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親戚之間

  韋氏柳眉一挑,臉帶怒色:「阿裴輕巧巧一句話便斷了我四郎的求學路,二叔要我如何寬宏?不曾打上阿裴門去已是看洛客面上,否則,我阿韋即便窮也斷不至於怕她阿裴!」

  張魯客看了妻子何氏一眼,何氏搖頭不語。記住本站域名張魯客一嘆,道:「不瞞阿嫂,小弟今日登門,一者乃是為致賀,二者乃是受洛客所託來同阿嫂說和。其實,有樁事一直瞞著阿嫂,當年四郎在外求學,所有束脩皆是洛客供給,並非出自我。」

  「什麼?!」

  韋氏滿臉震驚,直接從跌坐的狀態從坐榻上站了起來,張家幾兄弟皆難掩震驚,張同休更是低下了頭。

  韋氏失聲問道:「難道是他三叔負責的?為何二叔當日不告訴……」

  話語戛然而止。張魯客道:「想來阿嫂已經想起,當日,小弟才開了個頭,剛提了一句洛客便被您罵了回去,我如何還敢提?便只好偽稱由小弟負責出資讓四郎到外面的學館去繼續上學。」

  「竟是如此!」

  韋氏神情悵然若失,她心中一直感激著張魯客在丈夫去後一直對她們家的照顧。當年四郎被趕出族學,她一個婦道人家一時間也不知哪裡的學館好,又不能讓個半大小子就那麼閒置在家荒廢時光,一時間真是又慌又急,想來想去便使人去託了張魯客。

  張魯客知道後,便請人打聽了可靠的學館,托人把四郎送進去。只是,那時丈夫剛去,家中沒了大進項,花銷卻不小,四郎的束脩不禁讓她捉襟見肘。張魯客試探著提了張洛客願意資助,但被她斷然拒絕,之後,張魯客才說由他來負責。

  原來,內里竟是這樣的因由。韋氏恍然道:「那……四郎的蔭職是洛客還是梁客出的力?」

  張魯客道:「此事阿嫂放心,並非洛客請託,乃是梁客見阿嫂家中情況伸手相幫,我們畢竟都是張家人。」

  韋氏點點頭,面色沉肅,語氣鄭重的看向幾個兒子:「大郎,二郎,四郎,六郎,你們兄弟要記著,雖說是一家人,但你們二叔、四叔於我們是有恩的,別人可忘,你們兄弟卻不能忘!五郎那裡,六郎和四郎告誡他!」

  「喏。」

  兄弟幾個齊聲應道。張魯客聽韋氏只說他與張梁客,隻字不提張洛客,顯然心裡還是有芥蒂,無奈的在心裡一嘆,乾脆道:「阿嫂的想法小弟明白了,我明日便使人轉告洛客。不瞞阿嫂說,其實我也覺得裴氏行事過於霸道,一家人小孩子之間,只能幫理不幫親,如此方是正道,只許你家的孩子欺負人,就不許旁人還手了?哪有拉偏架的!反正洛客的請託我是帶到的,成與不成卻不由我,阿嫂盡可憑心意行事便是。」

  竟然還有這樣幫人說和的!

  張昌宗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兒沒笑出來。這位二叔難怪敢對著他念《傅子》教育他,原來他自己便是那樣板正的人,只是隱藏在和氣的外表和行事之下。違了他心意的,即便是親堂弟的委託,委託的也不是小事,他也不願意勉強幫忙,也不願勉強韋氏。

  二叔真是個趣人啊!

  張昌宗笑眯眯地望著二叔,何氏看他這樣子,心裡咯噔一下,白了張魯客一眼,責怪道:「六郎還在呢,你便亂說話,教壞了他怎麼辦?」

  張魯客奇道:「我方才便教過他了,心正身正即可,其餘的不妨圓融些,變通些。六郎可懂了?」

  張昌宗點點頭,從善如流:「意思便是原則問題不能犯錯,旁地小事無妨?」

  張魯客一窒。何氏哭笑不得,狠狠瞪張魯客一眼,抱過張昌宗,低頭對他道:「六郎可不要學你二叔那憊懶樣子,小心以後娶不到小娘子!」

  張昌宗看看二叔糗糗地抹鼻子,又看看臉色紅潤,神情和藹的二嬸,看二嬸明明是在念叨二叔,但兩人之間的感覺卻十分的溫馨。瞬間反應過來,這是被二嬸撒狗糧了吧?

  二嬸這隱形狗糧撒的,明顯沒考慮過在場單身狗們的心情。心裡默默扯嘴角,臉上裝天真:「二叔不是娶了二嬸了嗎?」

  言下之意,二嬸騙人!

  二叔瞬間噴笑出聲,二嬸鬧了個大紅臉。張魯客把張昌宗一把搶過去,頻頻誇獎道:「六郎說得好,別聽你二嬸的,聽我的!」

  被這麼一鬧,倒是把因為張洛客而起的尷尬和憋氣給化解了過去。之後說起張昌宗的功課,張魯客還是建議專心跟著李欽讓學。

  張魯客道:「李欽讓是有真才實學的,不論詩文皆有可取之處,且為人性情踏實,也能鎮得住學裡的那群小子們,六郎還小,先跟著他好好學,夯實基礎,余者過兩年再論也不遲,畢竟六郎才四歲。」

  在學業方面,韋氏自覺見識淺薄,自然是聽張魯客的。天色已經晚了,一群人聚在一起說了好一陣話,燈油都添了兩次,方才各自洗漱了睡下。

  作為偽小孩兒,張昌宗是被張同休給抱回房的,真小孩兒張易之已經睡得四仰八叉的,被子都踹到地上了。

  其實張昌宗也困了,這具身體的生物鐘早就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躺下好幾次要睡著了,都被張同休的翻身的動靜給弄醒,嘆了口氣,倒也認命了,鑽出自己的被窩,爬到四哥的被窩裡。

  張同休愣了一下:「怎麼過來了?你不是不喜歡跟人睡的嗎?」

  張昌宗嘆氣:「是不喜歡,不過看四哥你一副好想找人說說話的樣子,小弟不才,舍睡眠而陪你,真乃大唐第一好弟弟。不過,先說好,安慰人我不怎麼擅長,打擊人倒是很擅長,四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這般夸自己,好生不要臉!」

  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相信了!

  張昌宗也是無奈,黑暗中翻了個沒人看見的白眼,問出的問題卻一點都不和諧:「四哥,你是不是先前便知你的束脩是三叔所出一事?」

  方才張魯客說的時候,張昌宗便發現了,他那好四哥一直低著頭,旁人看不見,他人小正好能看清楚,張同休的表情很複雜,但唯獨沒有震驚之色,顯然他是知道的。

  張同休一頓,乾脆翻身背對著弟弟,看似拒絕的態度,卻還是「嗯」了一聲。張昌宗想了想,突然想起,韋氏那段時間心情特別差,說起張同休語氣也是恨恨,記得曾聽韋氏罵過他不爭氣,族學上不好,到外間的學館也不學好。

  張昌宗追問道:「那四哥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束脩是三叔出的,所以才不想好好讀書嗎?」

  張同休身子一僵,張昌宗還以為他要裝死到底,結果,過了好一會兒,他悶悶的道:「是的。三嬸把我趕出族學,三叔卻來為我出束脩讀書裝好人,我不想受他恩惠。」

  「那麼,你現在在糾結什麼?」

  張昌宗乾脆不睡了,爬起身來,盤膝坐在鋪蓋上,望著仍躺著不說話的張同休,嘆了口氣,道:「四哥是在後悔當初沒好好學嗎?」

  感覺張同休動了一下,卻沒說話。張昌宗道:「四哥總是這樣呢,做的時候不計後果衝動行事,做完了又來後悔,後悔完了不長記性,待下次依舊毛毛躁躁,總是這樣毫無長進!喂,你這樣做哥哥小心教壞我!哥哥要做弟弟的榜樣啊!」

  「啪」!

  張同休倏地翻身坐起,伸手就給了弟弟腦袋一下:「不許學我,做人當學好!」

  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張昌宗笑起來,笑完了倒是沒再繼續打擊張同休,而是道:「四哥,上次走失責任並不完全在你,我自己也有責任,你不用一直自責,你領過罰了,我也受過教訓了,以後吸取教訓便是,何必一直耿耿於懷?若真介懷,改掉就是!」

  「你懂什麼?」

  「是不懂四哥在想什麼,擔心這個,後悔那個,磨磨唧唧的,爽快些不行嗎?還不如做好當下,以求來日不後悔!」

  說著,張昌宗打了個哈欠,乾脆利索的爬走鑽回自己被窩,一邊揉眼睛一邊道:「四哥自己想吧,小弟先睡了!」

  張同休之後有沒有想通張昌宗就不知道了,小孩子的身體脆弱,較之成人嗜睡,他不會細緻的去安慰誰,有些事兒只聽別人說沒用,須得自己想通了才成。

  一夜好睡。清早起來,朝食都沒來得及吃,二叔便騎馬匆匆走了,倒是二嬸多留了半日,看一群孩子真的起來洗漱完畢便開始跑步背書,不論大小,都能堅持。口中嘖嘖稱奇,心下對這群孩子卻也更加的喜愛,張昌宗臨出發上學前,循機又給他塞了一張官票,還給了來財兩百文錢,讓來財待會兒送完孩子們回來後,去西市買些熟食、點心,留給孩子們中午吃。

  等客人們都走後,張昌宗下午放學回來,便被韋氏拉入堂屋,詢問他先前說的吃食方子。韋氏振振有詞的道:「那吃食方子,你一個孩童又不沾廚事,留著無用,莫若告訴為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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