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到二郎這般氣質不俗,文、趙二位夫子皆是眸色一亮。
也不知韓碧蓮在胡扯什麼。
眼前這孩子,哪有半分不端之色,分明就是個難得的好坯子啊。
韓夫子也頗為驚訝,正張著嘴巴。
這時,就見韓碧蓮像得了失心瘋般,跺腳衝到二郎面前。
「不對,你絕不是周二郎,快說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來周家冒名頂替!」
周二郎厭惡地眯起眸子「我就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若不信,回去問你爹便知道了,何故來我家撒野。」
「可是……若你是周二郎,那方才後院那人又是誰?」韓碧蓮臉色煞白一片。
周二郎餘光一瞥,看見了躲在柴房正探頭探腦的三郎,心中頓時瞭然。
他冷聲道「哦?這個你還來問我?別是你自己不規矩,引來了些舉止不端之人,到頭來,卻又想潑髒水給我。」
說到「舉止不端」這四個字時,二郎故意抬高了聲音。
柴房門後的三郎聽了個清楚。
忍不住扒著眼皮兒,朝二郎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韓碧蓮緊緊抓著衣角。
手心裡已經是汗漉漉一片,
她一心認定那扮丑的三郎就是二郎本尊,所以此時自是不肯信的,於是就趕忙去扯韓夫子的衣袖。
「堂叔,定要信我啊,他不是真的。」
韓夫子這時也有點亂了陣腳。
他清咳了幾聲,緩了緩心神,最後還想再試一次。
於是韓夫子這便走到黃梨木書桌前,快速掃了一眼,試圖找些蛛絲馬跡,來驗出這二郎到底是真是假。
誰知這時,一張二郎隨手寫的草紙飄到地上,上面露出半節文章。
韓夫子拿起一看,只看了不到七八行,眼前就頓時大亮。
「好文章啊,這可是難得的好文。」
即便是他,也寫不出這般有沉澱感的佳作來,實乃難得。
紙上的墨跡還未乾透。
顯然就是眼前這孩子寫的。
而能寫出這般佳作的,除了貨真價實的周二郎,又能有誰呢。
終於,韓夫子徹底信了眼前之人就是二郎。
他趕忙把草紙小心放回。
頗為羨才地看著二郎。
而這時,周老太也忍無可忍了。
「你們這是做甚麼,非要見二郎的是你們,見了後說有假的又是你們,難不成你們今個兒是來找茬兒的,還是說真當我家是泥人捏的,毫無半點脾氣嗎!」
「韓夫子。」周老太個子高挑,站直了後幾乎與韓夫子平視。
她眼裡露出威懾的氣勢「今日在此,你必得為這事給我家個說法不可,不然可別怪我老太婆翻臉不認人!」
韓夫子這時候才在心底大叫不妙。
他只能先作揖賠罪「得罪了周老夫人,今日屬實是誤會……」
「不是誤會,明明是周家使詐啊。」韓碧蓮沒分寸地打斷道。
可話剛一出,韓夫子就生氣地呵斥住她。
「碧蓮,還不住嘴!想不到你為了逃脫懲罰,竟連這般瞎話都編排得出來,差點兒害得我們三位夫子誤會了二郎,你還不趕緊認錯。」
文、趙二位夫子……
他們可從來沒有信過韓碧蓮的胡謅啊……咋還扯上他倆了呢。
韓碧蓮急得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
現下是有苦也說不出。
她小臉兒憋通紅,失聲喊道「為何您也不信我,我才沒有撒謊,在貢院那日,我就見到周二郎著女裝,抹脂粉,怎會有錯。」
「胡說,若周二郎在考試時就這般怪態,那你爹那個監臨官怕是早給他揪出去了,又怎會由你在這裡說嘴。」文夫子一語戳破。
韓夫子一想也是。
他懊惱地甩了甩長袖,只覺韓碧蓮真是害他丟面子。
韓碧蓮還要再辯駁,可卻被韓夫子怒聲喝住。
「夠了,你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嗎。」
「明明是你自己犯了錯,卻這般滿嘴胡噙,簡直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我沒有!」韓碧蓮這會子委屈勁兒來了,也氣得直抽抽。
見她還敢頂嘴,韓夫子一時難忍,直接一巴掌打了過去。
一時間,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韓碧蓮的小尖臉上,頓時就腫起來老高。
「啊堂叔你,嗚嗚哇——」
她終究還是年歲小。
自尊心像座小土坡,頓時崩塌得稀碎。
這便捂著臉痛哭起來。😲🏆 ☝🐨
韓夫子厭煩道「行了,今日起你也不必再來聽學,回家反省三日,待真正悔過後才可再來。」
說罷,他就命人要將韓碧蓮送回韓府。
可這時,一把戒尺卻突然探出來,攔住了韓碧蓮的去路。
「等一下哦。」綿綿的小脆音響了起來。
她踮起腳尖,開始刷存在感了。
「韓夫子,您好像還忘了什麼吧。」
韓夫子一怔。
文夫子立馬提醒「打嘴板子啊,韓兄忘了?方才不說過,若是證了碧蓮在說謊,便要掌嘴三十。」
周綿綿立馬如小雞啄米似的點著腦袋。
「對的對的,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反正自己是讓另外兩位做過見證的,這事兒可別想逃掉。
韓夫子為了維護僅剩的一點兒臉皮。
於是只能「大義滅親」。
他自己去拿了戒尺「既是碧蓮做錯了,那就必須領罰,不然,也確實沒法子給周家和縣主一個交代。」
綿綿腦瓜兒轉得嗖嗖快。
「可不是為了給我們什麼交代,說出去旁人還以為我家欺負她呢,明明是韓小姐自己誇口應下此事,現下也不過是讓她不要違背承諾罷了。」
韓夫子只能深吸一口氣「縣主所言極是,此事就是碧蓮咎由自取,所以這嘴板子,也就非打不可了!」
眼看著堂叔手持戒尺走來,韓碧蓮嚇得雙腿發軟,拼命往後躲閃。
可韓夫子卻狠下了心,親手給她摁住。
接著便抬起戒尺,對著韓碧蓮那塗了淡淡口脂的嘴巴,就是用力落下!
「一!二!三……」四郎高興得蹲在旁邊幫數。
生怕漏了一下。
而綿綿則不忘把後院的四個女孩一起叫來,讓大家都來圍觀韓碧蓮挨打。
很快,在一陣崩潰的哭喊聲中,韓碧蓮的嘴巴被越打越紅,直到最後破皮兒傷裂。
冒出血沫子來。
她再也繃不住情緒。
放開嗓子哭得稀里嘩啦,眼珠子都哭成了一雙核桃,腫得嚇人。
眾目睽睽之下,直到打到第二十二個嘴板子時,韓碧蓮嘴角淌著血花,終於忍不住暈倒在地。
韓夫子這也才收了手。
「雖未到三十下,不過碧蓮已經傷至如此,我看今日就這樣吧。」他也怕回去沒法跟韓文理交代。
周綿綿大度地揮揮小手爪「哦哦,還差八下呀,那今天就別打了。」
韓夫子剛要鬆口氣。
誰知綿綿的聲音又幽幽冒出來「留著等她下來學堂時,再接著打吧。」
韓夫子只覺眼前一黑。
這小縣主也忒狠了……
周綿綿卻高興地叉起腰來,腰上的小奶膘都跟著直顫。
看那韓碧蓮以後還敢來不?
反正再來,就接著打嘴!
……
自打那韓碧蓮被送回府後,一連七日,她都沒再現過身。
韓夫子只說是在府中養傷。
她不來了,周家學堂便清淨多了。
周綿綿心裡頭自然是舒坦極了。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輕快,反正上午時,就在學堂聽學讀書。
有時無聊,綿綿還會拉上三郎四郎,偷摸往解了韓夫子的髮帶子。
又或是朝他茶杯里放小蟲兒。
一次韓夫子剛訓完人,轉頭呷了口茶水潤喉,結果差點兒沒嘔出來。
最後他從嗓子眼兒里扯出半條蚯蚓來。
惹得大傢伙兒是又噁心又忍不住樂。
「你們、你們誰幹的!」韓夫子被氣得要發癲了。
為此,他還特地告假,回家待了兩天。
結果發現周家沒有主動上門請他的意思,於是便自己又灰溜溜地回來。
而下午時,就是周綿綿自己玩耍的時候了。
她有時就留下同窗的女孩子,一起去屋子裡把玩會兒頭花兒,或是些其他小玩意兒。
綿綿不喜顯擺。
回回都專挑些不貴的首飾拿出來,讓女孩們隨便把玩。
她還是個大方孩子,玩到興起時,還會相送一些。
有時是送幾支絨花小簪。
有時是送幾件城中買的蘇羅繡帕。
其他小丫頭每回都被這些小玩意兒哄得兩眼冒光,只覺周綿綿好得堪比仙女,開心的不得了。
其中,有一個名叫文英的丫頭,和綿綿玩得最為親近。
她家就住在杏花鎮上。
自幼就跟著祖父祖母一起生活,家裡是開染坊的,名聲很好,也是周老太頭一個就挑中的伴讀。
「綿綿,我也想帶你去我家染坊玩兒,可惜我祖父太過嚴苛,從不許我進染坊半步……」文英坐在炕上,憨厚的小臉兒露出一絲失落。
周綿綿沒有染過布。
心裡頭也有些好奇。
她趕緊安撫「沒事的,那等到咱休長假時,你來我家住下也行,咱們可以晚上一起說小話兒。」
文英一聽,心裡頭可是高興。
她很是羨慕綿綿家裡的環境。
覺得舒適極了。
看著兩個小丫頭玩得這麼好,周老太她們也高興。
「老三家的,老四家的。」周老太出來後道「待會兒再去小廚房,拿些炸鮮蘑來,給屋裡的孩子們送去。」
宋念喜點頭道「我這就去娘。」
「嗯,綿綿平日裡也沒啥丫頭做朋友,難得現在有幾個了,咱可得好生招待著。」
於是就這麼,文英她們四個回回從周家離開時,都能吃上一肚子的小零嘴兒。
比她們自己家吃得還要好不少。
這讓丫頭們都可高興了,如此一來,學堂里的讀書氛圍自然也是輕鬆。
對綿綿念書也有更多好處。
……
這天,到了學堂休沐的時候,難得綿綿能得個清閒。
她雖然還是很想跟文英她們玩兒。
不過想到今日可以不用干坐半天,心裡頭也還是更高興。
於是一大清早睡了個懶覺後,就跟在奶的屁股後面,又是幫忙撿鴨蛋,又是幫著曬衣裳。
等到午後,綿綿還跟著周老太去串門。
剛一走到老村長家時,就看見周老三從鎮上回來,同時,還帶回來一個消息。
「鎮上開始到處抓人了!」周老三下了馬車搖頭道。
「抓人?」周老太一頭霧水「抓的是什麼人,賊人嗎。」
「不是。」
「是因皇上夏日要大辦壽辰,可欽天監卻報有異象,說是有什麼怪力會衝撞到宮中貴人,尤其是皇后,所以眼下各地都奉旨查處,看看有什麼怪像。」周老三頓了下,面露難色地看了老村長一眼。
「而衙門那邊為了交差,現下不僅查巫術蠱咒,還將不合人倫、二男或是二女相好之事,也一併揪住,但凡坐實,立馬下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