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抬起猩紅的眸子。
憤憤瞪了眼前面那伙烏合之眾。
「這裡是砬子村,是咱杏花鎮下面最窮的村子,本來就沒幾戶人家,後來那楊知縣又亂征徭役,把村裡的百姓都帶走了,這砬子村就成無人村了。」老村長聲音沙啞地道。
周老三皺起了眉「這就難怪了,砬子村空了,這伙賊人為了藏身,找這麼個無人村自然是最穩妥的。」
更要緊的是,這砬子村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離它最近的村子都少說要走六七十里地。
躲在這兒做壞事,一時也很難被人察覺。
瞧這砬子村的賊人還挺警覺,每隔上一會兒,就要派出人來巡邏。
周老三心中隱隱冒出了個想法。
「近來靈州城有樁大案,已經有幾十家的孩子被拐了,我咋覺得砬子村的這夥人,說不定就和這案子有關!」周老三眸光炯炯地低聲道。
周老四用力攥拳「竟這麼猖狂?拐了數十家的孩子,簡直是造孽!」
提起拍花子,周家的隱痛就暗暗浮了出來。
周老三的神色也帶著恨色「所以咱不光得救安哥兒,也得把裡面的孩子都救下,讓這些賊人不能再作惡了。」
「三哥,那你說該咋辦?」周老四拳頭捏得更緊了。
周老三眯了起了雙眸。
「現在已經入夜,估摸著他們也來不及把安哥兒帶出去找買家。老四,你和老村長就在這兒盯著,自己小心著些,我去鎮上報官!」
周老四立馬點頭應下,緊握了下周老三的手臂「放心吧三哥,我和老村長會顧好自己,你夜裡趕路也切記要小心啊!」
說罷,兄弟二人深深對視了一眼,自然都明白對方要囑咐什麼。
周老三又拍拍老四的肩膀。
這便消失在了沉重的夜色之中。
好在驢車就拴在不遠處的小路岔口,周老三找到驢車,就一路往杏花鎮趕去。
砬子村實在太遠,夜深了驢又有些勞累,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
才終於趕到衙門。
當聽到周老三所報之事跟拐孩子有關時,那衙差神色大驚,自是也不敢耽擱。
趕忙就進了府中,速速稟報去了。
過了不到片刻,周老三就見一個身穿肅穆官服的身影走了出來。
一開口,沒想到竟是李知州的聲音。
「知州大人,您咋還在杏花鎮?」周老三吃驚地問道。
李知州聽著也覺得耳熟,舉起了提燈照了下,才看清來報官之人的面容。.•°¤*(¯`★´¯)*¤° 6❾ⓈнⓊⓧ.Čo𝐌 °¤*(¯´★`¯)*¤°•.
「原來是周老三啊。」李知州也不免意外。
一普通莊稼漢子,竟能屢屢上報要緊之事。
這也實在是奇了。
「本官追查孩子丟失一案,一直查到這杏花鎮,前些日子線索又斷了,故而才一直停留在此沒有回城。」李知州待周老三的語氣還挺客氣。
周老三暗暗沉眸,能讓知州大人如此焦灼的,看來此案真是萬分要緊!
他忙套上驢車「知州大人,那咱這就是去砬子村抓人吧,那伙賊人怕不是就和這大案有關!」
李知州速速理了下官帽,神色很是嚴肅。
「好,那你帶路,本官倒是要看看,是何人敢如此大膽,做這喪盡天良之事!」
於是李知州親自帶著數十個官兵,這就跟著周老三朝砬子村去了。
……
天才剛蒙蒙亮時,周老太就起來去後院拾掇了雞蛋鴨蛋。
又在鍋里煨了些雞蛋,蒸了幾個地瓜和骨頭肉。
還煮了鍋濃稠的白米粥。
忙完就要去村口等著了。
這時候白家兄弟也守了一夜,見周老太出來,一身疲憊地站起了身。
「白鏢師,昨晚也是勞累你們了。」周老太雖惦記著兒子。
但也沒有忘了白家的辛苦。
很是感激地看著白鏢師「一會兒你們都去我家吃點兒吧,歇歇腳,也好暖暖身子。」
白鏢師揉了揉睡眼,這時候也就顧不上客氣推拒了。
他飛快點頭道「正好我也有些餓了,這就吃去,等吃飽了飯,我們兄弟幾個就去幫忙尋人。」
周老太正要應下,這時候,卻忽然有一陣驢車軲轆的聲響從村口傳來。
周老太頓時提起了心,忙尋著聲音看去。
只見正是周老三他們回來了!
周老三趕著驢車,用力拉著手中的韁繩。
驢車後面的周老四,正趴在老三的背上呼呼大睡,嘴巴長得老大。
一旁還坐著老村長。
老村長懷裡抱著小小的安哥兒,臉上雖露出疲乏之色,卻仍掛著找到孩子的喜悅。
一看到周老太和白鏢師,他就樂地舉起了手裡的小安哥兒。
孩子找到了!
周老太心中當即一陣輕鬆,捂著心窩口,就趕忙迎了上去。👺😂 ❻❾丂hU𝔁.𝐜𝕠ᵐ ☜☠
「娘!」周老三抬頭看見周老太,也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我們給安哥兒找回來了,這一宿沒回來讓您掛心了吧!」
瞧他們幾個累的,周老太又高興又心疼,也不急著問是咋找回來的。
趕緊讓他們都進屋先好好歇歇再說。
「安哥兒找回來就好,老三老四,你們快帶老村長和白家兄弟進屋,我去告訴雲秀,別讓她再懸著心。」周老太的語氣難掩激動。
很快,雲秀就頂著一雙哭腫的眼睛,又哭又笑地趕來看安哥兒了。
小小一坨的安哥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周家的大炕上,現下被大家都圍著打量,驚得他不停吐著小舌頭。
還發出「啊哈」的小聲音。
周綿綿頂著還沒梳理過的一頭亂毛,睡眼惺忪的,也急著過來瞧了瞧安哥兒。
安哥兒亂撲騰著,一隻肉丸似的手手胡亂一伸。
正好捅進了綿綿的小袖口裡。
兩個孩子「握了握」彼此的手手,都懵懵然的小模樣,可給大傢伙兒都逗笑了。
「這倆孩子,真是越看越招人稀罕。」老村長笑飛了鬍子。
見安哥兒沒事了,綿綿這乖寶兒也能長長舒口氣了。
一個沒注意,晶瑩的哈喇子就差點兒跟著淌下來,她趕緊拿小帕子偷摸擦掉。
就朝周老三那邊去了。
「爹,可回來了。」
周綿綿急急地伸出藕似的小胳膊,緊箍著周老三的脖子。
就不撒手了。
像是生怕周老三跑了似的。
周老三知道閨女昨夜定是擔心自己了,美得不行,抱著綿綿就要拿胡茬兒去蹭。
好在被宋念喜一把摁住了臉。
「高興歸高興,也不怕扎著綿綿,你這鬍子一宿可長不少。」宋念喜嗔笑著,往桌子端上肉菜和白粥。
周老三摸摸鬍子,嘿嘿地憨笑了兩聲。
「媳婦兒訓的是,我這不也是太高興了嗎。」
屋子裡,現下熱鬧鬧的,溢滿了讓人安心的家常菜味兒。
待大家都坐好了,也動起了筷子,周老太才問起兒子們這一夜的遭遇。
「老三,快說說,你們是咋追到安哥兒的?可有和那漢子動手?」
宋念喜雖沒問,但也仔細地看了周老三好幾次,見他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
周老三來了精神,飯也顧不上吃了「可別提了,我們一口氣追到砬子村,竟瞧見了一夥專拐孩子的賊人,花嬸兒他們就是把安哥兒賣去換錢。」
「然後呢,你和周四哥還有老村長就把他們制服了?!」白鏢師忙驚奇地問道。
周老四聽得差點兒一口粥噴到桌上。
「白兄弟,你也太狠了,人家足足有二十多人,我和三哥長了三頭六臂也打不過啊!」
這話一出,白鏢師笑著撓了撓頭。
飯桌上的眾人也都笑了。
周老三這便把報官的事兒說了出來。
周老太和白家人都像聽說書的似的,聽得很是入迷。
一旁的小綿綿也聽得聚精會神。
時不時還驚呼地踢踢小短腿兒。
「原來是知州大人帶官兵救了安哥兒,還救了別的孩子啊。」周老太沒想到會如此曲折。
周老三點頭道「可不,那邊除了安哥兒,還有七八個孩子呢,有的比安哥兒大點兒,一兩歲的,有的都七八歲了,都被拐了進去。」
就在昨夜周老三上報完李知州後,他們便當即趕去了砬子村。
那伙賊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反抗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被幾十個官兵給制服了。
被拐去的孩子被他們扔在地窖里,臭氣熏天地關著。
當官兵下去解救的時候,還看見他們泡在一堆屎尿里哇哇大哭呢。
好在安哥兒是最後才被送去,沒遭太多罪,不然老村長非心疼壞了不可。
後來,那花嬸兒和她男人也被官兵一併抓了。
臨走時,還挨了老村長好幾個拳頭,打了他們兩口子一對烏眼青。
周老三放下飯碗後笑道「李知州說了,這次抓的這些賊人,可是作惡已久了,還是咱靈州城拍花子大案的其中一夥主力。」
周老太忙睜大了眼睛「那豈不是能幫李知州早日破了那案子?」
如此一來,就就有更多的孩子可以免遭惡人毒手了啊!
「正是呢!」周老四也興沖沖道「順著他們肯定能揪出背後的頭目來,大案一破,那那咱家可就是立了頭功。」
周老太心裡頭聽著舒坦。
只是面兒上倒沒太過激動。
畢竟當著老村長和白家的面兒,也不好太顯擺。
更何況。周家又不止一次立功了,得過的賞賜也不少,這本就沒啥好稀奇的。
「這些都不是要緊,最要緊的是安哥兒能尋回來。」周老太欣慰地嘆了聲。
宋念喜她們也都一個勁兒地點著頭。
吃飽了飯後,白家兄弟先回去了。
老村長放下了碗筷,忽然就拉著雲秀下了地。
他動容地看著周老太,生瘡的嘴唇一直顫抖著,剛一張嘴,就忍不住落下兩行老淚來。
「閨女,咱爺倆給周家磕兩個,沒有周家,咱怕是再也見不著安哥兒了!」老村長啞著嗓子說道。
周老太一驚,沒等他倆彎身,就趕快給扶了起來。
「這是幹啥?我家受不起的!」周老太言語帶著嗔怪。
老村長抹了把眼淚兒,只好起身。
這時看見趴在炕角打呼嚕的周綿綿,他就更忍不住更動容。
「多虧了綿綿弄那紅泥巴啊,不然我們上哪兒去追花嬸兒他們去,這綿綿丫頭,可真是我家的福星。周老太既不受我爺倆的拜,那讓安哥兒給綿綿拜兩下總是要的。」
說著,老村長忙給安哥兒抱了過來。
他抓著這小娃娃的兩隻手手,就朝周綿綿拜了兩下。
「快給綿綿丫頭再拜幾個個,她可是你的小恩人啊。」
老村長也不管安哥兒聽不聽得懂,紅著淚眼就對他說個不停。
周綿綿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剛一睜開眼。
就見安哥兒正被老村長提溜著,咧著沒牙的小嘴兒,朝她拜個不停呢。
盛情總是讓人羞怯,周綿綿紅了紅小臉兒,不好意思地躲在周老太身後。
「老村長,你不用如此客氣,綿綿都不好意思了。」周老太摸了摸乖孫女兒的小燙臉頰。
老村長卻搖頭道「這不是客氣,這是報恩啊。以後周家尤其是綿綿,就是安哥兒的恩人了,我必得叫安哥兒記著,以後一定要記著綿綿的好,綿綿說啥就是啥!」
那小安哥兒雖聽不懂話。
可也配合地動著小腦瓜,乍一看像點頭似的。
雲秀見了忍不住笑出個鼻涕泡「安哥兒喜歡綿綿呢,以後再長大點兒,他肯定就會黏著綿綿了。」
老村長聽著也樂。
又拉著雲秀,再對小綿綿謝了又謝。
安哥兒被偷這事可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很快桃源村又恢復了平靜。
只是這事兒鬧得動靜太大,驚動到了呂氏,她想探個究竟。
隔三差五就去跟白家兄弟問個不停。
好在白家兄弟也是嘴巴嚴的,從不同她說起半句。
鬧得這呂氏抓心撓肝的。
又逮著周家的三個小子亂打聽。
桃源村其餘三戶被她擾的,現下都可煩這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