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名士(二合一)

  過了年,孫輩就出孝了,除了上官婉兒留在島上主事,鄭氏也跟著張昌宗小兩口回長安,她老人家捨不得寶寧,想多教導寶寧幾年。Google搜索老人家的心思很明白,她是鄭氏女,寶寧有她教養,且不提對寶寧個人素質的提高,將來,對寶寧的名聲這些是有好處的。

  時下就是這個世情,不管男女,若是有德高望重的女性長輩於幼年時對他們教養,將來在婚配市場上是極為占優的情況。對此,張昌宗有些滄桑,他女兒還是枚蘿莉就要考慮這麼長遠的事情了,這坑爹的古代啊!

  但是,他又不能說我閨女不學了,我閨女不要那麼早嫁人等等的話,那不用別人,只家裡的這群女性長輩,包括孩子娘就能把他拍死,這絕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應該說的話和做的事,他疼愛女兒,可以寵著些,給她最好的教育和豐沛的愛,但絕不是把女兒養成草包,自幼就給她灌輸反社會潮流這種觀念是不行的,是絕不能做的。

  從古到今,反社會、反歷史潮流的,都已經被拍死在沙灘上。這個世間,真正活得如魚得水的人,首先要做的是適應規則,而不是反對規則,就算你要反對,也要積攢夠修改規則的實力,否則,一切都是空談,空談是無法成事的,不管是大事小事,實幹方才有一切,空談什麼都沒有。

  回到長安,寶寧就出孝了,薛崇秀是個細緻的人,也有毅力,給閨女的衣裳依舊往素淨上打扮,總不能家裡還擔著守孝的名義,閨女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招搖過市,那不像樣兒。

  對怎麼養一個女兒,張昌宗其實不太有概念,不過,看鄭太太和薛崇秀也不是沒有成算的人,他便撩開手,並不是對女兒不聞不問,只是以兩人的做法為主,他跟著配合。但是,對於鄭太太提議的,讓出孝的寶寧做代表,去給外祖母請安,順便送禮的提議,張昌宗其實有些拿不定主意。

  「太太,寶寧才六歲,現在就一個人出門,會不會……」

  張昌宗很是疑慮,薛崇秀反而不怎麼擔心,太平公主是她的母親,公主府是她的娘家,即便寶寧有什麼不妥的,太平公主只會幫著教導,並不會苛責。

  鄭氏把小兩口的心思看在眼裡,微微一笑,道:「正因為寶寧還小,所以,長公主府才需要她去,若是別的地方,便是你們放心,我也是不放心的。教孩子只靠說是不成的,還需去做,讓孩子自己做,她做一遍比你說十遍都管用,不放開手,孩子如何成長?」

  薛崇秀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太太說的是,六郎,欲知世事,必得增廣見聞。」

  張昌宗被兩人說的,舉手投降:「行吧,行吧,既然你們倆兒都這麼說,那就去吧,多派人跟著。」

  「放心,那是我娘家,不妨事的。」

  家裡三個大人這麼說定,事兒便成了,大家一起決定,先給公主府去封信,等對方回信後,就讓過完年將將六歲的張寶寧小朋友去拜訪外祖家。

  「說來,寶寧該有個大名了吧?」

  鄭氏突然提議:「本該三歲開蒙就取大名的,我原等著你們做父母的取,只是看你們一直不提,這眼看著就六歲了,可不能再拖了。」

  「……」

  薛崇秀僵硬,張昌宗嘿嘿傻笑,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名字嘛早就想取了,只是,兩口子都是取名苦手,一直拿不定主意取什麼,拖著拖著就這麼拖下來了,真是對不起閨女。趕緊補救一下:「家裡寶寧這一輩都是文字輩,跟著取就好了,我們一直拿不定主意,不如太太幫著取一個?」

  「對,請太太賜名。」

  薛崇秀覺得這主意不錯,也跟著開口。說來,張氏東府真是兩個極端,他們家這一支多子缺閨女,二叔家卻是多女缺兒子,剛好反著來。

  張昌宗家兄弟五個,女兒卻只有兩個,二哥家的文彩和他的寶寧,其餘全是小子,前些年聚在一起守孝的時候,鬧騰得張昌宗懷疑人生,孫輩兒一出孝就毫不猶豫的把人趕到一旁,才求得幾分清靜。

  鄭氏略作沉吟,提筆寫了個瀾,取名苦手父母默默念了兩遍,很有默契的齊齊點讚,這名字挺大氣的,大名就是要大氣些,也沒什麼古怪的諧音,然後,小名寶寧,大名張文瀾的小朋友就代表全家去長安拜訪外祖母了,除了她自己的兩個小侍女,薛崇秀特意把身邊的徵音派過去隨行,張昌宗那裡則派了文英護送女兒過去。

  文英、文貞這次都跟著他回京了,文英走的是武官的路子,在張昌宗起復前,讓他護送堂妹過去,讓太平公主見見,幫他活動一下,弄個官兒做做。大小伙子雖然已經成親,但這些年都跟著他六叔在外面,還沒個孩子,他娘的意思,這幾年先不派出去,現在京里不拘高低弄個官兒噹噹,先生個兒子再說。

  提前投了帖子,又是代表父母來拜訪,寶寧到的這一日,公主府中門大開,小舅薛崇簡站在門口把她迎進門,看她人矮腿短,還想抱起來走,不想被寶寧嚴詞拒絕:「二舅舅,不寶寧是大孩子了,代表著父母親長來的,怎能讓二舅舅抱進去呢?不成體統!」

  小臉兒一派肅然,逗得薛崇簡一陣好笑,還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答應:「行,行,我們寶寧是大孩子了,那就自己走,若是走不動了,記得開口。」

  「喏,多謝二舅舅。」

  薛崇簡疼愛的摸摸寶寧的頭,寶寧立即抗議:「二舅舅,不能亂摸,頭髮都亂了,待會兒見了外祖母,蓬頭亂髮的太過失禮。」

  薛崇簡失笑,卻還壞心的故意伸手去揉外甥女的腦袋,看得一旁的文英直抽眼角,這是當著他的面欺負他妹妹啊,這就是鎮國長公主府的二公子,完全沒有他六嬸的風範,這種死不正經的樣子,反而像他六叔,不對,六叔比他英明神武多了,這薛二郎感覺是個紈絝。

  薛崇簡還不知道表明恭謹有禮的張文英正在心裡吐槽他的不靠譜,笑嘻嘻地與文英見禮:「這就是張家的哪位郎君?」

  文英連忙上前做自我介紹,給薛崇簡見禮,對於薛崇簡比他年紀還小的問題,張英文已經見怪不怪,淡定自如了。

  太平公主收到帖子,早早等在家中,一身新衣的坐在羅漢榻上,等著好久不見的外孫女上門,及見寶寧小小一個身姿嫻雅又板正的走進來,行禮問安一絲不錯,小小年紀已然有幾分大家風範,心裡誇了一句鄭氏會教孩子,面上笑吟吟地讓人把寶寧拉起來,一把抱懷裡:「我的小心肝啊,你耶娘也是狠心,竟捨得這麼久不讓你來外祖家,等下次見了他們,定是要罵一罵的。」

  寶寧立即道:「回外祖母,非是父母不來拜見,實是家中守孝,依禮居喪,不好上門叨擾,然父母心中是掛記外祖母的,您看,寶寧剛出孝,耶娘便派寶寧來給外祖母盡孝了。」

  太平公主見她說話口齒清晰,條理分明,一絲不錯,心裡連連點頭,面上的笑容也不禁慈藹了幾分,笑著摸摸她被紮成兩團小包包的頭髮,感觸著掌心的細軟,笑問:「你祖祖好嗎?父母好嗎?」

  寶寧答道:「多謝外祖母問候,祖祖一切都好,能吃能睡,每天都要聽寶寧讀書,天氣晴好的時候,還能教寶寧下棋、撫琴呢。」

  那看來鄭氏還耳聰目明,並未被上官婉兒的去世打垮,還保持著精氣神,不然,是教不了孩子撫琴的。這老太太也是堅韌,太平公主點點頭,又問:「寶寧開始學撫琴了?你母親不曾教你嗎?」

  「阿娘還未出孝,不方便教寶寧,撫琴是祖祖教的,阿娘只教寶寧寫字讀書。」

  寶寧答得很清楚,太平公主心中一動,狀似無意的問:「你耶耶呢?若說讀書習字,還是你耶耶的學問更好,還有字,他的字寫得也好。」

  張昌宗自幼長於宮廷,有幸受過則天皇帝教導,則天皇帝好書法,收藏有許多名家法帖,寵愛張昌宗,見他習字,曾給他賜了不少,張昌宗的字可謂是承自名家,只是鮮少有作品流出,於士林中名聲不大,但親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字寫得好。

  寶寧答道:「阿耶教的,只是沒有阿娘教的多,阿娘說阿耶正忙,他要寫許多文章,讓寶寧不要打擾阿耶,不過,阿耶每日都會抽空與寶寧一起寫字,寶寧習字的字帖都是阿耶親自寫的。」

  太平公主點點頭,又問:「這麼久了你耶娘才讓你來見我,早些時候做什麼去了?」

  不能讓你外祖母知道我們出去玩了,不然,外祖母不得去,知曉了會難過的,我們等她空閒了,下次再約上她一起去。

  父母和祖祖是這麼交代,寶寧已經有了心裡準備,於是神色也沒什麼異常,依舊笑得又甜又可愛:「就是平常做的事,沒有什麼不同。」

  對,平常也會出去玩耍,所以,寶寧不算說謊,寶寧還是好寶寶!

  小姑娘笑得甜甜地。太平公主打量她兩眼,見問不出什麼,覺得可能自己多心了,小兩口這一年真的只是悶在家裡,並非是人不在。

  哄著外孫女玩了一陣,太平公主還見了文英一面,待張文英也算親切,並不如外間傳聞的那等威嚴深重、不近人情。

  太平公主也知道張昌宗派侄子過來見她的用意,結合往日張文英的戰績,又看他一派英姿颯爽的樣子,心頭一動,抬抬手把他安排到南衙禁軍去了。

  及至三月的時候,季刊上一連刊登了張昌宗署名的七篇雜文,轟動士林,惹起極大的討論之聲,各種信件乃至文稿雪片一樣飛向季刊編輯部。

  這七篇雜文一出,張昌宗經史上的學問水平,一目了然,長安人民乃至天下民眾才想起張昌宗早些年也是有才子名聲的,他可不是只會領兵打仗的大老粗。這些年,他的才名都讓身上的軍功赫赫給掩蓋了,倒叫人忘了人也是從小就有名聲的才子,一時間,不止士林民間,便是朝上,對張昌宗的這七篇雜文,也是議論紛紛,張昌宗一時風頭無兩。

  至此,太平公主才算放下懷疑,敢情這一年多都閉門讀書做學問去了,難怪來信寥寥。看著他這些年忙著領兵打仗,似乎忙得讀書的空閒都沒有了,想不到上官一逝,倒讓他起了做學問的心思,這七篇雜文一出來,張昌宗就算不著書立傳,也有一代名家之相了,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成為一代大家,上官的才名,倒讓他的弟子給坐實了,畢竟,張昌宗可是師承自上官啊。以六郎的品行,以及他對上官的敬重,會這麼做也不奇怪。

  而這七篇雜文,崇胤也說了,文采斐然,自成一家,見解精闢,發人深省,假以時日,自成一派也不是不可能。加之張昌宗為母親、為師父接連守這麼多年孝,讀書人的節操、禮法遵守的極好,士人重禮法,張昌在外間風評是上佳,士林中對他這七篇雜文,討論很多,除了少數人,大多持有正面看法。

  太平公主滿意了,當下便暗示手下的門客、士子們加入討論,多多誇讚張昌宗,務必要把他名士的名聲給坐實。

  然而,張昌宗的學問不止如此,在發表了七篇雜文後,在後續的季刊中,又陸陸續續發表了六篇雜文,

  一年時間內,在四期季刊上,張昌宗一共發表了十三篇雜文,後世人稱張氏十三篇,從基礎的「仁義禮智信」這等做人道理到為國為民的施政思想,系統、深刻的闡述明白他的學術思想和觀念,張昌宗以將近而立的年紀,成為天下有名的飽學之士,名動四方,第一次以文名凌駕詩才之上,真正在士林中站穩了腳跟,才子名士之名才算名符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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