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願意跟我學畫畫嗎?

  這年頭能坐上飛機的都不是一般人,平頭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綠皮火車才是這個年代最主流的長途交通工具。

  別說兩個小朋友了,就是蘇桃桃也是兩輩子以來頭一回坐綠皮火車。

  不遠處冒煙的車頭,顏色和郵局門口的郵筒很像,隨著鳴笛聲越來越近,綠皮車廂徐徐而至,蘇桃桃也和兩個小朋友一樣好奇和興奮。

  塵塵拍著手點頭:「火車~~」

  蘇桃桃:「對,火車,綠皮火車,塵塵會折嗎?」

  小傢伙咬著肉嘟嘟的手指頭,搖了搖頭:「不會~~」

  語氣有那麼點幽怨。

  傅征途摸摸他的頭:「爸爸教你。」

  塵塵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小米牙,點點頭:「嗯~~」

  蘇桃桃覺得傅征途自稱爸爸是越來越嫻熟了。

  傅遠航趕緊拿出他的小本本把綠皮火車畫下來,寫上起點和終點,還順便把旁邊的一家三口都畫了進去,記錄他人生第一次坐綠皮火車。

  等到要上車的時候,蘇桃桃就笑不出來了,抱著塵塵躲一邊去瑟瑟發抖。

  這簡直是一網兜的魚爭先恐後躍出水面,不過不是躍出水面,而是鑽進車廂!

  她上輩子見過兩千年左右的新聞報導,那時候高鐵線路還不是特別發達,飛機也不是人人都捨得坐,春運大軍競相湧向火車站趕春運回家過大年就是這個場景。

  後來人們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大家都捨得掏錢坐飛機,加上買得起小汽車的人越來越多,就變成了節假日高速國道大塞車,加上高鐵的飛速發展,春運漸漸也就沒那麼恐怖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上輩子沒體驗過的春運,這輩子倒是補上了。

  關鍵是現在不年不節的啊。

  「怎麼會這麼多人?」其實進站的時候人就好多,只不過蘇桃桃光顧著興奮,加上天黑都沒太在意人群,等到現在才嚇一跳。

  兩個小朋友見過最多人的地方是縣城的圩日,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都瞪大眼睛看,倒不是害怕,而是好奇。

  傅征途用兩個大包裹圈出一個空間,把他們護在裡面。

  「讓他們先上,我們最後上。」

  一家四口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魚群」一茬接一茬「游」進車廂,塵塵看得開心,都想鼓掌來著。

  蘇桃桃無奈捏捏他的小臉。

  等人都上得差不多,傅征途讓傅遠航在前面開路,蘇桃桃抱著塵塵走在中間,他帶著包裹殿後,免得有人從後面撞上來。

  一家人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到座位,傅遠航和塵塵免票,還好傅征途買到了兩張硬臥,不然傅遠航這個半大孩子連坐的地方都沒有,餐車和過道上全都是人。

  硬臥車廂里有六個床鋪,蘇桃桃進來的時候兩個下鋪和兩個上鋪都被人占了,只有中間的床鋪沒有人,傅征途買的明明是一個中鋪和一個下鋪。

  蘇桃桃拿著車票對占了他們下鋪的中年阿姨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座位,麻煩你讓一下。」

  阿姨抬了下眼皮,可能覺得蘇桃桃的長相好欺負,捂著嘴咳兩下:「這位同志,我身體不大好,腿腳也不大好,能不能跟你們換下座位?我的是這個。」

  阿姨指了指對面的中鋪。

  蘇桃桃不軟不硬頂回去:「要是我一個人跟你換倒無所謂,但是我帶著兩個孩子,怕是不能跟你換了,你不方便的話去找乘務員或者列車長,他們會幫助你的。」

  腿腳是不是不好暫時看不出來,但是這阿姨說話中氣比她都足,實在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阿姨一副死皮賴臉不想起來的樣子。

  傅征途直接叫來乘務員,阿姨才罵罵咧咧起來,麻利地爬上對面的中鋪。

  蘇桃桃:「……」說好的腿腳不方便呢?

  這個點在村裡的話,兩個孩子早已經睡覺,這會都已經困得不行。

  蘇桃桃讓傅征途去打點熱水,拿出小盆給已經睡著的塵塵洗了臉擦了手,才讓傅征途把他抱到中鋪裡面去睡。

  蘇桃桃說:「你先帶小航去洗漱,一會換我。」

  對面的阿姨嘀嘀咕咕:「窮講究……」

  蘇桃桃自然不理她。

  一個床鋪睡不下兩個大人,事實上睡一個傅征途這樣身量的大人都夠嗆。

  只能蘇桃桃帶著塵塵睡中鋪,傅征途帶著傅遠航睡下鋪。

  等他們回來,蘇桃桃對傅遠航說:「小航如果晚上起夜一定要跟你哥說,不能一個人走出這個車廂。」

  傅遠航點頭:「我知道了嫂子。」

  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睡好覺自然不可能,也就兩個小孩的睡眠質量不受影響,蘇桃桃聽了大半個晚上「況且況且」都沒有怎麼合過眼。

  傅征途也好不到哪裡去,主要是他知道蘇桃桃睡覺不老實,他總擔心她半夜會從上面摔下來,挪了兩個包裹到床前還不夠,幾乎是每隔一會站起來看看她和孩子。

  蘇桃桃每次都是睜著眼睛,巴巴看著他。

  幾次之後,傅征途讓她下來睡下鋪,把傅遠航抱上去,用背帶做了個簡易圍欄,確保傅遠航不會掉下來才坐到蘇桃桃身邊,摟她入懷,像在村子裡的夜晚一樣,輕拍她的脊背,蘇桃桃數著節拍才漸漸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說是睡,其實也就迷迷糊糊眯了幾個小時。

  傅征途既要擔心上鋪兩個小的,又擔心懷裡這個,幾乎就沒睡過。

  到了早上六七點,蘇桃桃迷迷糊糊醒來,起身讓傅征途去睡,他已經連著兩個晚上沒怎麼睡覺,倒下床鋪就睡了過去。

  兩個小朋友七點多醒來,蘇桃桃先帶他們去洗漱,又就著熱水吃了艾糍和雞蛋。

  艾糍還剩下好幾個,再不吃就要壞了,蘇桃桃給車廂里其他人都分了一個,包括那個阿姨也沒落下。

  這年頭樸實無華的好人還是居多,車廂里有個戴著眼鏡,學著模樣的老人,一直夸傅征途是好男人,也特別喜歡塵塵和傅遠航,一直帶著他們玩。

  塵塵跟老爺爺熟悉後,從自己的小書包里拿出爸爸送給他的軍棋跟老爺爺玩。

  老者開始覺得這麼點小娃娃懂啥,也沒在意,隨便陪著他玩玩就是了。

  塵塵也不怎麼說話,默默擺弄棋盤。

  老者完全沒想到塵塵居然真的會下翻翻棋,規則知道得一清二楚,翻出來的棋子看一眼就知道哪個大哪個小,誰可以吃掉誰,翻到自己的棋子還知道先占行營,翻出炸彈如果邊上不是司令或者軍長這種大棋,嫌棄他的棋子太小,不吃它,先躲進行營里,還知道要走工兵去挖他的地雷……

  一盤下來,雖然是老者贏了,但他看塵塵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你兒子真的只有兩歲?他識字了?誰教他下的軍棋?」

  別的不說,兩歲的小孩正是愛動愛跑狗都嫌的年紀,能一直坐這麼久,光專注力和耐性已經不是一般的小孩可以做到。

  蘇桃桃沒怎麼下過軍棋,她都不知道規則,也不知道難度,笑著說:「不識字,就他爸爸帶著玩了幾天,虛歲兩歲了,實歲還差幾天。」

  老者豎起大拇指:「你這個兒子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培養。」

  蘇桃桃覺得他應該是個老師,眼睛裡流露出的愛才惜才之意掩蓋不住。

  這一點,在他看到傅遠航的素描時尤為明顯,拿著傅遠航的畫手都在抖,眼裡帶著光,:

  「你真的沒有學過畫畫?」

  傅遠航搖頭:「沒有,憑感覺隨便畫的。」

  「太有靈氣了。」老者這問蘇桃桃:「能冒昧問一下你們是要去哪裡嗎?」

  萍水相逢,蘇桃桃留了個心眼,沒說具體地方,只道:「我們下一站就下車了。」

  老者的眼睛亮得更是厲害:「我,我也下一站下車。」

  蘇桃桃驚訝地看著他。

  他激動地拉住傅遠航的手:「你,叫什麼名字?你願意跟我學畫畫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