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來了!才人尚未回宮,走時曾留話,若六郎來了,且等一等她。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張昌宗到宮裡的時候,上官婉兒還沒回寢殿,守殿的宮女姐姐明香立即迎上來對他說道。明香是婉兒師父貼身伺候的人,每次張昌宗來了,多是她在跟前伺候,張昌宗跟她混得極熟。
居然還沒回來!
張昌宗不禁想起當日上官婉兒說的,身處深宮,身不由己,心中有些感嘆,答應道:「好的,學生就等著先生回來。」
張昌宗耐心地請明香搬出自己往日讀書所用的筆墨,決定寫大字,好好練習書法,等待上官婉兒回來。
張昌宗練字練了將近一個時辰,上官婉兒才姍姍歸來,面上有著難掩的疲憊之色,見到張昌宗的一瞬間,臉上旋即笑開:「來多久了?這麼乖,竟然在練字?可等煩了?」
說著,在張昌宗坐著練字的小几旁坐下,端詳張昌宗的字,只看了一眼,便道:「心亂了,重新寫。」
張昌宗被說得不好意思,乖乖地認錯:「是,師父,弟子定然重寫。不過,這事稍後再說,我們先說……」
「為何?」
張昌宗話還沒說完,就被上官婉兒打斷,上官婉兒厲聲道:「世間事何人能事事預知!你以為重要的事情,來日不一定還會如此認為。每天有那麼多事情發生,又有幾件是在你意料之中呢?即便心中再重視,未到臨頭也當不動聲色,不露內情,否則,若是與你預先所想不同,甚至相反,你又當如何?」
這種時候居然還不忘為師的身份和原則,藉機教育張昌宗的遇事不夠冷靜。張昌宗暗自慚愧,活了兩輩子,跟上官婉兒一比,感覺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張昌宗慚愧的一禮:「多謝師父教誨!」
上官婉兒道:「母親是為師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我難道不激動?非也!我也激動、焦慮,甚至有五內俱焚之感,但是,時勢如此,我又能如何?順,不妄喜;逆,不惶餒;安,不奢逸;危,不驚懼;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方是成事之道。你可記住了?」
張昌宗默默記住,認真道:「喏,師父,弟子記住了!不過,師父,此句何出?」
上官婉兒道:「此句乃是幼時於掖庭宮時,母親教導我之語,約莫是出自兵書,我常以此自律,望你共勉之。」
「喏。弟子記住了!大字回去之後定會重寫,等下次上課時候再請師父檢查!」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若是再寫不好,懲罰翻倍!」
「喏。」
被上官婉兒教訓了一通,張昌宗一改先前毛躁的樣子,安然在上官婉兒面前坐下,小心翼翼地偷看上官婉兒的面容一眼,試探著問道:「那……師父,我們可以商量鄭太太的事情了嗎?」
上官婉兒手一頓,看張昌宗一眼,眼神頗為複雜,似乎有感激,似乎有傷感,又似乎有些惱怒,瞪著張昌宗,微帶薄怒:「說到此事,昨日你怎敢擅作主張?好在成了,若是不成,你又當如何?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太后想如何賞賜你,端看太后,你當功勞是什麼!居然異想天開的用功勞換赦免,你往日的機靈呢?你這般任意妄為,若是讓太后覺得你不識抬舉,恃寵生嬌,又要怎麼辦?」
張昌宗被罵的一愣一愣地,愣愣地望著婉兒師父上下嘴唇開合,噼里啪啦的吐出一長串教訓他的詞彙,眼睛狀似看著他,但眼神並沒有直視他的眼睛,似乎在盯著他的鼻樑或是嘴唇--
不對啊,若是往日婉兒師父訓他,定然會直視他雙眼,以查看他是否真的用心在聽,是否真的有認錯悔改之心,查看他是否在糊弄人!現在這般表現……
張昌宗後知後覺的問道:「師父,你莫不是在心虛?」
「為師心虛什麼?何用心虛!」
上官婉兒嬌叱一聲,聲音都有些尖利,語速說得又快又急。張昌宗笑起來,笑眯眯地看著他的美人兒師父,看得上官婉兒的面龐不自覺的板了起來,神情都嚴肅了幾分:「無禮!怎可如此直視為師?為師為長汝為幼,尊師重道知道否?」
啊呀,感覺更虛了!
張昌宗摸摸頭,心裡偷偷地嘖嘖有聲。他這婉兒師父吧,人美有的,心善嘛,有待斟酌,謙和也有,寬厚嘛,還有待觀察,反正目前沒看出來。表面上看是個恭順的人,在張昌宗這個弟子面前,卻是個龜毛難伺候的妖女!
張昌宗發現了,兩人一開始做師徒的時候,這美人兒師父還保持著翩翩的風度,言行舉止斯文有禮,一派為人師者的風範。
待混熟了後,就暴露了,善變、挑剔、完全沒有任何底限!什麼都敢教弟子,跟李欽讓、張魯客他們想把張昌宗教成一個君子不同,這美女姐姐教的完全沒有善惡是非,她就是教讀書的方法,教權謀,教張昌宗去看這個現實殘酷的世界。
打個比方,李欽讓、張魯客是在教張昌宗世界善的一面,給他灌的溫暖的心靈雞湯,還要挑著選積極向上的雞湯。而上官婉兒就是在給他灌毒雞湯,還是什麼毒選什麼。
也幸虧張昌宗芯子裡是個成年人的靈魂,三觀已經成型,不然若真是小孩子,被這兩群人這麼教,非混亂了不可!
張昌宗難得的福至心靈,笑得誠懇的望著上官婉兒,柔聲道:「師父,您是不是對如何處理與我的關係作難啊?以前是您教我,你對我有恩,昨日我以功勞換鄭太太赦免,讓您在面對我時覺得作難了?對面對我時的態度不好拿捏嗎?」
上官婉兒看他一眼,不語,也不說對,也不否認,只沉默地看著他。張昌宗笑嘻嘻地摸摸頭,笑道:「師父,我會是您唯一的弟子嗎?」
上官婉兒瞥他一眼,嬌嗔道:「拜師只看學識不看名利地位的,想來只你一人了!像我這等不能給弟子帶來名望、地位、人脈的先生,除了你,也再無旁人了!」
還在傲嬌!
張昌宗突然覺得他的美人兒師父這刻分外的可愛,萌得他要努力克制才能避免不要笑出一張痴漢臉,笑嘻嘻地望著婉兒師父,表情、語氣努力的表現出他的真誠:「師父,自古師徒如父子,我們之間的關係,哪裡需要計較那麼多?弟子解師父之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何須師父作難?或者,在師父心裡,從未把我當做弟子看待?若真是這樣,那我便該傷心了!」
說著,還裝模做樣的嘆了口氣,可憐巴巴的看上官婉兒一眼,似乎真的很難過的樣子。上官婉兒凝視他片刻,嘴裡嘖的一聲,嫌棄道:「你的可憐還可以裝得再假些嗎?那般虛假,好生礙眼!」
張昌宗立即收起假的不能再假的可憐,笑嘻嘻地拱手道:「弟子演技不好,慚愧,慚愧!」
上官婉兒旋即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會兒,面上綻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這樣的傻孩子,又知道什麼!」
張昌宗道:「弟子是傻,我娘常說我是聰明在臉上,心裡還是個傻孩子。可是,再傻我也知道,師父在宮中的不易和對鄭太太的掛念、愧疚,還有師父的煎熬。師父,常言道,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掛心的事就是我要去努力解決的東西,師父掛心鄭太太,我就願意去嘗試,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鄭太太在掖庭宮裡的日子也會好過些,畢竟,這宮裡的主人是太后。所以,弟子方才會冒險一試,好在成了,師父,我好開心,自今往後,師父可安心待在宮裡,鄭太太接出去,自然有我照看。師父,您要記得,你有我了,可不能再把弟子忘了,不然,我會傷心的。」
最後一句說得鄭重其事!
上官婉兒自己不知道知不知道,她的眼底常年帶著青色,在教授張昌宗之時,說話做事都帶著一股慵懶的氣息,但只要出了這間寢殿,她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整個人的狀態立馬不同了,變得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但這種精神並不是亢奮的,正面的,而是隱隱帶著一股隱忍與焦慮。張昌宗是不怎麼明白女人這種生物的腦迴路,但是,他是一個偵察兵,有著出色觀察力的偵察兵,上官婉兒的狀態變化,如何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張昌宗講義氣,重情義。上官婉兒心底可能待他不夠親近,三觀也不算正,但答應了教導他便一直盡心盡力,從未藏私,一心一意的為他打算。這樣的一個人,她憂慮的問題,張昌宗自然會放在心上,所以,昨天的時候,才會靈機一動,當機立斷的提出赦免鄭氏的請求來。
上官婉兒看著張昌宗不說話,面上神色變化不算特別劇烈,但從袖籠中探出來的一雙手卻抖個不停,望著張昌宗,撲簌簌地掉眼淚,沒有半分聲息,只是哭得不能自己,全身抖顫。
張昌宗心疼了,為這個在這深宮中掙扎求存,苦苦壓抑自己,恭順逢迎武氏的女子心疼。張昌宗在心裡幽幽一嘆,毫不猶豫的站起身,張開雙臂,奮力的摟住上官婉兒的脖頸,任由她把眼淚全部抹在他胸口的衣服上,鄭重道:
「師父,您往後切莫忘記了,您不止有鄭太太,您還有我呢,有事弟子服其勞,儘管使喚弟子就是。好了,快莫哭了,雖然師父哭起來也挺好看的,但我還是更喜歡您精神百倍的訓斥我的樣子!哎喲,這麼一說,感覺我這個嗜好有些變態,師父您要趕緊幫弟子糾正過來啊!」
上官婉兒噗嗤一聲,破涕而笑:「活該!你放心,為師以後定然多多訓斥你,滿足你這變態的癖好!」
「啊!不要啊!師父,您收回這句話我們還能做好師徒!」
「不收又怎地?」
明明眼睛還紅著,翻著眼睛反問的樣子卻意外的又嬌又俏,那模樣,分外的鮮活,分外的好看。張昌宗摸摸有些色令智昏的腦袋,色授魂與,暈陶陶的道:「不怎地,還是我的美女師父。師父,您真好看!」
個小混帳!
上官婉兒又羞又惱,忍不住伸手就拍:「找打!」
張昌宗被打得抱頭鼠竄:「哎呦,師父,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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