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不給人穿,給樹穿
寧菀就見他滾著輪椅過去開門。
門開的時候,首先出現的是老湯那一張帶著笑的臉。
後面站著的,是拿著掃把,鐵杴的宋狼其他們,也在笑:「沉先生,我們過來幫你們掃雪的。」
說著,就直接越過老湯進了家門,開始熱火朝天的掃起雪來。
今兒是個難得的大晴天,雪過天晴之後,陽光格外的燦爛,照在雪地上,都有些晃眼。
寧菀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就覺得,如果日子,能一直這麼平靜的過下去,其實也還是不錯的。
可是她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短暫的安寧罷了,等到吳子田登基之後,用不了多久,朝廷肯定會發兵過來攻打梧州。
也就是吃了個早飯的功夫。
外頭,就開始熱鬧了起來,鞭炮聲,敲鑼打鼓聲,歡快的呼喊聲,到處都是。
寧菀跟著老湯一起出門的時候。
容九沉將一個湯婆子塞進了她的手裡,道:「涼了的話,記得換熱水。」
寧菀點了點頭:「知道了。」
老湯看著他們夫妻兩個,也跟著笑道:「沉兄弟你放心,大妹子跟著我,我不會讓她吃虧的,涼了我給她找熱水去。」
這小夫妻兩個,真是羨煞他了。
他自從認識他們之後,都想找個女人了,回家之後,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男人該有的生活。
就是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準備什麼時候要個孩子,也好給他們天威軍增加點喜氣。
「那就麻煩湯大哥了。」容九沉道謝,在原地看著她上了馬車,看著馬車在巷子裡拐彎消失,才轉身回了院子,關上了門。
他這邊剛剛回了院子,就有個黑色的小東西,從一處隱蔽的角落裡躥了出來,想要往他身上跳,被他瞪了一眼之後,嚇得身子縮了一下,訕訕然的停住了腳步,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圈,將一個小小的信筒交給了他。
這小東西,正是招財。
容九沉拿過信筒,把信取出來,看了一眼,就見信上寫著:召召帶著大白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正在派人尋找。
落款上的名字,是:肖清兒。
他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滾著輪椅進了屋,見招財跟脫韁的野馬似的,就要從院子的排水口裡往外跑,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聲:「滾回來,乖乖在家裡待著,不許去找她。」
召召走了,大白也走了,它怎麼就留下來了。
不過它來了也好,現在城裡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消息管控十分嚴格,就連只麻雀,都飛不出城頭,他想要傳遞消息,也十分困難。
它就剛好,不引人注意,又是個聰明的,用來在這個時候傳遞消息,再合適不過了。
招財就委屈巴巴的兩隻爪子懟啊懟,垂頭耷腦的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屋。
朝著皇宮過去的寧菀,在馬車裡打了個噴嚏之後,奇怪的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什麼人在想她。
她跟容九沉離開京城,已經將近有兩個月了,在來州也待了有一個月了,這期間,只往京城裡送了一次消息,跟顧風眠報了平安。
進了梧州城之後,人進不來出不去,消息也難以傳遞,最多也就是容九沉想辦法跟外頭的北辰他們聯繫,傳遞秘密消息。
外頭,騎在馬上的老湯,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道:「大妹子,我都給忘了,馬車裡有個箱子,箱子裡有個狐裘大氅,你趕緊穿上,這天冷,你可不能著涼。」
寧菀就依言打開了箱子,就見是件雪白的狐裘大氅,看起來就毛絨絨的暖和,笑著道:「這是將軍準備的?」
「對,是將軍去年的時候,在吐蕃那邊打的些白狐,花婆婆給她做成了狐裘,她一次也沒穿過,讓我給你拿來了。」老湯道。
寧菀摸了摸那軟乎乎暖融融的狐裘,笑著道:「那等會兒我得好好謝謝將軍。」
她自己來月事的時候,肚子會疼成那樣,主要就是因為身體寒氣太重,這麼好的狐裘,她自己卻不穿,還讓人拿過來給她。
「將軍她最中意的就是你。」老湯笑呵呵的。
哎,其實吧,要是大妹子沒成親的話,給將軍做個將軍夫人也挺好的。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很快就到了天威將軍府。
無肆已經出來了,坐在一頭大象上,大象身上披掛著紅色的毯子,顯得十分喜慶,她自己也是一身將軍的黑色甲冑,拿著一桿紅纓槍,少年將軍,意氣風發。
還沒等到馬車停下,她就道:「晚大夫,別下馬車了,在家裡沒這些規矩。」
寧菀本來是準備下車,跟她行禮打招呼來著,聽到她的話,掀開帘子對著她笑笑:「將軍,謝謝你的狐裘。」
無肆一臉威嚴的對著她微微頷首,接受了她的感謝。
私下裡的時候,她該和氣,跟將士們打成一團的時候會跟他們一起,可平日裡將軍該有的威嚴,跟冷酷霸道的氣質,也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兩人回合了之後,無肆在前,寧菀的馬車在後,朝著皇宮的方向過去。
一路上,都能聽到喜慶的放煙花爆竹的聲音,太平軍將士們的歡呼聲,偶爾冒著冷掀開車帘子,就能看到路兩邊的樹上,都掛上了喜慶的紅色絲綢。
老湯就一臉都是艷羨,撇嘴道:「奶奶個熊的,這國師就是有錢,這麼些的綾羅綢緞,不給人穿,給樹穿,我老湯也算是看了個新鮮了。」
無肆就教訓他:「注意你那張嘴,不要胡說八道,小心禍從口出。」
老湯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寧菀掀開帘子往外看,看著這滿目喜慶的紅色,看著這紅色里,有太平教的士兵們,一臉不情不願的晦氣表情,抬著一具具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屍體,從這熱鬧里經過。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放下了帘子。
這些屍體,應該都是這兩日降溫,在外頭凍死餓死的乞丐,他們之前,可能是梧州城的居民,也過著富足安寧的生活。
可一場兵災,太平教入梧州,他們的家被搶,他們僥倖沒被殺死,被迫流落街頭。
老湯說的對,絲綢不給人穿,給樹穿,這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上位的人永遠不會在乎,最底層白姓的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