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一晚上沒睡,點著燈,身邊一個人也沒留,全趕去休息睡覺,唯她坐在燈下,慢條斯理,輕緩優雅的在合香。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六郎還沒去北疆的時候,最喜歡看她合香。還記得那一年,六郎第一次見她合香,明明還是個小鬼頭,卻一臉迷醉的看著她,問他看什麼,他說師父真好看,美人合的香肯定也極好,纏著她要了許多去。
這孩子待她,雖從不曾言說,卻一直是以保護者自居的,從他還是個小孩子直到現在鎮守一方,成為立下不世功勳的大將軍,一直以保護者自居。不止是對她,還有太平,張家,這些人都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總像是有什麼緊迫之事,十數年如一日的,日日刻苦不綴,從不曾有一刻懈怠。
她知道六郎的作息,日日都一樣,不是在練武就是在習文,從不曾有一日懈怠,作息規律精確得不像個小孩子。那樣的作息,莫說彼時的六郎還是個小孩,就是成人也不見得有毅力日日堅持,就像是有什麼在身後驅趕著他,讓他不敢懈怠。
雖說人倫大義如此,但是,六郎為她所做的,早就超越師徒之誼。這世間吶,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她不在乎被人罵妖女,也不在乎被人說只知曲意逢迎女皇,那些人不過是無關緊要之人,說什麼又有什麼可在意的。可是,六郎不同啊。
有些事,可以不做,但有些事必須去做,否則,將來如何面見六郎?哪怕一點點,她也想在六郎面前維持一下師父的形象和盡一盡師長的責任。
上官婉兒輕輕噓了口氣,把熬了一夜才合好的香放入瓮中,待放到香窯里鎮上些時日,這香才算完成,正好六郎回京時使人送給他用。這香味道清淡,幾近於無,想來應該找他喜歡。
六郎總是跟別家的小郎君不一樣,別人家的小郎君喜歡在衣服上薰香氣濃郁的薰香,踏春時節還喜歡往頭上簪花,六郎卻從不喜歡,總是一身清爽的木槿香,要他往頭上簪花……怕是比殺了他還難。
想起六郎當初那堅貞不屈的模樣兒,上官婉兒不禁抿唇一笑,也不叫人幫忙,自己把香瓮搬進去,出來洗手、換身衣裳洗漱,梳洗完畢,一身清爽素淡,攬鏡自照,輕輕摸著眼角的皺紋,嘆了口氣,放下銅鏡,看候在一旁的阿梨、阿桃,輕輕一笑,道:「走吧。」
「奴上官婉兒特來給陛下請安,請莫總管通傳一聲。」
「上官昭儀,非是老奴不給你通傳,而是陛下有令,這幾日誰都不見。上官昭儀的心意,老奴自會轉告陛下,上官昭儀還是請回吧。」
莫成依舊拒絕。
上官婉兒幽幽一笑:「若奴家堅持呢?」
莫成安嘆了口氣,勸道:「上官昭儀,老奴與您也不是初相識,宮裡的情況,莫說你不清楚,還請不要為難老奴。」
「若我今日定要見到陛下呢?」
上官婉兒不聽,依舊堅持。莫成安苦著臉無奈道:「還請上官昭儀莫要為難老奴,陛下不願見,老奴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做陛下的主不成?上官昭儀請回吧!」
上官婉兒抬頭直視著莫成安,笑了一下,語氣柔和:「莫總管今日看來是不願念舊人情誼,非要為難了?」
莫成安嘆道:「非是老奴不念舊人情誼,事實無法可想,老奴這等做人奴婢的自然只能聽主人之令行事,不敢擅為。」
「定要如此?」
「上官昭儀,還請莫要為難老奴。」
「既如此……」
上官婉兒直起身子,輕輕巧巧卻迅速非常的退後兩步:「那就只能對不住莫總管你了!阿梨!」
「喏。」
阿梨應了一聲,直接欺身上前,一把拽開莫成安,莫成安如何敵得住阿梨的力氣,直接被一把拽到,大驚失色:「上官婉兒,你想做甚?」
上官婉兒一臉凜然之色:「求見陛下!」
說罷,阿梨、阿桃一人一邊,攔下來阻攔的宮人,上官婉兒徑直走進大門,大聲道:「陛下,奴上官婉兒有事求見陛下,求陛下一見!」
一連喊了數聲,上官婉兒徑直進了前殿,陛下並不在前殿,難道是還未起身?
心下雖疑惑,卻也不敢再往裡闖,直接在前殿跪下,繼續朗聲道:「婉兒拜見陛下,有事啟奏陛下,求陛下撥冗一見。」
「喊什麼?深宮禁地,何人膽敢如此喧譁?」
從後殿走出來一少年來,眉目如畫,烏髮如墨,面白如玉,精緻且俊美,見是上官婉兒,眉頭一挑,語氣森然:「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上官昭儀,你好大膽,陛下的寢宮也敢亂闖?何人給你的膽子?莫不是你那徒弟剛立了功,你便不把陛下放在眼裡了?」
「溫郎慎言。」
上官婉兒直挺挺地跪著,冷眼看著驕狂的少年,淡然說了一句。溫羽嗤笑一聲,眼神譏誚,狀似好聲好氣的道:「上官昭儀,陛下這幾日無暇接見於你,你還是回去吧,等陛下有暇了,自會使人傳你。」
上官婉兒淡然道:「回不回的,不需溫郎操心,溫郎若有心,好好服侍陛下便是。」
溫羽嗤笑一聲,悠悠然圍著跪在地上的上官婉兒轉了一圈,輕笑:「上官昭儀是為了你那好徒弟來的?」
上官婉兒:「溫郎何必明知故問?」
溫羽笑容深了幾分,停下腳步,聲音壓低了兩分:「我聽說,張將軍的母親病了,怕是要不久於人世了吧?」
上官婉兒不語,甚至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溫羽不以為意,繼續低聲道:「叫我看來,這病得剛剛好,親娘死了,張將軍便要守孝丁憂,自是再也無法進宮。三年時光呢,足夠陛下忘掉一個人了,對不對?上官昭儀。」
上官婉兒抬頭,目光森冷的瞪著,溫羽笑眯眯地咂舌:「啊呀呀,好可怕的眼神!只是,我不過是央著陛下晚幾天召回張昌宗,又不是要耽誤陛下的國事,上官昭儀又能拿我怎麼辦呢?等你的好徒弟沒了權,我們再慢慢玩……哎喲!」
「好你的狗膽!」
隨著一聲斥責,溫羽臉上一痛,捂著臉叫了一聲,大怒抬頭:「何人?何人膽敢傷我的臉?我要殺了你!」
「本宮在此,倒要看看你溫羽可有狗膽動本宮一根毫毛?」
與陛下如出一轍的大額頭,蹙著的眉毛下是一雙盛滿怒氣的眼眸,溫羽捂著臉,看地上掉的東西,是一隻釵,就是這個東西方才砸到他臉上。溫羽氣得臉色煞白:「太平公主!你敢傷我的臉?」
「大膽!你是何人?是何官職?見了本宮不行禮不說,竟敢直呼本宮尊號,如此目無尊卑,來人,給我掌嘴!好好教訓他!」
來人正是太平公主,一早帶著人進宮,在門口見到阿梨、阿桃控制著莫成安,心裡一咯噔,急忙忙衝進來卻見到溫羽這廝在大放厥詞,真真是好大的狗膽!這幾日本就受了氣,這下簡直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想也不想就把頭上的珠釵摘了砸人,若不是不能帶馬鞭進宮,真是恨不得抽他一頓!
「你敢!我是陛下的人,你敢對我無禮……啊!好痛,不許打!哎喲……嗚嗚嗚!」
再想叫卻被阿柔一巴掌抽在嘴上,門牙立即帶血噴出,一下接一下,除了呼痛,再發不出旁地聲音來。
「太平!」
上官婉兒連忙拉住太平公主:「快讓人住手吧,若是鬧得無法收場,陛下那裡……不好交待!」
太平公主目光森然的看著溫羽,淡然拍拍上官婉兒抱住她的手,道:「放心,我心裡有數。不過是個區區男寵,也敢接二連三的給本宮臉色看,能的他,都忘了自己是誰了!無妨,,他忘記了,本宮幫他長長記性就是。阿柔,差不多就行了。」
「喏。」
阿柔應了一聲,一把提溜起軟得像灘爛泥的溫羽,一手拽著他領口,一手捏著他腦袋,雙手一錯——
「太平,你……你……」
上官婉兒駭然,嚇得無法成句。太平公主淡然一笑,笑容里殺氣四溢:「任他一張巧口,死了也就無法告狀了!沒人聒噪,方才好行事。」
「可……可……」
正說著,裡頭一陣腳步聲,還有宮人的唱喏:「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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