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將軍!」
「二准?」
在去昭儀宮的路上,張昌宗遇到了熟人,劉二准,禁軍里的神射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緊鎖的眉頭稍稍鬆開了幾分,雖然沒笑,但臉上的表情好看了許多:「今天是你值守嗎?辛苦了。」
劉二准朝張昌宗行了一禮,沉聲道:「不辛苦。將軍,太夫人的事情,小的們都聽說了,將軍節哀。」
張昌宗終於笑了笑,笑容清淡:「好,謝謝你們掛記,大家都還好嗎?」
劉二准道:「一切都好,多謝將軍掛記。」
張昌宗笑道:「一切都好就好,許是現在心境的問題,不太想聽到不好的消息,有好消息心情都能鬆快幾分。」
劉二准跟著笑,笑完了,看張昌宗神情恬淡的樣子,道:「聽說將軍要扶靈回鄉,守孝丁憂?」
「對!又要好幾年不見了,希望大家多多保重。」
張昌宗說得真誠,想來心裡是真這樣想的。劉二准面色複雜,重重點頭道:「將軍放心,大家都沒有忘了將軍,看到將軍在北疆殺得突厥賊子落花流水,大家心裡都欽佩將軍,可恨身份所限,不能追隨將軍上陣殺敵,不曾參與其中,大家都深以為憾。」
「上陣殺敵,護衛宮禁,皆是重任,並無什麼區別,甚至,你們若是護佑好皇宮的安全,則更是天下的幸事,不用遺憾,好好干。我身上有孝,不好出門,來日若有機會,再與大家飲酒共醉一場。」
「喏,小的們可記住了,將軍?欠我們一頓酒。」
劉二准應著,故作開懷。張昌宗點點頭,道:「我如今不好在宮裡久留,進去看看師父,我便要出宮回鄉了,二准,多保重。」
「嗯,將軍也請多多保重,可莫要忘了將軍欠著我們一頓酒。」
張昌宗笑著點頭,做了個一定不會忘記的手勢,轉身繼續往昭儀宮走。昭儀宮門口,僅有幾個宮人把守著,張昌宗把令牌拿出來,那幾個宮人立即不再阻攔,客客氣氣地把他放進去。
「阿梨!」
張昌宗進去,阿梨正在院子裡晾曬東西,見張昌宗進來,面上一喜,較之往日沉穩的樣子大為不同,高興地迎過來:「郎君!」
待跑到近前,突然想起韋氏的死,連忙收斂歡喜,正要說話,張昌宗擺擺手道:「莫要再向我致哀了,這是件讓我難過的事情,雖然代表著大家的問候之意,可還是不免會難過。」
阿梨聽得心頭一酸,連忙點頭:「好,郎君,奴不說。聽說郎君回來後,先生一直等著郎君呢。」
「先生?」
「對!自被幽禁,我和阿桃便跟著先生讀書習字,先生不願我們再以品級稱謂,讓我們叫先生。」
張昌宗聽了,沉鬱的心情頓覺鬆快了許多,婉兒師父能自己找到事情打發時間也好過寂寞冷清的枯守宮中,遂笑道:「甚好,如此說來,我們以後還可以師兄妹互稱了。」
阿梨一貫沉靜的臉,瞬間通紅,扭捏道:「奴怎麼敢!」
「傻女子!」
張昌宗沒強迫她,只是淡淡的念叨了一句,然後,在阿梨的引領下朝屋裡去——
上官婉兒長發披散著,頭上未帶任何珠釵,只用一根銀簪松松的束著頭髮,臉上脂粉未施,身上的衣服也極為素淡,一身洗盡鉛華的素雅,手裡持著書卷,懶懶地依在榻上。
明香在一旁伺候著,阿桃也在,不過,正愁眉苦臉的抓著毛筆不知道些寫啥……這孩子可不像阿梨,她是打小就不愛學習的熊孩子。
主僕幾個,盡皆是一副素淡的打扮,想是因為韋氏亡故的緣故。張昌宗心裡溫馨,心頭的悲傷似乎好過了許多——
「師父!」
張昌宗叫了一聲,大步走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上官婉兒的坐榻前。
沒有脂粉遮蓋,眼角的皺紋已是掩不住,過去的絕代風華,現在已是徐娘半老,韶華難再。可是,在張昌宗眼裡,他的婉兒師父還是那個在大殿上向他走來,牽起他手的美麗女子,清清淡淡笑著的時候,溫婉斯文;張揚放肆大笑的時候,絕艷妖嬈,絕代風華,無人可比。
上官婉兒被驚得手裡的書卷都掉了,回頭看到人,明明眼裡還含著淚,嘴上卻不饒人的嬌嗔:「好個臭小子,一回來就嚇為師,看,把為師的書都嚇掉了,若是摔壞了,看我怎麼罰你!」
張昌宗頓感委屈:「師父,弟子好想您!久別不見的弟子跪在你的面前,您都不說關心一下,竟還有空關心書……」
上官婉兒白他一眼:「怎麼還委屈上了?做了為師這麼多年徒弟,難道還不知嗎?在為師心裡,自是書第一,你第二的。」
人不如書系列!
嘴上嫌棄他,來拉他手的縴手卻微微顫抖,極為用力,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似是要確認他是否完好一般。
張昌宗被看得心裡酸澀,退開三步,毫不猶豫的就是「砰砰砰」三個響頭,磕得額頭都紅了。上官婉兒顧不得太多,連忙下坐榻一把拉起他,嗔道:「你這是許久沒來,想要試試我屋裡地磚可還平整牢固嗎?也不怕把腦袋磕傻了為師嫌棄不要你!」
張昌宗被她拉著,感慨中情不自禁地就說了心聲:「若是不要我這個弟子,師父許能好些,當可少些磨難。」
「啪」——
手被丟開不算,還被打了一下。上官婉兒怒瞪著他:「你想欺師滅祖,判出師門嗎?」
張昌宗被瞪得一激靈兒,趕緊搖頭:「怎麼會!想都沒想過,弟子不敢的!」
「不敢?」
「不是,是不捨得!這麼好的師父,這世間哪裡還能找第二個去。」
「算你識相。」
鎮壓了徒弟的蠢念頭,上官婉兒重又坐回座榻上,招手讓他也坐過來,回嗔作喜道:「我就怕你一進來就說什麼感激、感謝的話,你我師徒之間,何須說那等見外的話?我能為你做的,難道輪到我時,你不會為我做?」
張昌宗還要開口,上官婉兒已然瞪他一眼:「閉嘴,不要多說,省得說出什麼扎心的話氣到為師。」
張昌宗立即聽話的閉嘴。難得見他這般乖巧的樣子,上官婉兒心頭一軟,表情、語氣都軟了三分:「為你阿娘難過?」
張昌宗點點頭,又搖搖頭,雖未說明,但上官婉兒生具一副玲瓏心肝,倒懂了,嘆道:「且不說你,便是我與太平,也沒想過這次阿韋姐竟沒撐過去。往年也不是沒有更兇險之時,但都被她撐過來了,這次還沒往日兇險,可竟沒撐過去……大家都很難過,也很意外,就怕你趕不上,因為我們都知道,阿韋姐掛著你。」
說得張昌宗又難過起來。上官婉兒也跟著難過不已,嘆了口氣,道:「罷了,不說這些難過的事情,聽說陛下連下三詔令你奪情起復,都被你拒了?」
張昌宗勉強打起精神,知道婉兒師父的心意,若是一直同他說韋氏的事情,少不得要惹他難過,與他說些朝政上的事情,還能把他注意力往別的地方扯一扯,讓他心裡稍稍放鬆些。
張昌宗遂順勢點頭:「弟子如今只想盡一盡為人子的本分,旁地,暫時不想。」
上官婉兒看他一眼,柔聲道:「暫時離開長安,不涉及朝政也好,如今這宮裡,陛下年邁,太子勢弱,不論朝中、宮裡,人心浮動,這宮裡啊,感覺氣味都不對了,天長日久,必是要生亂的。」
張昌宗道:「師父說的是,弟子過來並無陛下允許,是莫伯伯給了我令牌才能進來。先前想不明白,如今想來,許是想與我們師徒結個善緣?」
上官婉兒聞言,頓了頓,眼裡露出點譏誚之色來,淡然道:「莫成安在宮裡,在陛下身邊這麼多年,有些事便是再小心,也難免被他看出些端倪來,無妨,莫成安自有為師應付,你不用管他。」
張昌宗有些疑惑:「師父,您有什麼打算嗎?我原想用軍功換你自由,可不知陛下為何竟生氣了,直接把我轟了出來,這宮裡不穩當,我擔心師父您。」
上官婉兒白了蠢徒弟一眼:「你便是天生一副聰明心腸,女子的心思,你如何能懂?」
「啊?!」
張昌宗懵逼。上官婉兒道:「陛下便是天下之主,可也是女子。唉,這次陛下讓你傷心了?」
張昌宗自嘲的笑了笑,道:「大概我往日有些自以為是吧,總以為在陛下那裡,我當有幾分不同,誰知到頭來,也不過如此,微不足道罷了。」
這都是被歷史上的寵愛給迷了眼,往日在女皇那裡又還有幾分顏面的樣子,便以為女皇是待他不同的。既妄想著不付出貞操,又想享特殊待遇……這是被結結實實的打臉啊!還是打得啪啪作響的那種。
經此一事,張昌宗才明白,養不養男寵,會不會把男寵寵得禍亂天下……跟男寵是誰其實沒關係,關鍵還是女皇自己願意寵,願意慣著。不是他這個張昌宗,志得意滿、年老怠政的女皇依然會養其他養眼的小鮮肉,與小鮮肉是誰無關,與女皇的心態有關。
張昌宗自己鄙視了自己一把,想起今日進宮的本意,連忙問道:「師父,既然您也看出宮裡的情勢不好,那……弟子想辦法接你出宮可好?」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