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在偏廳接見了張植,面前垂了帘子,薛崇胤作陪。記住本站域名
「草民張植拜見長公主殿下。」
張植行禮。太平公主擺擺手,透過帘子細細打量,面容整肅,身姿筆挺,自有一股英武威嚴之氣,這股氣,在張昌宗身上偶能看到,特別是他領兵從北疆回來這幾年,倒讓人起了幾分親切之感。
太平公主道:「免禮,且坐,你是六郎門下?」
張植鄭重而恭敬地道:「回殿下,草民在郎君處負責新兵訓練,奉郎君命到此聽候殿下調遣,但有所命,莫敢不從。」
太平公主道:「可取字否?」
「回殿下,草民字立人,乃是郎君親賜。」
「好。本宮忝為你們郎君長輩,便叫你一聲立人。」
「不敢,這是草民的榮幸。」
張植態度極為恭敬端正,但又不諂媚,顯得不卑不亢,自帶一股堂堂的男兒氣。太平公主雖不同兵事,卻也知道慈不掌兵之典,這張植既是負責訓練新兵的,當然威嚴更甚些,六郎那小子果然沒胡糊她。
遂滿意的頷首,道:「本宮奉敕開府置署,府中典軍一職留缺,去信讓六郎給本宮推薦一人,你既是六郎推薦來的,想來定是入了六郎眼的,自有本事。也好,這典軍一職,本宮便給你,只是,是否能坐穩,還要看你的成績。」
張植沉聲道:「請殿下吩咐。」
太平公主道:「本宮府中,除署衙之侍衛來自衛尉,府中尚需一千甲士護衛之,這些人,本宮一個都沒選,只命大郎招募了等著立人你來選。你聽著,本宮要的是精銳中的精銳,你可明白?」
「喏,屬下明白,請殿下以觀後效便是。」
竟直接改了稱呼。太平公主不以為意,點點頭,便讓薛崇胤帶他下去看募集的士卒,好早日把兵練出來。
至於府里的家丁、僕役,太平公主心裡早有了主意,朝懷玉看一眼,道:「請阿果姑娘來。」
阿果便是張昌宗給她的女衛,府里的僕役,大可交到她手中訓練一二,想來以阿果的本事,應能勝任。把一切安排好,方才打開張昌宗與薛崇秀的來信,看將起來,看完命人喚來家令,吩咐道:「這幾日你派人到揚州去,持我的名帖去,看著些揚州長史姚崇,莫要讓他為小人所害。」
「喏。」
家令領命而去。太平公主略作沉吟後,吩咐左右:「來人,更衣,我要進宮一趟。」
換了衣裳進宮去,去韋後處,李顯也在,恰逢安樂正在大發脾氣——
「父皇,母后,女兒處人手不足,下面的人急著討好諂媚我,掠良為奴,是兒不察之過,然縱兒有不察之處,知道後也令人發還歸家了,可三位相公還聯名於朝上申斥女兒!兒為天家女,當堂遭朝臣申斥,臉面何存?女兒沒臉不要緊,可是,金鑾之上還坐著父皇呢,他們可曾顧及過父皇的顏面?父皇,父皇,兒苦啊!」
安樂正在哭訴,這聲音大的,殿外都聽見了。堂堂公主,於皇宮大內這般大聲,若是換成父皇、母皇在時,少不得要治一個咆哮宮廷之罪。
太平公主沉臉肅容,心內所想不露分毫,只請宮人進去通報。殿內的哭聲小了些,不一會兒,宮人出來請太平公主進去。
太平公主舉步向內走,就聽見安樂的駙馬武崇訓道:「陛下,安樂乃是帝女,縱有不察之處,做錯了,也不敢當堂如此申斥,但凡顧及些陛下與皇后的顏面,盡可於宮中奏於陛下,奏請陛下管教便是,何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陛下,如今朝中,只聞五王之聲,陛下立於何地?」
李顯沒說話,倒是韋後連連安慰安樂公主兩口子,語帶不滿道:「陛下,五王雖有擁立之功,但卻自恃功勞,便是見到妾身也不減狂悖,見到韋溫、宗楚客等,更是自恃功高,連理都不理,這般驕狂自大,再放任下去,這宮裡還有我們一家立足之地嗎?」
一家子抱頭痛哭,太平公主腳步一頓,停了片刻,方才適宜宮人唱喏:「太平長公主到!」
「臣妹太平見過皇兄,皇嫂。」
太平公主低首行禮,李顯擦擦眼角,擺手:「阿妹請起,來人,賜座。自上官貴妃歿後,阿妹便不曾進宮,今日怎地進宮來了?」
提起上官婉兒,太平公主眼中掠過一絲哀色,道:「有勞皇兄動問,臣妹前些時日身體欠安,在家裡養了幾日病,是故才許久不曾進宮向皇兄與皇嫂請安。」
安樂公主與武崇訓一起向太平公主行禮:「見過姑母。」
太平公主擺擺手,讓她二人坐下,自己也在宮人端來的坐席坐下,與李顯一家子敘話。李顯驚訝道:「阿妹竟病了?下面的人是幹什麼吃的?竟沒稟報於朕?皇后知道嗎?」
李顯有些不高興,韋後搖搖頭,道:「下面的人也沒報與我,這些天煞的混帳,我看是該好好管管了。」
太平公主勸道:「臣妹如今已然大好,下面的人也不容易,皇兄寬宏,皇嫂仁厚,便饒了他們吧。說來,臣妹觀皇兄、皇嫂似乎哭過?皇兄身系天下,當保重龍體才是,不知何事如此悲傷,臣妹可有幸能為皇兄解憂?」
李顯垂目不語,韋後、安樂母女倆兒一臉悲憤,武崇訓滿臉難過之色,竟誰也不開口。太平公主頓了一下,訝然道:「方才臣妹進來,在外聽到幾聲安樂的哭訴,皇兄之難,莫不是與五王有關?」
安樂公主與武崇訓卻一起大哭起來,安樂公主哭訴道:「姑母可知,五王勢大,這朝中快無我父皇立足之地了!」
太平公主大驚:「安樂何出此言?」
武崇訓道:「五王擁復辟之功,聞名天下,天下人只道五王賢良,擁立功大,只聞稱頌五王之聲,竟無一人贊陛下之賢明,敢問長公主,如此可是正道?」
太平公主面色一沉,起身行禮:「皇兄,恕臣妹直言,這天下萬里江山之主乃是皇兄您,萬民稱頌者當是您才是,何以只贊其臣,不贊其君?天下何曾有這般道理?」
韋後聞言,贊同道:「七郎,十二娘言之有理啊,您才是天下之主,我大唐的君王,不該委屈至此啊!」
李顯想及往日在朝中的憋屈之處,不禁被妹子、妻子、女兒、女婿說得意動,只是,暫時卻沒什麼好主意,只得問道:「朕何嘗願意,只是,張卿等於國有復辟唐室之功,於朕有擁立之勞,是功臣,從高祖立國至今,從未有無罪而殺功臣之先例,朕又能如何?」
太平公主心頭一動,果斷插上一腳:「目無君上,藐視皇親,非過焉?」
「這……」
李顯有些猶豫,太平公主卻不急,淡然道:「自皇兄登基至今,對五王信重有加,作為我大唐立國至今唯五的異姓王,權勢赫赫,聲勢滔天,一人成道,雞犬升天,門下家中飛黃騰達者不知幾人,五王持身莊重,然門下族中之人卻不如如何了!樹大必有枯枝。」
李顯有些鬆動,不過還是未答應:「阿妹言之有理,樹大難免有枯枝,只是,五位卿家身為朝廷重臣,若是妄動……恐影響朝政,動搖國本。」
太平公主故作訝然:「皇兄何處此言?五王分屬五姓,各有宗族、門人,想來便是有罪,定然也各有不同,哪裡會五人皆一罪的道理?自是各為其罪,逐一查之。」
逐一查之這四個字一出來,安樂與韋後立即眼前一亮,韋後連連點頭,贊同道:「太平言之有理。」
李顯還在猶豫,只是,他老婆、他女兒、他妹妹、他女婿都不肯再讓他猶豫,紛紛勸他,勸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好,如此,此事便交予愛婿,阿妹參謀之。」
「喏。」
武崇訓眼睛一亮,連忙低頭領命,太平公主城府深重,自不會像他一般外露,反還諫言道:「為皇兄安危計,為朝政穩定計,還請皇兄調相王入禁中鎮守,然後且忍耐些時日,委屈皇兄多多安撫五賊,伺機先解其權,再定自罪,否則,若是為亂,恐於朝政不利。」
李顯聽到要請李旦來,不禁有些猶豫,太平公主道:「皇兄,小妹與八哥與皇兄皆是一家人,五王才是外人,難道皇兄對外人還比自家人放心嗎?」
李顯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就依臣妹所言,宣相王入宮覲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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