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知青的事情

  姜城出來了半個月,少不得要掛念家裡,自然要仔仔細細的問一問。

  唐妙在屋裡做飯,姜城索性拉著姜林去了後院兒,兄弟倆坐在後院的門檻兒上聊了起來。

  姜林心情不錯,他倒是也事無巨細,細細道來:「那天我跟娘在小池塘抓了一天的小龍蝦,傍晚才回家。不過我們收穫也是真不錯,足足抓了兩籃筐,從你哪兒拿的那個籃筐,都裝了個八成滿。但是我們去老王家送驢車的時候沒送小龍蝦。娘說這事兒得小心,要是被人留了心,盯著我們找到那地兒,往後可就沒多少可抓了!所以娘做主,把我分的那塊野豬肉切了差不多一斤,送過去了。咱們借車時間長,他們家本來是很不高興的。不過這一斤的野豬肉倒是讓他們滿意的很,還直說下次再借就跟他們說,千萬別客氣。」

  「也是人之常情。」

  姜林點頭:「我曉得的。這次的小龍蝦,娘沒給大哥和二哥分,我們都給煮了,只容著幾個孩子吃了一次。剩下的都剝了殼,曬上了。這東西曬上之後許久不能壞。我們存著,打算之後找個機會拿到黑市上賣了。娘說這個錢我們是一人一半兒的。哈哈哈哈哈!不過娘給大哥還有二哥指了道兒。大家商量著,每隔兩天,去一家,能弄多少算自己的。我們也不敢太過頻繁,怕被人盯上。大哥二哥都去了兩次了,收穫肯定比不上我們第一次,但是也不錯了!」

  姜城點頭,說:「這樣也好,不過小池塘那邊距離咱們大隊可不近,你們平日裡出來也注意安全。」

  姜林:「這事兒你不用操心,娘早就交代過了。」

  兄弟倆又聊了一會兒,姜城拍拍姜林:「走,吃飯去。」

  「哥你家糧食不多了吧?你們這也沒有糧票,糧食咋辦?」姜林還是擔心他三哥的,雖說他三哥看著生活好了起來。可是總歸還是有許多憂慮的。

  房子啊,糧食啊,這都是重中之重。

  「我打算回咱們大隊找幾個熟人買一點。」姜城也不瞞著他。

  姜林:「這也成!糧食總歸是重中之重,你可不能大意。」

  姜城錘他肩膀一下:「還要你說?」

  兄弟倆來到前院,唐妙炒了兩個菜,兩個菜里都能看到肉絲兒,她還格外做了一個蛋花兒湯,分量都不小。姜林也不拿自己當外人兒,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姜林揉著肚子感慨:「我用兩串葡萄就換了這麼豐盛一頓飯,讓娘知道,又要揍我了!」

  姜城笑了起來,說:「別他媽胡說!要不你今晚別走了,明早跟我們一起往回走。」

  姜林趕緊擺手,拒絕:「那可不行,我這一晚上不回去,爹娘他們可要擔心了。我等下就要走了,早點走,我過去趕趟兒還能逮著點啥呢!」

  姜城想了想,到底是沒攔著弟弟。

  不過他內心相當傲嬌的想,我媳婦兒不去,你能逮著啥啊!

  當然,這樣的話是不能說的!

  他只是默默的看著弟弟,如同看著一個二傻子。

  姜林感覺到他三哥奇奇怪怪的同情視線,莫名其妙:「?」

  姜城:「祝你好運吧!」

  姜林:「??」

  「你也別太晚。」姜城叮囑了一聲。

  姜林點頭:「這我肯定有數兒的。不過,有時候有些事兒真是很難說。」

  姜城挑眉:「怎麼?」

  姜林:「最近不是都謠傳知青有可能回城嗎?咱們大隊的知青也都鬧呢!那沒結婚的還好點,就是幹活兒不仔細;結了婚的,現在打的天翻地覆。村里人現在見天兒都盯著他們呢?連陶老太都不盯著咱家了,見天兒去陶小丫他們家盯梢兒。」

  這下子倒是換姜城不解了,他疑惑的看向姜林。

  姜林:「三哥你咋忘了,陶小丫她二嫂就是知青啊!」

  姜城拍頭:「我倒是忘了這個。」

  他突然想到了一茬兒,問:「那你最近去舅舅那邊了嗎?」

  他表弟的新媳婦兒也是知青。

  姜林感慨:「怪不得咱娘說你最像她。你倆都想的多!這事兒一鬧起來,娘就讓我去舅舅家打聽情況了。我問過二表哥了,他說表嫂說她不走!能回城也不走!二表哥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這倒是讓姜城挺詫異的,現在好些個人對回城簡直都瘋魔了,能說出不走的人,根本就從來沒有。

  「不走?」

  姜林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也不怎麼想說旁人的小話兒,但是三哥問起來,他到底是沒忍住,他默默望天,緩緩說:「我這急沖沖火急火燎的跑過去,結果還不小心撞到二表嫂在家裡偷吃烤地瓜!二表嫂說,她城裡那個家小的鴿子籠似的。她爹媽偏心,爹媽兄嫂小侄子小侄女兒,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是吃沒吃的,穿沒穿的,還要幹活兒。現在嫁了人才知道,原來日子還能過的這麼快活。有了男人疼,公婆也比親爹媽還好,她才不要回去。在城裡做吃不飽的窮人,還不如在農村做個窮人呢!最起碼餓了還有地兒偷吃!而且也有人疼!」

  姜城:「……」

  兩人坐在門邊兒不遠,唐妙刷鍋收拾,正好兒聽得一清二楚。她差點沒忍住噴了出來,心裡則是真誠感慨,她這位表弟妹也是個妙人兒!

  唐妙將剩下的餅子切成了片兒,她打了一個雞蛋,添上水和紅糖攪一攪,淋在了餅子片兒上,過油炸了一下,一陣香氣,立刻撲面而來。

  雖然剛吃過飯,但是姜林立刻覺得自己又餓了。

  哦不,是饞了!

  他忍不住回頭,不過卻沒好意思多問。

  「那行,三哥,我先走了!」再聞下去,他的口水就要流下來了。

  姜城:「你等一下。」

  他回頭問:「媳婦兒,好了嗎?」

  唐妙已經把炸好的小餅子片包好了,她帶著笑,說:「這是中午剩的餅子,就剩兩個了,東西不多,做晚飯肯定不夠,但是墊一墊倒是行的。你帶著下午吃!」

  姜林:「!!!」

  他搓著手,已經不知道說啥了,好半天,千言萬語化為一句話:「姐,你就是我親姐!」

  唐妙笑,她說:「少皮!」

  他低頭聞了一下,咋舌又肯定的說:「肯定有雞蛋。」

  「你走不走?我們還要午睡呢!」姜城踹弟弟一腳。

  姜林:「嘿嘿嘿嘿,走走走!」

  姜林背上簍子,提著自己的炸餅子片,樂顛顛的出了門。

  姜城感慨:「人家二十多都當爹了,這貨還因為一點吃的興奮的尾巴都能翹起來,也是真沒出息。」

  「人吃好了才有精氣神兒。」

  唐妙轉身進了門,姜城鎖好門,也跟著進來,此時兩個小崽崽已經睡成小豬了。夏天本來就是愛睏的季節,兩個小傢伙兒也習慣了午睡,所以每天吃午飯玩一會兒,就會自己乖乖去睡覺,今天也不例外。

  唐妙洗了手,她正欲去炕上休息,就被他從身後一把擁住。

  唐妙淺笑:「你幹什麼?」

  姜城悶悶的說:「你今天說,我沒有小狼和小棠重要。」

  這是要翻舊帳了。

  唐妙一愣,恍惚想到這是今天上午在供銷社說的,她就勢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說:「你當然沒有我的兒女重要了!他們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

  姜城咬她:「那也不行,就是我更重要。」

  別看這人在旁人面前十分的沉穩,但是在她面前總是會露出些許孩子氣的無賴。她嗔道:「你又胡鬧!」

  姜城低聲笑,他咬人的動作更深,說:「我就這樣,你明明很喜歡我的!」

  唐妙推他,說:「別鬧,他們醒來……」

  姜城突然拉住唐妙,去了放映廳,這邊並沒有人,周遭也帶著幾分昏暗,他啞著嗓子說:「這下子就不怕他們醒來了!你可得好好補償我,要不然,我要傷心的!」

  唐妙被這人的無賴驚呆了,她錘他:「你別給我胡說……」

  「我不管……」

  放映廳很快的傳來一陣帶著壓抑的聲音……

  ******

  因為要回家,姜城和唐妙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就起來,他們昨晚已經收拾了要帶回去的東西,這一次,他們可沒有什麼驢車了。而同行還要帶著兩個小傢伙兒,所以姜城是打算早一點走的。

  這樣半路也好多休息幾次,只是兩個小傢伙兒早起都有點愛睏的揉著小眼睛,不是很有精神。

  唐妙笑著哄他們,「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個池塘?就是你們撿到蛋蛋的池塘?」

  兩個小傢伙兒立刻點頭。

  唐妙:「我們今天在過去看看,好不好?」

  小狼立刻瞪大了眼睛,說:「好!」

  他高興的抿著小嘴兒笑,小棠棠有點點不知道小哥哥興奮什麼,但是小哥哥高興,就一定是好事情。她立刻拍手,說:「要去要去!」

  這是個小跟風怪!

  唐妙:「那麼,小狼牽著小棠棠去後院兒洗臉好不好?」

  「好!」

  兩個小傢伙穿了鞋,手拉手一起走。

  只是,沒一會兒,唐妙突然就聽到兩個小崽崽嘰哇亂叫的聲音,小狼脆生生的「媽」和小棠棠尖銳中透著奶聲奶氣的「媽」交疊在一起,讓人心驚膽戰。

  唐妙和姜城二人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後院兒。二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怎麼了?」

  唐妙臉都嚇白了,只是一衝出後門,就看到兩個小傢伙兒站在後院兒,兩個人一人手上拎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雞蛋!

  雞蛋上還沾著一點點的……雞屎。

  兩個小傢伙兒是又嫌棄又興奮,小棠棠搶著說話,嘰嘰哇哇:「我們撿到雞蛋了!就是這個,兩個!有兩個這麼多!」

  她比出三個手指頭!

  小狼趕緊補充:「是我們家的小雞下的,肯定是他們!我們兩個正在洗手,就看到兩隻雞繞來繞去,我就覺得不對,然後就,然後就看到蛋蛋了……以後我們也可以撿雞蛋,每天吃雞蛋不用買啦!」

  兩個小傢伙兒你一言我一語的,激動的有點語無倫次,不過唐妙送算是明白了過來。

  她忍不住揚起嘴角,她上前把小棠棠高高豎起的三根手指頭按下去一下,說:「兩個,是這樣。」

  小棠棠歪頭想了一下,似乎想到是自己太激動,比錯了,羞澀的笑了笑,不過很快的,她還是眨巴大眼睛,說:「媽媽,有蛋蛋!」

  唐妙:「嗯,有蛋!」

  她把兩顆蛋都接了過來,說:「今早已經煮了雞蛋,這個等我們回來再吃,好不好?」

  小棠棠甜滋滋的笑,軟糯說:「好!」

  唐妙又給兩個小傢伙兒洗了手,牽著他們進屋,剛走到門口,小棠棠突然就回頭,她看著兩隻母雞,笑眯眯的伸出大拇指:「你們棒棒哦!」

  兩隻母雞像是聽明白了誇獎一樣,昂首挺胸,脖子揚的高高的,一副「老娘怎麼可以不棒」的神奇樣子。

  小棠棠:「你們這麼棒,我們回村里,讓小哥哥抓蟲子回來獎勵你們。」

  「咕咕咕咕!」

  雞叫個不停,小狼也鄭重其事的表明:「我會努力抓蟲蟲的。」

  小棠棠:「我也會幫忙噠。」

  小狼不相信的瞄她一眼,勉為其難:「好吧,你也會!」

  妹妹膽子超級小咧!

  一家人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起來,姜城背了一個大的籃筐,而唐妙則是一手牽著一個小不點,兩個小傢伙都雄赳赳氣昂昂的,一點也不露怯。

  姜城的視線落在兒女身上,才短短几個月,兩個小傢伙兒就長高了很多,也壯了很多。連小棠棠都不是那副營養不良的小可憐兒樣了,原本總是覺得她頭大身子小,可是現在看來,那分明就是餓的乾瘦顯得頭大。養了這幾個月,她就正常了許多許多,也不像之前那樣軟綿綿的,反而是帶著小女孩兒的朝氣蓬勃。

  「媽媽,那邊有花花。」

  小棠棠到底是個小女孩兒,就算是個審美有些和別人不一樣的小女孩兒,她也還是小女娃娃,喜歡花花。

  唐妙:「那摘一朵給小棠棠好不好?」

  小棠棠的小梨渦兒立刻抿了起來,她的眉梢兒挑的飛起,怪可愛的扭捏說:「好!」

  唐妙摘了兩朵,給小棠棠一朵,又給小狼一朵。

  小狼:「都給妹妹,我是男孩子,不喜歡花。」

  小棠棠糯聲糯氣:「謝謝小哥哥。」

  這段路,大人走都要三個小時,若是帶了小孩子,肯定就更慢了。而且,唐妙也曉得兩個小的走不了太久,所以牽著他們走的時候也不拘著他們,倒是像專程出來玩耍一樣。

  只是走了一會兒,眼見小棠棠的額間兒已經開始流汗,她彎腰將小棠棠抱了起來,說:「媽媽抱你走。」

  小棠棠看著還在自己走的小哥哥,低聲:「我可以噠。」

  唐妙哪裡不知道小傢伙想什麼呢!凡事兒都要學著小哥哥,小狼怎樣她就要怎樣呢。

  她說:「你比小狼小許多,身體又弱,走不動了媽媽抱是正常的。等一會兒,你小哥哥走不動了,爸爸也要抱他的。不管是小狼還是小棠棠都不可以逞強呀,要是累病了,不僅要吃苦苦的藥,還要打痛痛的針。要遭罪的哦!」

  兩個小傢伙兒趕緊點頭。

  雖然不知道打針是什麼,但是他們是見過村里別的小孩子打針的,哭的嗷嗷的像是殺豬!

  應該很疼很疼很疼的!比累還可憐一百倍,不,一萬倍!

  所以,不要打針不要吃藥!

  果然,沒一會兒的功夫小狼也走不動了,姜城索性將兒子抱了起來,他說:「前邊不遠,拐過去就是那個小池塘了。還記得嗎?」

  兩個小傢伙點頭,記性都挺好的呢!

  一家人拐到小路上,正要往前走,就看到前邊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人影。

  姜城:「別說話,你們幾個在這邊等我。」

  他將小狼放在唐妙身邊,快步的往河邊走,待到來到河邊,果然看到這邊有人。只是,這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然是他們隊裡的知青許汾陽。

  許汾陽和另外一個知青小子,兩個人正在河裡撈小龍蝦,兩人似乎是剛下水,有些狼狽。

  姜城看著他們,立刻想到,他們許是跟著他們家人才找到這裡的。若不然,怎麼就那麼巧合!

  而且,許汾陽是有些盯著他們家的,所以,這不意外。

  他並沒有驚動許汾陽和另外一個知青,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走,他回到唐妙身邊,說:「我們別過去了,走吧!」

  小狼哀怨的說:「不能去了嗎?」

  小棠棠也立刻嘟起小嘴兒。

  姜城:「那邊有人,我們不好過去的。下一次,我們下一次再去,好不好?」

  兩個小傢伙無奈的點點頭,雙雙哀怨的嘆氣,唐妙低聲問:「怎麼回事兒?」

  一家人邊走邊說,姜城蹙眉:「是許汾陽。」

  這個人,總是讓人覺得不舒服。

  一提許汾陽,唐妙也立刻就覺得,他許是跟著老薑家人找到這裡的。

  「那你覺得……」

  姜城:「沒事,捉賊拿贓,我會跟爹娘說,讓他們小心些!不會讓這個小子賴上的!而且,他既然也過來了,就別覺得自己能摘出去。」

  他回頭遠遠的望向那個岔路口,「我第一次覺得,這些知青早早走人也是好事兒。」

  唐妙笑:「不必擔心。他若是不搞事兒,我們就各管各的,相安無事;他若是欺負上門,難道我們還是好欺負的?揍死丫的!」

  姜城被她逗笑了,戳她臉一下,說:「這給你厲害的!」

  唐妙呵呵:「那是當然!老娘天下無敵!」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