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長女

  「你說什麼?」

  太平公主頭上綁著根布條,還在靜養,不是很確定剛才有否聽錯,情不自禁地又問了長女一遍。Google搜索

  薛崇秀朝旁邊的似雲飛了個眼色,面不改色的複述一遍:「女兒用母親的名義,派了手下護送大哥出去遊學了!母親放心,女兒選的是當初潛伏在房陵的阿松、阿柳,他們不禁通曉世俗人情,為人忠心耿耿,身手又好,不會讓大哥出事的。」

  太平公主只覺得額頭一抽一抽的疼,這群熊孩子,她只不注意這麼片刻的功夫,就鬧出事情來了,不僅如此,還知道先斬後奏了,這群熊孩子是嫌她命太長,不肯讓她好過吧?

  太平公主從小看這個女兒長到大,知曉她的把戲,氣得手抖了,還強忍著繼續問話:「只有阿松、阿柳?旁地人呢?服侍的人呢?」

  薛崇秀看似面色平靜,其實一雙利眼全盯著母親看,不敢放過一絲一毫:「回母親,沒有,只有阿松、阿柳跟著,小廝、婢女一個都沒帶。並且,女兒只給了十貫現錢,九十貫可在我們櫃房兌換的錢票,旁地除了幾件普通的換洗衣裳,一概沒有。」

  「你……你這個混帳!」

  「母親千萬別生氣,您還在靜養,太醫說了,讓您別動氣。」

  臭女兒極有眼色地坐過來,又是撫背,又是順氣。太平公主氣急:「知道為娘的病著,你還氣我?你……你……你這個……」

  轉眼看到女兒低垂的頭,想罵的話又罵不出口了,可又實在生氣,還是忍不住抬手,恨恨地在她胳膊上打了一巴掌。天知道,她罵過長子、次子,對這個懂事的長女,她別說罵,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

  「母親容稟,女兒也是沒辦法了,大哥現在的樣子,若再不掰一掰,只怕要走上邪路。既然母親不忍心,便只能由女兒來動手了,總不能等六郎回來讓六郎來,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還要不要了?思來想去,唯有女兒合適,即便大哥將來恨我,我也不怕。」

  薛崇秀說得堅決且毫不猶豫,直接說得太平公主滿腔怒火瞬間一空,嘆了口氣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且細細說來,不許隱瞞,說是隱瞞為娘,為娘不介意讓你嘗嘗我的手段。」

  說著,又斜了不聽話的女兒一眼,頓覺心累。

  薛崇秀本來就沒想過隱瞞,不添油加醋就是她三觀正,人品好,心不夠黑了。當下,便把有關薛崇胤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包括那天她刺激薛崇胤那些話,一字不改,一字不減。

  太平公主聽得直吸氣,薛崇秀細細地觀察著她娘的臉色,好在沒發青,先前她便請教過太醫,如果臉色發青就趕快傳他。還好,現在母親的臉色只是發紅,這是氣的,情況還在掌握中。

  薛崇秀心裡默默點頭,口中道:「大哥一邊想奪女兒手中的權,一邊手段卻又天真幼稚;一邊想著攀附太子,以謀將來,一邊卻連將來要做什麼都稀里糊塗的。對自己的認知不清楚,定位又過高,大哥是長子,是闔府的將來,若放任下去,何以成事?想來想去,唯有把他放出去,好好體驗一下世俗人情,見識民間疾苦,好叫他明白,這天下事不是他想要就應該理所應當的到手的,一邊嘴上叫著,心裡想著,一邊卻無半分行動,這種人,怎配統領闔府上下!」

  薛崇秀早就對這個大哥有意見了。大家都死了爹,大家都心痛,母親還被逼嫁給了武攸暨,可有誰說什麼了嗎?大家不都在咬牙忍著,努力前行嗎?怎麼就他薛崇胤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世人都對不起他的中二樣子的!

  薛崇秀握住太平公主的手,心疼的直視她:「若論苦楚,闔府上下誰人能比得上母親心裡的苦,可是,母親又說過什麼?母親不還是咬牙忍著,護著我們兄妹好好長大嗎?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薛崇胤一個人痛苦,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委屈,憑什麼我們都要慣著他,忍著他?我原先並不指望他能理解母親,畢竟他年紀小,閱歷少,考慮事情簡單,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母親氣病!只會回家氣母親,欺負妹妹,算什麼男子漢?真要有心,出去與人斗去,就算不能走仕途之路,也可以繼續走讀書的路子,營造名望,可他呢?卻只把眼光局限在一些浮於表面的事情上,呵,攀附東宮……有陛下在,東宮都還尚且夾著尾巴做人呢,輪到他一個小小的薛崇胤上躥下跳嗎?短視、功利、自大、自以為是,依女兒看,他這書就沒讀明白過。所以,我讓阿柳給他五經都帶上了,讓阿松在途中多督促他讀書。」

  太平公主的怒火,徹底消散,心頭只有燙貼之感,忍不住重重捏了捏女兒握著她的手,嘆了口氣,道:「秀兒倒像是為娘的長女,崇胤不像你哥哥,反而像你弟弟。為娘的其實知道的,知道崇胤的不足,只是為娘的想著,不足也有不足的好,因你父親的關係,只要陛下在,他定然無法在仕途上有什麼作為,那便這樣不足著吧,安安分分地,也能平平安安的活著。」

  「母親。」

  薛崇秀輕輕擁抱著母親,為她心疼。太平公主拍拍她肩膀,嗔怪道:「你以為為娘是那等軟弱之人嗎?還輪不到你安慰,放開。」

  薛崇秀笑笑,放開母親,扶著她斜靠在美人榻上,讓她躺的舒服些。太平公主道:「為娘的雖不說,但我知道,這些年,闔府上下,包括我,都是你和六郎在操心,你們兩個是好孩子。崇胤那裡……是我們太過護持了,導致他現在還像個小孩子似的,還不知道為人做事的道理。雖每日裡雄心壯志,卻不曾邁出一步,連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的道理也不懂,是為娘沒教好他。」

  人心都是肉長的。太平公主作為親歷人自然更加清楚,這些年,她的衣食住行,身體是否康健等,外有張昌宗,內有薛崇秀觀照,她幾乎沒有任何需要操心的地方,六郎幾乎是把她當親娘孝敬。

  人就怕比較。大郎薛崇胤不是不好,他很乖,即便她被陛下逼得不得不再嫁給武攸暨,他心頭有氣也只敢憋著回自己屋裡發,最多就是避著駙馬府那邊的人些。他小的時候,太平公主覺得這樣乖乖地就好。

  但是,人是會長大的。看著長大的六郎和秀兒做得那麼好,而薛崇胤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每日裡過來請安問好,閒聊幾句,完了就躲在自己的小院裡。跟六郎和秀兒切實的關心相比,大郎的關心流於表面和形式,不走心。

  這也是薛崇秀對他最為詬病的地方。

  太平公主怎麼會不愛薛崇胤呢!那是她與紹郎第一個孩子啊。她從不曾只望大郎像六郎那樣天縱奇才,六郎那樣的天資,稀世少有,她的大郎只是普通孩子,跟六郎比是不公平的。所以,她過問他的學業時,只會與他自己以往的成績比較,從不會與旁地人相比,更別提用六郎去比。

  太平公主出身皇家,自然更比旁人明白皇家的潛規則。有薛紹的事情在,即便是攀附上東宮,來日東宮登基得勢,大郎的出身註定了他無法得到重用,最多,看在她的面子,東宮將來能給他一個爵位做做,想掌握實權基本是不可能的,不然,東宮如何堵天下悠悠眾口?她冷眼看著,她那皇兄可不是有大勇氣、大毅力的人。

  當年,六郎被他的家人教訓心不正的時候,她還不以為然,現在再看六郎對待親人與大郎對待親人的樣子,不會教孩子的是她,而不是張家。

  太平公主閉上雙眼,輕聲道:「罷了,既然都出去了,便讓他好好地遊學吧,你轉告他,就說是為娘的說的,我期待著他歸來的樣子,為他驕傲。」

  「喏。」

  薛崇秀應了一聲,想了想,補充道:「稟母親,最後一句,女兒想還是等等再轉告大哥為好。」

  「你呀!」

  太平公主輕輕嗔了一句,嘆道:「叫你的人下手有分寸些,莫要太欺負崇胤。」

  薛崇秀不依:「母親說的哪裡話?我派去的人手是保護大哥的,怎麼會欺負他?」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少裝,莫非以為為娘看不出來?我公主府中好手眾多,你旁地不派,就派六郎給你的人,不就是打著讓他們多在你大哥面前說六郎好話的心思?」

  薛崇秀被說破,也不著急,嫣然一笑道:「女兒也是為了大哥和六郎的情誼著想,大家一起長大,患難之交,若是因為大哥一時糊塗而壞了情誼,豈不是可惜?總要叫大哥曉得,這世間誰才是真的對他好,識得好歹,曉得是非,如此,才能懂做人做事的道理。」

  「算你有理。」

  太平公主白了女兒一眼,算是對女兒的小機心略過不提,默然應允。趁著六郎沒回來,把人打發走也好,省得等六郎還朝,面對六郎得寵的盛況,怕大郎又利用六郎,惡了兩人打小的情誼。只是——

  少不得大郎的婚事就要延後了。左右她現在正當盛年,也不急著做祖母,且等等就是。又服了一次藥,太平公主睡下,薛崇秀方才悄悄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退出去,稍待片刻後,才出去把候在隔壁院子的太醫好好地打發走,沒用上太醫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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