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雲正一臉羨慕地看著周老二,多想自家也能跟鎮上大戶攀上關係啊。
正想著出神呢,誰知卻忽然對上周老二直直投來的眼神。
瞧著周老二那雙渾黃、又透著股蔫吧勁兒的眼珠子,像極了河邊曬乾的死魚眼,此時竟還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張碧雲只覺得一陣惡寒。
趕忙嫌棄地撇過腦袋,強行忍住了反胃。 ✡✪
「嬸兒,這會子我婆婆該喊我做飯了,我就先回了。」張碧雲跟李老太說了聲兒。
便腳下飛快地離開了。
跟躲瘟病似的。
周老二多看了人家好幾眼,忍不住好奇,就過來問李老太。
「李嬸兒,方才那婦人是誰家的。咋之前沒見過呢?」
李老太道「你說碧雲啊,她是我家遠親韓家的二兒媳,沒了漢子,是個可憐人,老二你平時不咋出門,難怪沒見過。」
周老二「哦」了一聲。
目光忍不住朝張碧雲離去的方向看去。
直到孫萍花出來找他,周老二腦瓜里的亂想才被打斷了去。
「老二,在外面杵著幹啥,進來幫我收拾下鴨圈。」孫萍花大大咧咧地走過來。
周老二一看媳婦兒來了,有些泄氣地晃晃頭。
「沒啥,我就是出來溜達會兒。」
孫萍花也沒多想。
順手提了下褲腰,又抓了把黏在後腚的棉褲「快進來幫我幹活兒吧。」
周老二悶聲點點頭,佝著腰跟在孫萍花後面。
瞧著自家媳婦兒這粗鄙的姿勢,還有粗糙的臉頰。
不知咋的,周老二生平頭一次覺得他媳婦兒有些礙眼了……
……
夜裡,東廂房和西廂房的燈都熄了。♝🐜 👌🎈
正房這邊卻忙得熱火朝天。
周老太和宋念喜婆媳倆正在給綿綿洗身子呢。
雖說周綿綿還是個三歲丫頭,可卻已經知道啥叫愛乾淨,啥叫抹香香了。
每隔著幾天,這小傢伙就要磨著周老太洗一次澡澡。
還抱著周老三從鎮上帶回來的脂膏,滿屋子開心地噠噠跑。
「奶,先洗澡澡!」
「再給綿綿抹這個香香,好不好呀~」
周老太覺得小丫頭打小就愛乾淨是個好事兒,當然也就順著她了,
於是除了每兩天給綿綿擦一次小身子外。
隔個七八天,還要給周綿綿洗一次澡澡。
莊稼戶洗澡都不大勤,周家人也是如此,唯獨家裡這寶貝疙瘩是個例外。
如此嬌貴,放在整個山谷也是頭一份的。
周老太也樂得寵著乖孫女兒。
只是冬天洗澡甚是麻煩些,生怕水弄太熱了會燙著綿綿。
於是回回周老太都得反覆試過水溫,才敢把周綿綿往水盆里放。
「好嘍綿綿,奶覺得這水差不多了,熱乎也不燙,你自己再試試看。」周老太抱著周綿綿道。
周綿綿的小手這就往水盆里一伸。
嘟嘟的小臉蛋兒馬上皺了一下「嘶……」
周老太趕忙給她的手手吹吹「咋啦乖寶兒,可是這水太燙了?」
「嗯嗯,燙燙,奶再加些涼水。」
一聽這話,一旁的宋念喜就起身舀涼水去。
周老太怪罪自己個兒道「綿綿皮肉細得很,哪像我這老太婆皮糙肉厚的,我試著這水都有些涼了,誰知還是燙著我乖寶兒了。」
直到宋念喜加到第三次涼水,周綿綿眉間的「小八字」才終於舒展開來。
「現在好啦,不涼也不燙。」
周綿綿說著,就往大水盆里進。
一雙小胳膊緊攀著周老太的雙手,咧著小嘴兒就往大澡盆里躺。
本就泡慣了靈池的她,自是喜歡玩水。
沒一會兒就把小臉兒伸進水中,小嘴噘噘地吹起一連串泡泡。
逗得周老太和宋念喜忍不住一陣笑。
聽著妹妹咯咯咯的笑著,裡屋的四郎看不見妹妹在屋。
忙爬出了被窩,跳下炕就要去找綿綿。
「是四郎嗎。」周老太在外屋喊了一聲「奶在給你妹洗澡呢,四郎你在裡屋待著,」
四郎口齒不清地急道「那我也要和妹妹一塊洗啊,奶。」
周老太一聽,忙一把拉上了外屋的帘子。
趁著周四郎還沒跑出來,就抄起爐邊兒的笤帚,給這小子趕了回去。
「快回去躺著,綿綿是丫頭,你是小子,可不能一塊洗。」
周四郎迷迷糊糊地抱著笤帚「為啥不能,四郎要跟妹妹待一起啊。」
「那也不能啥時候都待一起。你妹妹都三歲了,洗澡都得避著嫌,你們幾個小子都記著點兒。」
雖說綿綿和四郎都還太小,一般人家的孩子在這年歲都還不會避著。
可周綿綿卻是個格外知羞的,周老太自然得順著乖孫女兒。
周四郎還啥都不懂,一聽不許他跟妹妹待在一塊兒,這小哭包便又來勁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淚汪汪的。
還以為是奶要把妹妹給搶走。
所以是又急又怕,只能咧著小嘴兒抽搭「奶壞壞,不讓四郎找妹妹,嗚嗚嗚。」
一激動,倆大鼻涕泡都被他哭出來了,又啪嗒一下全都破了。
炕上的周二郎和周三郎被哭煩了。
急著給他揪到炕上。
倆哥哥已經懂事,自然知道奶為啥不讓他們跟妹妹一塊洗。
所以早早地就在裡屋待著。
就只有四郎還小尚不懂事兒。
周三郎二話不說,上來就舉著拳頭威脅。
「哭啥哭,吵死了,快給我上炕睡覺!」
耳朵疼得厲害,周四郎哭得更凶了。
一雙水汪汪的淚眼露出些小小的懼色。
「三哥凶啥凶,就知道欺負我嗚嗚嗚。」
見三郎「恐嚇」不成,周二郎只好自己出馬。
過來扒拉開周三郎的手。
「你既煩他哭,那還打他幹啥,你看他哭更狠了。」周二郎冷這小臉兒哼道。
周三郎抱著胳膊瞪眼「那你有啥法子,趕緊讓他閉嘴。」
周二郎想了下,只好先耐著性子哄四郎。
「奶不是要搶你的綿綿,只是咱跟綿綿不一樣,綿綿只能自己洗。」
「這是為啥啊?」周四郎眼淚汪汪地問。
眼圈紅紅的跟個兔子。
「因為綿綿是小姑娘,我們是小子。」周二郎一本正經地道。
周四郎還是沒懂,又哭唧唧地問「哪又是為啥?」
周二郎頓了下。
忍著脾氣道「沒有那麼多為啥,不行就是不行,就像娘是女的,爹是男的,生來就不一樣。」
「二哥不對!」周四郎急吼吼地糾正「娘和爹就能一塊子,我還看過!」
「……」周二郎小臉兒一紅。
憋了口氣,
最後轉頭對三郎哼著「算了,你還是揍他吧。」
聽著裡屋四郎那小哭包不停被倆哥哥收拾。
周老太和宋念喜都是哭笑不得。
「這孩子平時洗把臉都哭爹喊娘的,咋今個兒那麼想洗澡了。」周老太無奈地晃著頭。
宋念喜笑道「四郎還小,看啥都眼饞,看妹妹都洗了,自然也想跟著。」
這時,水盆里的周綿綿終於洗好了。
小傢伙抖了抖頭髮上的水水,趕忙撲倒周老太暖和的懷裡。
周老太拿著一塊兒大大的浴布,給這小傢伙裹好,軟乎乎地抱在懷裡,
就趕緊送到炕上的被窩裡。
周綿綿洗得也有些乏了,縮在被子下蹬了蹬小短腿兒。
迷糊地打了倆哈欠。
倒頭就呼呼睡了。
這時,周四郎怕吵著妹妹,終於是不哭了。
他笨拙地爬到綿綿旁邊,貼著她的小被子躺著。
「奶,今晚我貼妹妹睡,行不。」小四郎眨著一雙淚眼,央求著周老太。
周老太也知這小子就愛黏著妹妹,摸了摸他小腦瓜。
哪捨得再不讓。
「行行行,你挨著妹妹覺覺,奶在你倆邊上睡。」
周四郎這才不委屈了,轉頭就去枕綿綿的小枕頭。
等到清早,周老太起來穿衣裳時,就見倆小腦袋瓜湊在一個枕頭上,綿綿和四郎都睡得香極了。
周老太的心底不由一陣柔軟,給他倆掖好了被子。
才起身下地做飯。
今個兒還得送二郎回私塾,她可得早些把飯做好。
於是周老太給大人們要吃的油餅子先烙好,又去熱了羊奶。
至於綿綿要吃的東西,還得等著鄭巧兒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