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竹石

  然而,鄭太太並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按照老太太一貫的作風,當不至於誆騙他。但張昌宗又不敢去問婉兒師父,萬一她真的介意他娶薛老師這件事情,從中搗亂什麼的……講真,這兩年雖然婉兒師父在女皇陛下面前越來越恭順,但是,她要是做起妖來,張昌宗感覺自己不一定能HOLD住。

  所以,張昌宗一邊抓心撓肺的想知道原因,一邊又不敢去問婉兒師父,問鄭太太,老太太也只是給他個平靜地微笑,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張昌宗覺得,這就是他拒絕鄭氏女被老太太給的懲罰!天啊,這女人,甭管老少,不講道理起來也是沒轍。

  去宮裡的時候,想找機會去探探婉兒師父的想法,結果,婉兒師父似乎還在生他氣,完全不搭理他。這真是完全沒道理可講了!婉兒師父跟鄭太太果然不愧是母女啊!

  這師徒倆兒的異樣,連女皇陛下都看出來了,特意尋了個上官婉兒回寢宮的時間,女皇陛下居然使人來傳張昌宗,召見於他:「你怎麼惹你師父生氣的?」

  張昌宗嘆氣,反問道:「陛下,您怎麼覺得是我招惹了師父,而不是師父不講道理呢?」

  女皇陛下理所當然的道:「婉兒那般好脾性的人,輕易不會動怒,而你做事,常有不按規矩、行事莽撞的時候,定然是你不好,惹怒了她。」

  這邏輯真是很強大,推理的很有道理了,完全沒毛病!

  張昌宗直接沒言語了。

  女皇陛下瞥他一眼,反問:「難道朕說的不對?」

  張昌宗:「不,陛下永遠都是對的。」

  「朕既然永遠都是對的,那為何不理狄仁傑的時候,你竟敢來替他解圍呢?」

  說著,臉上和語氣都有些嗔意。

  張昌宗確認,就算是千古唯一的女皇陛下,她也就是個女人,不講道理和小心眼兒起來,便是女皇帝也不例外。

  張昌宗坦誠道:「那是末將敬佩狄公的氣節和膽子,陛下威嚴深重,縱觀全朝,包括末將自己在內,敢如狄公那般勸陛下的,也沒別人了,狄公真乃大丈夫也!六郎自己做不到,但不妨礙六郎敬佩狄公,這樣的人,完全無法看著他受苦受累,真真是恨不能以身代之,如此或許才能聊表敬佩之意。」

  語氣間還是掩不住的敬佩之意。女皇陛下看他一眼,自是看得出來他語出至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這股敬佩之意竟然比朕自小看你長大的情誼還重要?」

  張昌宗愣住,苦著臉解釋道:「陛下,這不一樣,完全沒有可比性。這個……那個……算了,說不清楚,陛下罰我吧!」

  女皇陛下瞥他一眼,冷眼盯著他看了兩眼,淡然問道:「所以,六郎是支持狄仁傑提議的?也不贊同朕立魏王?」

  「呃……」

  張昌宗的表情,那叫一個苦啊:「陛下,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女皇陛下看他一眼:「你說呢?」

  張昌宗一臉蛋疼的斟酌詞句:「秦,始皇帝棄扶蘇而選寵愛的胡亥,秦二世而亡;前隋,棄楊勇而選了鍾愛的楊廣,隋二世而亡。陛下,太子關係國本,選對繼承人很重要,事關家國存亡,人大多數都喜歡過和平的日子,誰也不喜歡亂世的顛沛流離,能安安穩穩過日子,為什麼要選個亂世呢?」

  女皇陛下臭著臉道:「魏王也挺好的。」

  張昌宗一臉「陛下您當真嗎」的表情,頗有些蛋疼:「對陛下來說,魏王自然好,只是,對於朝臣們來說,陛下,您覺得魏王將來能做賢明之君嗎?」

  武承嗣會拍女皇陛下的馬屁,這些年行事,有許多幾乎都是貼著女皇的心思去做,自然得女皇寵愛,在拍女皇馬屁這件事情上,武三思也是不及他的。

  只是,大約是得女皇寵愛的關係,行事頗有些肆無忌憚,在女皇面前那是恭順至極,在外面卻囂張跋扈,心狠手辣。

  張昌宗忍了忍,不禁念及二叔當年所教的心正二字,忍不住道:「陛下,有些事,師父從不會向陛下提及,然六郎卻記著。當年,六郎進宮請求拜修儀為師,恰好撞破時任周國公的現魏王欲對我師無禮,若非機緣巧合被我撞破,我師會如何……六郎不敢想。師父念此才收我做徒弟。」

  張昌宗頓了頓,復道:「我師身為陛下身邊人,魏王所為,往大了說是窺伺禁中,目無君上;往小了說,好色無度,膽大妄為。」

  女皇陛下沉默不語。張昌宗想著說都說了,乾脆說完吧,是殺是剮隨便就是,總之,雖然是比爛,但李顯顯然比武承嗣好些,最重要的是李顯命短,若是讓武承嗣上了……真的可以收拾鋪蓋卷跑路了!

  張昌宗又道:「還有一件事,陛下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在長安城中早就傳遍了。當年,喬公有個侍婢,名喚碧玉,生得美貌而又能歌善舞,在長安城裡挺有名的,許多人都想向喬公討要,然喬公摯愛,不肯割捨,最終被魏王以權勢奪之。這件事究竟如何,陛下可使人去打聽,六郎不想多說。六郎只知,自古而今,只靠媚上而無任何功績得太子之位的,便是榮登大寶也難長久!陛下,高宗皇帝與您夫妻數十載,山陵崩時托二子與家國於陛下,太子之位,關係國本,請陛下三思。」

  女皇陛下依舊不說話,面上表情沉凝,幾乎看不出息怒來。張昌宗都豁出去了,也不想看了,只是跪下盡吐胸中之言。媽蛋的,武承嗣那廝也是志大才疏的典範,若真有心當太子,你就是裝也裝個賢明出來啊,結果,這廝只記得拍皇帝姑媽的馬屁,別的……完全不顧忌,行事肆無忌憚成那樣還想當太子……他當天下人都是瞎子嗎?當朝臣是死的嗎?

  良久,女皇陛下終於開口:「莫成安,你跟了朕幾年了?」

  莫成安嚇了一跳,連忙跪倒:「回陛下,老奴自顯慶四年到您身邊伺候,如今已然近四十載。」

  「四十載,你也算朕身邊的老人了,你心中可是懼怕魏王與梁王?」

  女帝幽幽問了一句,莫成安嚇了一跳:「陛下,老奴……老奴……陛下恕罪。」

  「恕罪?你是朕身邊伺候的老人,朕雖年老,然朕依舊耳聰目明,一頓善能食兩碗,你居然懼怕魏王、梁王……真真是難堪大用!」

  「老奴有罪。」

  莫成安臉都嚇白了,只知道一味的請罪。女帝冷冷望著他,眼神冷靜得近乎冷酷:「你確實有罪,不過,若是你能把朕交代之事辦好,朕便免了你的罰。」

  「請陛下明示。」

  「去查一查這些年,魏王、梁王所言所行,據實而查,據實而報,你可明白?」

  「喏,老奴遵命。」

  「下去吧。」

  「喏。」

  莫成安戰戰兢兢的走了,看那樣子,似乎恨不得生四腿,肋下生翅一般。張昌宗看得挺樂呵,還有心情咧嘴笑。

  女皇陛下冷冷望著他,看他沒心沒肺的笑容:「六郎還有閒情笑話旁人,莫不是以為朕不會罰你?」

  張昌宗心裡偷偷的打自己兩巴掌,面上卻坦然:「六郎今日這般膽大妄言,陛下便是生氣也是應當。」

  「那為何還不請罪?」

  應著女皇犀利冷淡的目光,張昌宗微微一笑,道:「回陛下,六郎幼時,我家二叔張魯客曾對我說過,為人當心正。六郎雖不才,然長輩教誨不敢或忘。陛下又可知,我家中所住的院子,剛搬新居時,下人來讓我取名,我取了竹石館。」

  「竹石館?」

  「正是。」

  「此名何出?」

  女皇問了一句。張昌宗再笑,緩緩吟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六郎不才,望以此詩自勉。」

  女皇陛下表情莫測,神情沉凝,完全看不出喜怒來,口中幽幽把《竹石》一詩復誦了一遍,靜默良久,看張昌宗還直挺挺地跪著,雙拳也高高舉著,淡然開口:「六郎。」

  「陛下,末將在。」

  「朕有一事交付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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