麼藥？」

  姜妃頓時心中一緊，嘴上卻道：「本宮並未有身體不適的情況，沒有服用過藥。」

  那種藥可不能傳出去。

  她的母親上次來時特意叮囑了，後宮之中盼著子嗣的妃嬪太多了，可不能被旁人瞧了去。

  青葉是錦妃的人。

  姜妃覺得，青葉定然是想看完她的藥方，回去後讓錦妃也服用，好讓錦妃懷上龍嗣。

  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緊抿著唇瓣身體也微微僵硬起來。

  青葉面無表情退回到德妃身邊。

  「德妃娘娘，奴婢的診斷與李太醫相同，姜妃娘娘的脈搏略有些奇怪，想來需要些時日才能明了。」

  靠在床上的姜妃當即眼睛亮了。

  這是說，她月份太小診斷不出來喜脈，等到兩三個月時，便能診斷出的意思麼？

  德妃眼睫顫了顫。

  她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原來姜妃真的懷孕了啊，也只有在是否懷有龍嗣方面，太醫才不敢直言。

  「德妃娘娘，姜妃娘娘，這裡有李太醫在，奴婢也沒有什麼用處，便先行回去復命了。」青葉福禮告退。

  德妃自然不攔著，還讓蘭琴將青葉送出去，省得外面的妃嬪們攔著她各種詢問。

  如德妃所料，青葉與蘭琴從內室出來後，嫵妃便發問了。

  「姜妃可是懷了龍嗣？」

  青葉福禮告退：「眾位娘娘，奴婢要趕回去向錦妃娘娘復命，先行告退了。」

  「哎，」嫵妃命吉如去攔青葉：「你別慌著走啊，本宮問你話呢。」

  蘭琴卻攔住了吉如：「嫵妃娘娘，德妃娘娘有令，命青葉姑娘先去向錦妃娘娘復命，至於姜妃的身體情況，李太醫還在，您再稍等片刻？」

  就這麼一攔一擋的功夫，青葉已經離開了辰茉宮。

  吉如回到了嫵妃身邊。

  嫵妃瞪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李太醫李澤此刻有點頭疼，他沒有青葉那麼直白的詢問姜妃是否用藥了。

  青葉問的時候他還蠻驚訝的，可姜妃說沒有服用……

  這……

  李太醫想，他就不該來。

  「李太醫可要幫姜妃開藥？」德妃試探著詢問。

  「這，微臣覺得，還是先確定了病因再開藥不遲。」

  李澤哪裡敢開藥？

  懷孕和不懷孕，這用藥可是大大不同。若是姜妃真的懷孕了，他這一記藥下去，萬一傷了龍嗣，那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皇上砍的。

  德妃的眉心緩緩蹙起。

  瑤華宮中，青葉回去的時候，剛好在宮道上碰見了晏修的龍輦。

  「奴婢叩見皇上。」

  青葉忙跪在地上行禮。

  晏修只說了個「起」字便撩起龍袍邁過門檻進了瑤華宮。

  青葉起身跟進去。

  「皇上駕到。」小閒子接駕後大聲喊道。

  黎妤兒跟出來迎接。

  晏修瞧見黎妤兒出來又是接他又是行禮的，腦瓜子嗡嗡地響，扶著黎妤兒的手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覺得，今兒這事兒有點大了。

  「皇上，臣妾在與皇上說話，皇上怎露出如此神情？」

  黎妤兒歪著頭，露出軟萌無害的笑。

  晏修不僅腦瓜子嗡嗡地響，還覺得後脖頸有冷風嗖嗖地往裡面鑽。

  「妤兒，你聽朕解釋……」

  晏修聽見自己這般說。

  風音和深泉等人，非常有眼力勁兒的離開。

  青葉要回話，沒有退出去太遠，待在一處不會聽見二人談話，也不至於在黎妤兒喚她的時候聽不見的地方。

  黎妤兒只是笑，並不言語。

  「姜妃之事，真與朕無關！」晏修慌忙解釋。

  黎妤兒點點頭：「臣妾知曉，若姜妃懷孕了，這個孩子定然不是皇上的。」

  「妤兒信朕就好。」晏修鬆了口氣。

  他扶著黎妤兒坐下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叫做「若姜妃懷孕了，這個孩子定然不是他的」？

  妤兒的意思，姜妃跟旁人有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