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一滴怕淚

  第641章一滴怕淚

  所有的一切都在倒退,嚴志遠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心裡的震撼。【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已經四十多了,他卻看見了自己青年時候,少年時候,孩童時候。

  在這些倒退的記憶里,那個躺在床上,猶如惡鬼不死讓他害怕的人,也逐漸變得年輕,變得莊嚴,但有時候,他似乎也是一個慈父。

  就連已經死去的母親,也重新在他記憶里活了過來。

  嚴志遠說不出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又重新的上演一遍,他只是一個來客,無法觸碰記憶中的任何一幕,也無法干預那些事情。

  一開始是驚駭,然後變為平淡,最後歸為沉靜。

  嚴志遠發現了很多不一樣的,他發現了,他懼怕嚴青雲是從一件微小的事情開始,他背錯了一首古詩,嚴青雲收起了笑意,罰他背上十遍。

  嚴青雲走後,母親齊心月來了,嚴厲的一頓責罵,說他要是不努力,就對不起她,府里如果有別的孩子,他肯定會被別人害死。

  齊心月的責罰,比嚴青雲嚴厲多了,打得他手心都爛了,一個勁的問他記住了沒有,小小的他,孱弱的他,一遍遍的對齊心月保證,說記住了。

  嚴志遠看著,都忍不住顫抖,是這樣嗎?竟然是這樣嗎?

  可為什麼有些不一樣,他的記憶里,他發燒了,好了之後,他已經記不清挨罰的緣由。

  可就是這一次之後,他很害怕父親嚴青雲,怕被父親嫌棄,怕被父親責罰,怕做錯,怕沒有出息。

  嚴青雲稍微有點情緒顯露出來,他都很緊張很怕,他以為他怕的是嚴青雲,其實不是,他怕的,應該是他的母親齊心月。

  因為他做的不好,嚴青雲往往只是嚴苛責問幾句,而齊心月,會給他許多責罰打罵,讓他改正。

  他覺得太沉重,覺得嚴青雲是一座山壓在他心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擠壓,仇恨,不滿,越來越多,他早心裏面,早就沒把嚴青雲當父親了。

  可當他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嚴青雲,他對女人的利用和無情是真的,但對於子孫後背,那也是用心教導和培養,他想要建造屬於嚴氏整個家族的繁榮昌盛。

  作為兒子,他讓他失望了。

  他甚至從來沒想過,在他心頭壓抑多年的,其實是母親,而不是父親。

  嚴青雲,也在被動的承受他的情緒,他已經很克制了,很盡力的少在他面前顯露情緒,他卻從來沒有看懂過嚴青雲眼中的無奈和失望。

  嚴志遠也徹底的發現,在他心裡所壓著的,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母親,學識也好,姻緣也好,處處都是母親的手筆,處處都是母親留下的陰影。

  可若說母親不愛他,他也說不出口,齊心月為了他和嚴蓁蓁,也做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他怎麼能不領情呢。

  只是,這份情,真的太重了,太重了。

  嚴志遠覺得臉頰滾燙,好似有什麼從面頰流過。

  「醒來。」

  好似從天邊傳來一聲呼喊,嚴志遠如夢初醒,眼神茫然。

  那一滴淚,落在牛崽手指上,隱入他身體之中。

  半響,嚴青雲嗓音沙啞的開口:「到哪兒了?」

  牛崽微微笑了笑開口:「馬車剛走不到一炷香時間。」

  「才過去這麼一會。」

  嚴志遠恍惚的呢喃,這麼一會,卻是他的一輩子。

  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他犯下了大錯了,可卻連一點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了,他哽咽掩面痛哭:「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以為他終於翻身做主了,結果卻是這樣,他犯下了彌天大錯,他要害了整個嚴家。

  他竟然做了如此罔顧人倫的事情,他怎麼會覺得別人不知道,他怎麼會這樣想呢!

  如今只是沒過十五,朝中不少人,大概都在等著過了十五就參他一本吧。

  「救命,救命啊。」

  嚴志遠對著牛崽下跪,他此刻,把牛崽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祈求他能指出一條明路來。

  牛崽淺嘆一口氣:「你我點水之緣,在收走你的那一滴懼怕淚之後就完了,你求我也沒用。」

  嚴志遠狼狽的跌坐在馬車裡,那怎麼辦?

  他現在是越想越後悔,他以為自己在帶著整個嚴家走康莊大道,殊不知這走的是一條滅門路,因此,他怎麼有臉下地面見嚴府的祖祖輩輩。

  每一次,他在嚴青雲那裡發完火之後,還會去祠堂匯報一遍,現在回想來,嚴志遠都恨不得回過去扇自己幾巴掌,他怎麼能做出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

  嚴志遠覺得痛苦極了,腦海里突然想起一個畫面,他頓時就找到了緣由,他自言自語的說道:「對,是娘的錯,如果不是她對我那樣嚴苛,我也不會對爹生了恨,這一切都是娘的錯,誰讓她對我要求那麼嚴苛了,誰讓她那麼狠毒了,如果府內有一個庶子,說不定不需要她那麼嚴苛我都能感覺到壓力,對,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

  嚴志遠又找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痛苦有了出處,他就好過多了。

  擦去老淚,嚴志遠對著牛崽說道:「小道士,還請你一定一定要幫我爹,讓他好起來。」

  「你爹活不了了,只一縷殘念苟存而已,即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乏術,我與他的緣,不過是了斷他的殘念,送他安心離去而已,你若是願,那我便去,你若是不願,那就此算了,不要隨隨便便加諸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別人。」

  牛崽收起了笑意,語氣也毫無溫度。

  他眼神空空的,嚴志遠看著他,只覺得毛骨悚然,只是短短几瞬,他就低了頭連忙說:「別別別,是我嘴賤,小道你可別生氣。」

  「你知道緣道就好。」

  牛崽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嚴志遠有些恍惚,前一刻還給他驚悚懼怕之感,後一刻又如同春暖花開之感,明明是個瞎子,卻好似能從他眼睛裡看見許許多多的東西,嚴志遠不敢再說話,他敢把恨意轉移到死去的母親身上,卻不敢怪牛崽,更不敢對他提出什麼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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