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一家在市里逛了一圈,除了去了動物園，還去了聯營公司，這裡和他們那邊小地方可真是完全不一樣。
唐妙看中了一個飯盒,買了點糕點,又拿了兩盒煙。最後給姜老憨和章荷花一人買了一雙厚皮靴。鞋腰不高,腳踝稍微高一點點,但是皮子很好,裡面毛絨也很厚實,穿著這樣鞋,暖和緊,冬天再冷都肯定是不怕！
這樣鞋他們公社供銷社是沒有賣,一看這個材質就知道造價不低，價錢也不低。就算公社人收入不差,也不會捨得把錢花在這上面。而且，大家對縣裡都是有著本能信賴，這樣貴東西，肯定更願意去縣裡買,或者是市里。所以公社是從來都沒有賣。
但是年紀大了，這樣東西還是很有必要。唐妙這邊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姜老憨和章荷花一直對她都很好,她自然捨得。
姜城和唐妙沒有住在市里,他們掐著時間走,倒是正好趕上了車,回到縣裡馬不停蹄又往鎮裡走。等到回家,已經是大晚上了。也幸好姜城提前將自行車放在鎮裡，要不然，還要在鎮裡湊合一宿。
不過這樣奔波結果就是，小傢伙兒們都累極了。
小狼揉著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睏乏很。至於小棠棠，她已經趴在媽媽肩膀，睡著啦！
到了家，她也沒有給孩子弄醒洗漱，就任由他們那樣直接睡了。
姜城：「你歇會兒。」
他去外面抱草燒炕，家裡好幾天沒人，一股子涼氣，姜城熬了點粥，夫妻兩個人喝了粥，看著睡得迷迷糊糊兩隻小豬，唐妙又說：「去煮幾個雞蛋吧。孩子如果餓醒了可以用熱水冒一下，就能立刻吃了。」
姜城：「你先躺下吧，早點休息。」
他們這一天，又大半天時間都是在路上，不過就算這樣，唐妙倒是覺得，也還好。
她簡單整理了一下東西，說：「咱們家收入有七百多了。」
其實他們家收入不少，姜城上班，她也經常打獵。有些東西可以賣給藥廠，有些東西可以交給老花。總之不差，不過唐妙買東西也捨得，吃也好。
他們家吃穿用度，城裡人家都敵不上。
如果換一個會過日子，像是章荷花性格，怕是現在手裡一千都不止。
不過，唐妙倒是覺得自己這樣挺好，總要先養身體。因為受了她影響，老薑家其他人現在也逐漸正在往這個趨勢走。畢竟，小棠棠和小狼長高與壯實都證明了，唐妙說法就是沒有錯。
「如果我真考上大學，這些錢，我覺得不怎麼夠。」唐妙捏著錢，認真算著：「你看，我們總要捯飭一個住地方。而且城裡地方，我們又沒有太大經濟來源。肯定很緊吧。」
姜城來她身邊，捧起她臉說：「緊吧你在市里還買那麼多東西？」
唐妙翻白眼，作勢要咬人，說：「錢又不是省出來。」
姜城笑：「誰家不是省出來？」
唐妙：「我們家就不是啊！錢是賺出來！」
雖然不知道城裡人收入，但是唐妙是曉得，就沖自家這個存款，就算是市里也沒有多少人家能這麼多錢。可是她也曉得啊，這又不是長久之計。
一旦離開了這邊，就不可能再打獵了。
再一個，唐妙更明白，獵物這麼打下去，總有越來越少一天。
「阿誠哥，你說，我能考上嗎？」唐妙拉住了姜城衣領，輕輕搖晃，眼裡有著一點點不確定。
姜城看她，笑了出來：「你說你能不能考上？」
他揉著她臉，說：「你不是很有信心嗎？」
唐妙也笑了起來，她靠著他，說：「對，我有信心。」
她抬眼：「從未有過信心。」
姜城：「那不是很好嗎？」
唐妙笑了，攥起拳頭，說：「那麼，這段日子我們得勤奮一點攢錢了！另外……我要報考京北學校。」
姜城一點也不疑惑她會做出這樣決定，他擁著她，說：「這麼多年了，你也該帶我去見見岳父岳母了。」
唐妙輕聲笑，笑聲里有著小小驕傲，她說：「他們一定很喜歡你，他們也一定會欣慰我找到你這麼好人。」
姜城笑：「那我不是該好好打扮一下，爭取讓他們有一個好印象？」
唐妙認真點頭：「當然啊！」
她作勢看了一下姜城，說：「嗯，這麼好男人，不打扮也最好呀。」
姜城也正經了些，不過嘴角翹著：「唐妙同志，你好像，還沒有開始報考吧？就這麼確定自己一定可以考進京北啊？」
唐妙一愣，錘他，鼓著臉說：「我當然可以！」
姜城由衷感慨：「小棠棠真很像你。」
小習慣像，驕傲自信樣子也像。
唐妙：「像我什麼？」
姜城一本正經：「愛顯擺！」
唐唐妙踹他：「你很煩哎！」
兩個人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今天很累，可是他們沒有一點疲憊感覺呢！
兩個人靠在一起，唐妙突然說：「阿誠哥，其實我有一個主意。」
姜城等她說下去，唐妙斟酌了一下，說：「我想拉著家裡人一起上山打獵。包括舅舅和表哥表弟。我知道，這不怎麼安全，也正因為不安全，我才希望人多，人多力量大，也有保障一些。另外一個，很多活兒，只靠我們兩個，幹起來也費勁，總歸有限。雖然看起來人多了，每個人都要分東西，不如我們自己來實在。但其實，我們獵物一樣也會更多，而且均攤了風險。」
姜城沉吟起來，低聲說：「可是，他們未必願意。我大哥因為上山受過重傷，差點成了瘸子，心裡陰影太重了。我二哥打小兒就膽子小，讓他們上山，還不如讓我兩個嫂子上山更切合實際呢。」
上一次老四獵到一頭驢那次，他就感覺到了，他們不適合上山。
唐妙：「你不問問怎麼知道呢？而且我們前期一起上山打獵，如果真獵到大獵物，就讓他們負責處理。你看呢？」
姜城沉吟一下，說：「行！我每天上班也不可能在家，你要是一個人上山，我更不放心！人多一點互相照顧，總是好。」
唐妙拉他：「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姜城深深看她，眸子裡火苗急促：「不疼你疼誰？」
兩人鬧了一陣，終於睡了過去。
姜城請了好幾天假，今天是要上班，他拿了一盒煙，回到單位挨個分了一根，雖說他請了假，但是姜城也是明白，自己不來，他們就忙一些，所以他還是很講究一人分了一根。
這年頭，大多數人抽都是自己卷，這樣金貴東西，那可真是少有啊！
都是大老爺們，不捨得抽就夾在耳朵上，姜城是不管抽不抽菸，都分了一根。有那些不抽菸立刻就被老煙槍圍上了。大家鬧了一陣兒，有人問了起來：「小姜啊，你媳婦兒考咋樣？」
姜城可不像唐妙，他說話還是留著餘地。
不過關於自家媳婦兒，這又例外了。
他對唐妙迷之自信，恨不能夸出花兒來，是個無腦吹媳婦兒狂人，他微笑：「我媳婦兒啊，應該沒有問題吧？我媳婦兒可聰明可能幹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一個年紀大一點問：「那她要是考上了，你咋辦啊？」
因為知道姜城對他媳婦兒無腦吹性格，大家倒是沒有完全相信。不過縱然這樣，還是提點他，如果能夠考上大學總是好事兒，但是多少人家因為考大學事兒鬧起來，也不少。
姜城：「如果考上，我就陪她去上大學唄。還能咋辦？我們夫妻是不分開。」
眾人驚訝看他：「陪她？？？！！！」
姜城：「是啊。」
他說：「當然還是夫妻感情更重要，而且我媳婦兒也離不開我啊！」
眾人：「呵呵！」
我聽你又他媽吹！
姜城笑呵呵，烤著火，琢磨起他媳婦兒在家幹啥！
他媳婦兒在家幹啥？他媳婦兒在家挨罵呢！
章荷花看著唐妙買皮靴，氣不要不要。
她不喜歡好東西嗎？也是喜歡，可是哪裡捨得哦！他們夫妻賺錢都不容易，咋就這麼不知道攢錢呢？章荷花也知道說了唐妙也不會聽。
但是如果不說，她又憋不住。
她這邊絮絮叨叨，那邊唐妙根本沒放在心裡，她叮囑小狼分餅乾。
小狼把餅乾拆開，一人分了兩塊，餅乾盒子是圓形鐵盒子，上面畫了一隻小熊，憨態可掬，人人都捨不得移開眼。他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餅乾盒子。
小狼分完了，遠看還有兩塊餅乾，將盒子交給了章荷花：「奶，你和爺一人一塊。」
唐妙和姜城一雙五塊錢高檔次皮鞋，敵不過小狼一塊餅乾！
章荷花和姜老憨感動都要眼淚汪汪了，再摸這個盒子，真好看啊！
章荷花：「盒子……」
小狼：「盒子給奶奶裝針線啊。」
章荷花：「我大孫子真懂事兒啊！」
幾個對鐵盒子垂涎小朋友也都羨慕看著他奶，做大人真好哎！可以擁有這樣可愛這樣好看小熊盒子。
這個時候人就是如此淳樸，一個好看鐵盒子也足以讓人心情愉悅上天！
因為小狼舉動，章荷花總算放過了唐妙，陷入了對孫子小狼無腦吹中，花式誇讚。
唐妙：我兒子太精了，都知道幫親媽解圍了。
章荷花：這個孫子真是太懂事了。
小棠棠看著盒子上可愛小熊，小聲嘀咕：「不知道熊好不好吃。」
唐妙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她摩挲閨女頭，一本正經：「咱們可不能吃熊哦。」
小棠棠：「……？」
想吃，她也沒有呀。
不過小姑娘還是單純點頭：「我知道！」
唐妙還不知道他們家小姑娘是怎麼回事兒？她盯著小棠棠看，語重心長：「我們吃豬肉好不好？」
小棠棠笑眯眯：「好。」
唐妙：「那等媽去西山轉一轉，看看能不能遇到野豬什麼。」
小棠棠開心說：「媽媽一定可以。」
唐妙驚喜：「你這麼覺得嗎？我也這麼覺得哎！」
母女倆手拉手，臉上都帶著笑意，好像，野豬就是他們囊中之物一樣。
章荷花：「……」
這倆單純二百五啊！
「你們去縣裡考試時候，大隊開會了。」章荷花突然開口。
唐妙安靜等她說下去，章荷花繼續說：「大隊說，從明年開始，不限制養雞鴨鵝了。每戶也可以申請養豬，這個一戶只允許養一隻。」
唐妙想了想，問：「上交嗎？」
章荷花：「從大隊領豬仔，那肯定還跟以前一樣，要上交100斤，多了才是咱。要是自己去買豬仔兒，那麼一頭豬上交五十斤。我和你爹是想養一隻豬，以前抽籤才能得到這個好事兒，咱們家一直都沒這個運氣。現在不同了，人人都可以了，我也就不想錯過，只是，這自己買豬還是去大隊領豬，我就有點沒考慮好了。」
章荷花也不是就讓兒媳婦給自己出主意，就是一家人嘮嗑，說道說道。
她說時候，章彩虹和王巧也正豎著耳朵聽著，她們也在猶豫，有點期望婆婆想出個結果，然後跟著走。只是，章荷花沒繼續說下去。
倒是唐妙開口了。
她斟酌一下，說：「差別是五十斤肉，現在市面上豬肉是八毛錢一斤，不僅難買，而且要票。按照商店價錢，不算糧票也要四十塊錢。副食品站收購是五毛五毛一斤，五十斤是二十七塊五錢。一隻豬仔，自己買得話，差不多十五到二十之間吧。也就是說，如果全部留著自己吃，那麼差距就大了，足能省出一半多；如果是把多餘肉讓副食品站回收，那麼也有至少十塊錢差價。肯定是自己掏錢買豬仔更合適。」
章荷花也不是傻子，被她這麼一算，立刻就聽出門道了！
她們原來是沒有細算過這個帳，大概察覺是有區別，但是領豬仔兒不用自己花錢啊。這多好啊！而且大家一直都是這麼幹啊！原來還要抽籤呢！現在只要想養，不用抽籤就可以，有啥不好？
卻沒想，差別五十斤肉，到底值多少錢。
他們都是鄉下人沒有什麼票，每年就靠大隊分那點肉，知道鎮裡賣貴，但是他們又不會買肉，所以並沒有算計那麼細緻。
這麼一看，差距真好明顯啊！
光是這個就能差十來塊錢，要知道他們怎麼也不至於那麼不上心。養一隻豬才養一百斤吧？
差多，有些事兒就明顯了。
章荷花：「老大媳婦兒，我養這頭，頂小四名兒，你們兩個也各自抓一頭，到時候我們放在一起養。餵一隻也是喂，餵兩隻也是一樣。咱們輪著干。」
精明老太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而且這個時候，老太太又感謝當初三兒子提出要分家事兒了。正因為分了家，他們現在機會都比旁人多！
畢竟養豬這事兒，可是按戶來！
章荷花雖然分給了大兒子跟大兒子一起住，可是姜林也單獨一戶兒，他一個小子也不能養豬。章荷花理直氣壯就動用了這個名額，而且，老四還沒結婚，她攢點錢，以後還能幫幫他。
她說：「你們也都準備了錢，稍後我去找大隊長報名。
章彩虹和王巧趕緊點頭，隨後他們也看向了唐妙。章荷花問：「老三媳婦兒，你也一起吧？這樣好事兒可不常有。咱可得把握住了。你那邊單獨蓋一個還不合適，不如就在老屋這邊蓋一個豬圈。我們四個人輪著收拾，豬草什麼，也能讓孩子們放學去打。」
唐妙：「行。」
養豬大事兒，幾個男人也不問自家男人，直接就商量好了。
姜老憨倒是在，只是他摩挲著自己皮靴，覺得整個人都激動就要昏過去，神遊太虛，壓根沒留意他們都在說什麼。
「娘，我昨晚跟阿誠哥商量了一件事兒。原本想等著他晚上過來說，但是……聽您說養豬，我就有點忍不住了。」唐妙爽朗笑，她正說話呢，瞄一眼眨巴大眼睛站在地下轉圈小棠棠。她突然就止住了話茬兒，叫：「小狼！」
小狼他們男孩子哪裡在屋裡窩住啊！早就跑到院子裡了。
小狼匆匆跑回來。探頭：「媽媽！」
唐妙指指掉隊小棠棠，說：「把她領出去玩兒。」
小棠棠搓小手手，說：「媽媽，外面冷，我不想去。」
唐妙：「那你們去你小叔那屋兒玩兒。」
想偷聽？
沒門！
小棠棠一下子耷拉下腦袋，小呆毛都落寞了。
很快，小姑娘又抬頭，義正言辭譴責：「媽媽怎麼可以攆我走！」
旁人不知道他家小閨女，唐妙還不知道嗎？
她揉了揉小丫頭頭，說：「你個小壞蛋，你咋啥都好奇？乖乖去玩兒！去找你小魚姐姐。」
「小魚姐姐在院子裡剁雞食，讓我留下唄。我是好孩子，不偷聽呀！」
小棠棠大眼睛真誠不要不要，但是唐妙卻搖頭，說：「聽話，大人商量重要事兒，小朋友不可以知道。」
小狼老鷹捉小雞一樣抱住妹妹，說：「妹妹跟我來玩兒！」
小棠棠：「嚶嚶！」
小姑娘就這樣被她哥哥抱了出去，小棠棠小爪爪使勁兒掙扎，但還是被抱到了小叔屋兒。
「她咋這麼好笑呢。」章彩虹忍不住笑了出來。
唐妙：「她現在正是好奇心大時候，對什麼都想知道。」
提到女兒，唐妙揚起嘴角，說：「不過都說淘氣孩子聰明，這真是一點也不假。」
這話讓屋裡幾個人齊刷刷點頭，他們不懂那麼許多，但是也知道，當人家親媽開始吹孩子時候，他們最好不要扯後腿，要不然，唐妙是要發飆。
基於這樣心情，屋裡真是一團和氣。
唐妙又吹了一會兒，總算是說起了正事兒。
她說：「娘，我和阿誠哥想找幾個人，組成一個打獵小隊一起上山。」
此言一出，章荷花愣住了。
一旁姜老憨也終於緩過神了，他嚇了一跳，直接說：「不安全吧？」
唐妙：「沒有什麼是百分之百安全。想賺錢，總是要承擔一些風險。」
停頓一下，說：「我跟你們詳細說說，然後你們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