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矩?左武衛將軍楊矩?
張昌宗真是一口老血含在喉頭,想咽咽不下去,想噴噴不出來——
如果是個文臣,不通軍務,那還有可想的,媽蛋,居然是個武將,還是左武衛的大將軍……明明都是領兵之人,難道看不出九曲之地的地理位置和重要性?好想點著他腦門罵一句,你眼睛被狗吃了?
「臣有本奏!」
一聽說楊矩的上書,張昌宗也顧不得多想,第二日朝會上就於大殿上堅決反對。記住本站域名御座之上的李旦見張昌宗反對,還頓了一下,然後問道:「張卿所奏何事?」
張昌宗舉起笏板,道:「臣反對把九曲之地劃做公主沐浴地。」
張昌宗在朝上從來不是高調的人,李旦登基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他這麼旗幟鮮明的反對一件事,聞言,問道:「為何反對?」
「請陛下容臣稟明。」
「可,說罷。」
許是多年的擔驚受怕生涯的影響,李旦的脾氣挺好,比他哥李顯還好,只是,這種好,放在一代帝王身上,有時候又會給人軟弱的感覺。聽說他們爹高宗皇帝脾氣也挺好,兒子像爹也不奇怪。
咳咳,拉回跑偏的思緒,張昌宗正色道:「臣請上輿圖。」
李旦命人上了輿圖,張昌宗往輿圖前一站,接過內侍遞過來的杖子,指著地圖就開始講:「陛下請看,這裡就是九曲之地,這裡便是吐蕃,從九曲之地開始,就是我大唐的疆域,這裡是京畿道,這裡便是長安。長安,兩漢之時便是都城,陛下可知從長安到九曲之地,中原王朝用了多少年才把疆域劃到這裡?」
李旦頓了一下,問道:「愛卿此話何意?」
張昌宗道:「陛下,遠的不說,只說本朝,自高祖立國至今,太宗、高宗兩代君王勵精圖治,建成安西四鎮,非是一代君王之功,非是一兵一卒之力,而是集合數代方才有今日之局面,裡面花了多少財物且不說,只說填在裡面的人命就不是小數。這等集數代之功,兵卒無數方才建下的地方,劃做金城公主沐浴地後,歸屬何方?是吐蕃嗎?臣只怕來日九泉之下無顏面見歷代先皇!」
「咳咳咳!」
金鑾殿上,一陣咳嗽聲,哪怕被殿中御史參奏也顧不得了,都是被嚇的。御座之上的李旦也變了顏色,瞪了滿臉漲紅的楊矩一眼,還沒說完呢,張昌宗又舉起笏板,看樣子是還沒說完,李旦眉頭不禁跳了一下——
張昌宗這小子小時候便能對答如流,巧舌如簧,現在大了,還以為他變內斂了,內斂什麼內斂,詞鋒、口舌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不,應該說更犀利了,小時候的詞鋒只是機靈可愛,大了之後,一張口能殺人了,沒看楊矩就已經快羞憤欲死了!
就見張昌宗舉著笏板,又道:「陛下,再請看九曲之地的地理位置,吐蕃的國土,山高路險,許多地方都是荒無人煙之地,唯有這一塊才是宜居之地,若九曲之地給了他們,等於給了吐蕃一個打開我大唐國境的門戶和中轉站,若是換了臣,定要在九曲之地屯兵,兩國交好之時可做基地,若是兩國交惡……就是入侵大唐的跳板!這等軍機要地,楊將軍,您看不出來嗎?或者,國土安危在你眼裡便無足輕重?那為了打下這些地方犧牲的將士呢?同為軍漢,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楊矩滿臉通紅,但是,若就這麼承認了,他以後也不用在軍中領兵了,強辯道:「張將軍此言,有危言聳聽之嫌,現在不是兩國交好嗎?公主遠嫁,兩國正結秦晉之好呢!」
張昌宗不板著臉了,面上露出個譏誚的笑容來,涼涼的發問:「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難道楊將軍不知?」
楊矩臉孔紅得發紫了,梗著脖子道:「張將軍是讀書人,某家不是,如今自陛下至下臣等,都有意與吐蕃交好,共結兩國之好!」
「哈~」
張昌宗連諷刺都懶得諷刺他了,只哈了一聲便轉首躬身舉起笏板,向李旦進諫:「陛下,九曲之地,今日陪送出去容易,但來日想再拿回來,耗費的就非一時一日之功了。今日吐蕃是欲與我大唐交好,可是,自太宗朝吐蕃侵犯松州以來,吐蕃跟我大唐打過多少戰,想必朝上大家都知道,文成公主沒有進藏嗎?吐蕃與大唐沒結過親嗎?何以楊將軍就能堅持認為,只要金城公主去了吐蕃,兩國就能一直修好呢?楊將軍如此堅持,張某倒要問一句,楊將軍你拿的是哪國的俸祿?為何不替自己的國家打算,反而替吐蕃說話?或者,我這裡要請大理寺查一查這幾日楊將軍府上來往的吐蕃人?」
楊矩被這麼一說,臉上勃然變色:「張昌宗,你少血口噴人!」
這語氣,這神色,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心虛之態,言辭間似乎有些色厲內荏。張昌宗輕蔑地朝他笑笑,淡然道:「若非九曲之地地理位置太過重要,何以吐蕃人一撥又一撥的到楊將軍的府上呢?九曲之地,至關重要,丟不得,必須牢牢掌握在大唐的手中!而我是不是血口噴人,我們用證據說話,陛下,這是臣這幾日查到的消息,請陛下御覽。」
楊矩氣得通紅的臉,瞬間變得煞白,瞪著張昌宗的眼神,又怒又懼,滿腹的複雜,張昌宗這人用兵喜歡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在朝上行事竟也是這般,竟全都準備好了,今日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太平公主安靜地看了半天戲,看張昌宗把楊矩懟得面無人色,閒閒的一笑,終於開口道:「皇兄,金城降與吐蕃贊普,本是兩國交好,我大唐的公主金尊玉貴,即便選沐浴地,也當選富饒之地齊戶之民才好,如此才能顯我國皇恩浩蕩,才不至於讓金城在異國受苦。」
張昌宗接了一句:「啟稟陛下,教臣說,吐蕃迎奉我們公主是過去做王后的,我們該給的嫁妝自然會給,只是,民間說親還講究個門當戶對呢,吐蕃連他們的王后都養不起,還想著謀算岳家東西,這等破落戶就算了吧?」
「噗嗤」——
今天的殿中御史很是累心,先前是大家集體被嗆到咳嗽,現在是大家集體噴了,太子當堂直接噴笑出聲,毫無太子之尊的禮儀可言。
太平公主也被逗得低聲笑了下,贊同道:「皇兄,世茂此言有理,吐蕃如此作為,眼皮子淺不說,還破落至此,我們大唐的公主嫁過去是要做王后的,還請皇兄三思。」
太子笑著拱手道:「父皇,兒臣看吐蕃想是沒有結親之誠意,這般怠慢,還請父皇下敕申斥。」
李旦也笑了:「太子言之有理,是該申斥一番,來人,下敕。」
說完,頓了頓,看向太子,道:「這趟差使,就由太子走一趟吧?」
李隆基笑著答應:「喏,兒一定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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