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著朱七背書,震驚於他的記憶力之強,甚至都忘記了他們是來幹嘛的。
一直到那位原告越聽越慌張,準備逃跑,卻因為站得太久,腿麻了,摔了一跤,這才將眾人給驚了回來。
他連忙爬起來,拔腿就往外面跑。
可縣長郁鴻信會讓他跑?
「抓住他!」
一聲令下,堂上的衙役行動飛速,直接朝他沖了過去。
而大堂門,又有一群吃瓜看客擋著,他跑得再快,被幾個人絆住一下,就被衙役給逮住了。
「碰——」
縣長郁鴻信重重拍下驚木堂,冷聲喝問:「堂下粱承悅,你還有何話可說?」
粱承悅被衙役捉住雙臂,死死地按在堂上,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發現站不起來之後,就低下了頭,一臉死灰。
「粱承悅!」縣長郁鴻信再次喝問,「還不快老實交待,朱案首與你有何糾葛,你這樣誣陷別人?擾亂科舉秩序,藐視皇恩,罪不可恕……」
連番質問,振聾發聵,粱承悅嚇得身子一抖。
哪裡還敢有什麼隱瞞,跟倒豆子似的,全部交待了出來。
原來,他還真是別人指使的。✿.。.:* ☆:**:. .:**:.☆*.:。.✿
作為一個窮苦書生,粱承悅天資不夠,又勤奮不足,就盡喜歡打一些歪主意。
眼見這次縣試無望,他又一次愁上了:唉……他爹可說了,這次要再考不上,就不供他,讓他回家種地。
沒辦法,家裡窮,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再撐也撐不下去了。
何況,他的那些哥哥嫂嫂已經有意見了。
可粱承悅哪裡想回去?
干農活那麼累,還髒兮兮的,哪裡有當一個讀書人體面。可不回去,他身上的盤纏又要用光了,又能去哪裡呢?
這時,一個人找到了他,用誘惑的聲音問道:「想賺錢嗎?」
粱承悅說:「想。」
當他聽到那人是想要狀告縣案首「作弊」時,自然是不太願意的,但那人說:「哎,梁兄,你誤會了,我要是沒有證據,會讓你做這種事情?」
那人拉住他,跟他大概地介紹了一下朱七的情況。
不過才讀了兩年書,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把四書五經全部學完吧?
所以,這個朱七,肯定是作弊了。
「這事我不好出面,因為我跟那蘭花書院不和,我一出面,別人肯定以為我是出自私心,想要報復對方。」
「但你就不一樣了,人家又不認識你,宿無恩怨,那你一告狀,別人就先信了三分。ൠ😾 6❾ⓢђ𝔲𝓧.𝓒𝑜ᵐ 👤👮」
「只在縣令大人信了你,你還怕告不倒那個姓朱的?」
……
一邊說著,那人還掏出一張銀票,在粱承悅的面前晃著。
那可是一張100兩銀子的銀票,粱承悅這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大面額的,小心臟撲通直跳。
於是,他應下了這事。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人家上學時間很短不假,但人家「過目不忘」,不到兩年就背下了112本書,一字不漏。
「那人叫什麼名字?」縣長郁鴻信聽完整個事情的經過,問道。
粱承悅抬起了頭來,說道:「馬弘闊。」
朱七的記憶多好啊,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三哥,是那個傢伙。」
還怕朱三想不起來,重點提醒了一句,「就是那個想要污衊光濟作弊,往光濟考籃里扔紙條的傢伙。」
朱三恨不得把自家三弟的嘴給捂起來:你這傻孩子,好不容易把你洗乾淨了點,你怎麼又拖了一個人下水?
岑先生、劉建同、岑光濟等人:「……」
如果不是會「背書」,就他這愛說大實話的性子,實屬討打!
大堂上,縣長郁鴻信有些失笑。
這麼短暫的接觸,別說是他了,就是那群吃瓜看客也看出來了,今年這位縣案首,還真像他三哥所說的那樣——性子單純,就是單純得有些呆了。
——難道,這些天生會讀書的人,都會有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缺憾」嗎?
——要不然,他怎麼一副「蠢得要死」的樣子,卻又偏偏讀書很厲害?
「這馬弘闊,你們認識?」縣長郁鴻信就好像沒有聽清朱七的話似的,對著堂下問道、
這次,朱三不敢再讓他七弟先開口說話了,就怕他又吐出什麼嚇人的話,連忙站了出去,拱手道:「回縣令大人,此人與草民有過一面之緣。」
便將第一天縣試時,他是如何遇見馬弘闊的經過給說了出來,條理清楚。
說句實在話,相較於傻傻呆呆的朱七,不是讀書人打扮的朱三,反倒更多了幾分讀書人的邏輯條理,讓人聞之甚悅。
就連縣長郁鴻信,也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可惜了!
至於可惜的是什麼,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如果朱三知道縣長郁鴻信曾經「可惜」過自己,恐怕也只能無奈:沒辦法,當時家裡窮,沒錢念書,要不然……
根據朱三的話,縣長郁鴻信又提問了岑光濟、劉建同、岑先生等人。
當得知馬弘闊與蘭花書院曾有舊怨,心裡頓時有了答案。
——如此心性,也難怪人家岑先生當年不收,反倒是收下了一個心思簡單,但讀書頗有天賦的傻小子!
這樣想的時候,還是看了朱七一眼。
發呆中的朱七:「……」
——要問我話嗎?
他剛做好準備,結果就見縣長郁鴻信叫了衙役,前去逮人。
朱七一頭霧水:不是要問我話嗎?不問了?
眼巴巴地瞅著縣長郁鴻信,就像一個討不著糖的孩子似的。
縣長郁鴻信越看,越覺得這個孩子討喜,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岑先生會想要收下他了。
當你用盡心計,勞累一天,結果一轉頭,卻觸到這樣一張天真的臉龐,所有的疲憊一下子就淡化了。
那種如孩童般的依賴與信任,最能讓人放下心防,也能讓人很容易付出「真心」。
趁著衙役帶人還需要一段時間,縣長郁鴻信把朱七叫到了跟前,問了幾句話。
無非是他平時做了什麼,都有什麼感想。
朱七哪會有什麼感想啊,他的想法很簡單:「我覺得我娘最近變溫柔了,她都沒有打人了。」
「哦,你娘以前經常打人?」聽到朱七說起家裡事,還有一位愛打人的老娘,縣長郁鴻信也來了興趣。
他也想知道,到底一位什麼樣的母親,才能夠教出這樣一對性格各異的兒子——指朱三跟朱七,明顯不同。
朱七呆呆地點頭:「打啊,她以前經常打,拿起掃把,就追得大寶、二寶滿院子跑……」
說著,似乎還意識到了什麼,捂住了自己的臉,東張西望。
「啊,我又忘了,」他含糊地嘀咕著,「我答應過大寶、二寶的,再也不揭他們的糗事,要讓他們知道,又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