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濯徑直把嚴俊星帶到車上,陰雲密布的臉有了緩和的跡象。
他緊盯著嚴俊星,語氣煩躁又心疼:「她罰你,你不會反抗嗎?」
嚴俊星惴惴不安,大氣不敢出,聲若蚊蠅地解釋:「如果反抗,會被罰得更狠。」
此言一出。
餘子濯沉默了。
那些教嚴俊星要自立自強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是了!
嚴俊星只是個六歲孩童,連獨立的能力都沒有,怎麼可能拗得過嚴麗珍?
「爸...」嚴俊星突然頓住,轉而又怯生生地懇求:「余叔叔,你真的不能....」
像是擔心冒犯到餘子濯,他終是沒把心裡的話說出口,只眨巴著大眼睛茫然無措地望著餘子濯。
餘子濯皺緊眉頭。
心底突然產生一個瘋狂的念頭。
嚴俊星這麼懂事,養他應該不會比養只小貓小狗難太多吧?
見餘子濯始終不吭聲,嚴俊星還是沒壓抑住心底的渴望,他再次懇求:「我吃的很少,以後還可以吃更少一點,而且我可以賺錢。」
餘子濯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都營養不良了,還少吃!」
嚴俊星低垂下頭:「對不起。」
「別成天道歉,你沒對不起別人!」
「好。」
嚴俊星逆來順受,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再次戳中餘子濯的心坎。
「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
「讓你去你就去!」
「好,謝謝余叔叔。」
嚴俊星立刻乖巧。
餘子濯心亂如麻,嚴俊星畢竟不是小貓小狗,不可能僅因為投緣就不管不顧地領回家。
一旦決定,他將需要負責嚴俊星的終身。
帶嚴俊星去醫院的路上,餘子濯接到了戚然的電話:「嚴俊星怎麼樣?還乖嗎?」
餘子濯側頭看了眼已經睡著的嚴俊星,道:「挺乖的。」
「今天拍攝不太順利,我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嚴俊星拜託你了。」
「嗯。」
餘子濯沒把嚴俊星被嚴麗珍拐走的事告訴戚然,免得戚然大發雷霆。
「我聽思楠說,你帶他去遊樂園,還被拍了偶遇視頻?你要小心點,嚴麗珍不是好相與的,這兩天她應該在想方設法地搶嚴俊星回去。」
餘子濯:「……」
「行。」
覺察到餘子濯語氣奇怪,戚然又追問:「出什麼事了嗎?」
「沒。」
「嗯,有事隨時告訴我,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千萬要護好嚴俊星,他要是被嚴麗珍帶回去,會吃不少苦頭。」
餘子濯:「……」
「我知道了。」
沒再給戚然說話的機會,餘子濯打斷:「有關嚴俊星的資料發我一份,他的事我來處理,你安心拍攝。」
「這麼仗義?」
「嗯。」
「我馬上讓思楠跟你對接。」
話音剛落,戚然那邊傳來催促她拍攝的提醒,她只能匆匆道:「鄭思楠會聯繫你,我先撤了。」
「好。」
餘子濯帶著嚴俊星去醫院檢查了一圈,確定他的身體不存在大問題後,索性帶著他回了自個兒的住處。
嚴麗珍與其所在的孤兒院所做所行明顯不合規。
在加上他今兒親眼所見的情景...
無論嚴俊星最終歸宿如何,這一窩毒瘤,勢必得拔除。
餘子濯年長戚然一些,家境優越,又在這兒土生土長,人脈、資源要勝過戚然許多。
有他出手。
事情的處理進程明顯增快。
連著幾通電話打出去,嚴麗珍與其身後的人,已然有了在劫難逃的痕跡。
是夜。
餘子濯處理完嚴俊星的事,早已精疲力竭。
沒有返回臥室,他隨便往沙發上一躺,直接睡了過去。
漆黑寂靜的夜裡沒有任何聲音。
起初。
餘子濯睡得還算安穩,但從後半夜起,他沉睡中的臉色漸漸發生扭曲。
他又做了同樣的夢。
在夢裡。
他跌入了一個恐怖的怪象。
他發現,沒有人能看到他,也沒有人能聽到他說話。
他在孤寂、蒼涼的世界裡走了很久,一眼望不到頭的絕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終於。
他看到了紀淮,他本能地衝上前去寄希望於紀淮能夠救他。
然而。
更加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紀淮的身影在他面前漸漸變的透明,同時,他觸碰到紀淮的手,也開始逐漸透明化。
他大聲呼救,渴望能得到救贖。
就在他徹底絕望,打算接受宿命時,腳邊突然出現一條毛絨絨的小狗,小狗輕輕舔了舔他的腳。
他的腳竟然奇蹟般地開始顯形。
夢裡的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俯身向小狗,欲要抓住它,卻在關鍵時候醒了。
他猛然睜眼。
就見他腳邊,趴了小小一團。
短暫的迷茫後,他緩過神來,眼神也開始聚焦。
他腳邊趴著的正是嚴俊星,彼時的嚴俊星睡得正香,大抵是把他的腳當成了布娃娃,牢牢地抱在懷裡...
餘子濯臉上閃過一分無奈。
想要動一動,又擔心會吵醒嚴俊星。
正在他糾結時。
嚴俊星醒了,他眨著迷瞪的眼睛看向餘子濯:「爸爸,你好點了嗎?」
「我怎麼了?」
餘子濯一滯。
「你剛剛好像很害怕,我哄了你好久,你好點了嗎?」
客廳很暗,餘子濯並不能清晰地看到嚴俊星的臉,卻能感受到他奶呼呼聲音中的關心。
很暖,很令人心安。
餘子濯沖他招了招手:「過來。」
嚴俊星依言走到餘子濯面前。
餘子濯伸手抱住他,直接把他圈進懷裡:「大半夜的,怎麼沒睡覺?」
夢裡沒能抱住的小狗,好像在現實中被他抱住了。
「醒了,沒看到你。」
嚴俊星小小一團窩在餘子濯懷裡,費力地仰頭看他:「你是做噩夢了嗎?你還害怕嗎?」
「嗯,不過現在不怕了。」
「真的嗎?」嚴俊星眼裡流露出狂喜。
「嗯,真的。」
聽到這話,嚴俊星再次綻開笑意:「嗯!」
沒過太久。
嚴俊星睡著了。
餘子濯卻沒了睡意,他看著嚴俊星,思緒不知不覺再度飄回夢中。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那個夢。
為此,他也找過幾次心理醫生尋求幫助,都沒有什麼明顯療效。
直到剛剛。
嚴俊星的接近,給他一成不變的夢,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
人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也需要很多緣分。
寵物是這樣,人也是這樣。
會不會...
他和嚴俊星,的確有這個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