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某人終於收到了夏妤的回覆，雖然只有謝謝兩個字，卻仍讓他萬分愉悅。

  夏夏是願意理自己的！

  這讓明日去片場的宴卿多了一分信心。

  最近幾日宴卿沒閒著，深受感情困擾的同時也在努力工作，忙著新公司的籌備，也為《曙光》這部電影寫歌。

  劇組那邊的意思是看宴天王的靈感，電影需要三首插曲。

  一個是民族大義方面，一個是男女主曖昧情愫時，最後還有極樂坊黛墨部分。

  看宴天王想寫哪一個方面，給足了宴卿選擇。

  宴卿接了這份工作後，羅傑都不用猜就知道宴卿會選擇寫什麼，必然是後者！

  「插曲寫的是哪個？」

  去片場的路上，羅傑明知故問想要調侃一番。

  歌曲寫出來後，宴卿在音樂室自己錄的demo，羅傑忙別的工作所以不知道歌曲如何。

  宴卿沒賣關子，從包里翻出樂譜遞了過去。

  羅傑看到樂譜標題寫著黛墨兩個字心裡有數了，果然是寫給夏小姐的！

  只是……這譜子怎麼這麼厚？

  跟在宴卿身邊這些年，羅傑在音樂方面可謂備受薰陶，故此了解些，一首歌曲的譜子哪裡用得上這麼多頁？

  帶著狐疑往後翻頁，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看完的羅傑不可思議地看向宴卿，揚聲道：「你寫了三首？！」

  居然把插曲需要的三首都寫了！他怎麼不知道這祖宗如此勤快！

  「我以為你只會寫黛墨的插曲。」

  宴卿睨了眼羅傑，雙手抱臂道：「我單挑夏夏的角色寫太明顯，不想讓她為難。」

  「這三首除了黛墨的插曲，其餘都是以前寫完沒發表的，它們很符合劇組那邊的要求，到時候讓劇組選一首。」

  劇組的選擇和他無關，別人也不會多想了。

  宴卿希望夏妤在劇組能自在些。

  羅傑聽得嘴角直抽，沒忍住陰陽怪氣道：「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是這麼貼心的人。」

  以前要是能這麼體貼地配合工作，他眼角皺紋都不能那麼多！

  羅傑憂愁地抬手摸了摸臉。

  對於經紀人的抽風行為，宴卿懶得理他，視線轉而看向窗外。

  嘖，有點緊張。

  第一次出道上台都沒這麼忐忑！待會先談工作，談完工作再去找夏夏！

  宴卿腦子裡全是接下來要做的事，耳旁羅傑的碎碎念，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張導是第一次和宴卿接觸，對他的印象很好。

  歌曲線上發過來就好，人家卻親自過來了，這是個工作很認真的年輕人。

  對自己的電影，張導在圈內是出了名的精益求精，每部電影插曲都是他親自篩選拍板。

  他欣賞宴卿的創作才華，覺得對方能夠寫出符合電影質感的歌曲。

  沒想到對方是那麼真誠的一個人，說要將寫好的歌曲送過來，再聽聽他想要什麼樣感覺的插曲。

  言下之意是可以再精進，讓歌詞方面更貼近電影本身。

  張導相當感動，說宴卿什麼時候過來都可以。

  然後宴卿定了時間。

  他到了片場後，由著工作人員領進去。

  副導演讓宴卿稍等，說導演拍完這場就過來，言語間示意宴卿先到酒店休息。

  張導交代過副導演說宴卿要來，讓他接人。

  沒想到宴天王按照約定時間提前了兩個小時，他只能先安撫宴天王，然後去通知導演。

  「我可以在一邊旁觀嗎？」

  瞧宴卿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樣子，副導演鬆口氣。

  「當然可以。」

  跟著副導演往棚內走的宴卿心想，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夏夏。

  *

  極樂坊是雲城最大的歌舞廳，這裡有位叫黛墨的舞娘，被稱作第一名伶。

  許多大亨豪擲千金，就為了同她吃一頓飯。

  女主白芍是富家千金，今日來極樂坊，明面上是跟同學們一起過來開眼界。

  實際上她在海外留學時，就加入了我/黨，這次也是帶著組織的任務，同人接頭傳遞消息。

  接頭人出了意外，暴露身份被人追殺，白芍驚險之下在接頭人死前拿到了消息，為了躲避搜查，意外躲進了黛墨的房間。

  那幫人搜查無果走了，確定周遭安全的白芍在離開之際，遇到了回來的黛墨。

  然後倆人開始對手戲。

  夏妤飾演的黛墨是非常有心計的女人，在極樂坊這樣的地界，能當上第一名伶靠得不光是臉。

  李年年扮演的白芍在這個時期稚嫩一些，她是經歷了很多事情後，才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性格。

  這場戲要看夏妤的實力了。

  她若是跟李年年帶起的節奏演戲，就無法凸顯黛墨的魅力，夏妤必須能穩住自己，找准自己的角色中心。

  對於影后獎盃在手的李年年，一般人想在演技上壓過她很難。

  馮城坐在一旁，他倒要看看夏妤的演技，到底配不配張導那般力挺！

  監視器畫面里，隨著吱嘎一聲木門被推開，夏妤在電影裡出場的第一幕畫面來了。

  就算有第一名伶的頭銜，黛墨還是得賠笑，作為舞女，任何時候她都要巧言笑兮，舉手投足間充滿韻味，勾引旁人視線在她身上流連忘返。

  極樂坊這樣的環境，就算是仙女下凡也要沾上幾分銅臭氣。

  可此刻，黛墨表情卻是淡漠的，她的眼底覆上一層冰霜，整個人滿是距離感，好似要脫俗飛升一般，沒有塵土味兒。

  這是黛墨不該有的模樣。

  白芍躲在柜子後，眼底對黛墨滿是打量和輕視。

  她看不起舞女。

  明明沒有任何動作，就連呼吸聲都放輕了，白芍仍是被黛墨察覺到了。

  黛墨看向衣櫃呵斥道：「誰！出來！」

  說話間，黛墨已經退到門口。

  她的表情也瞬間有了變化，周身氣質一下不同了，這一刻她的言行舉止，才像是第一名伶該有的反應。

  嬌弱，柔媚，拿腔作態。

  在一旁看著的馮城見此，表情認真了幾分，不自覺往前走了兩步，想更看清夏妤的表演。

  鏡頭裡，知道自己被發現的白芍怕黛墨大喊大叫，將搜查的人引回來，她趕緊從衣櫃出來。

  看到是個梳著學生頭的小姑娘，黛墨放鬆了些。

  「你為什麼在我的房間裡？」

  「我、」

  白芍沒等說話，黛墨突然語帶輕蔑道：「窮酸學生來偷東西的？」

  白芍一下就炸了，「我不是小偷！家裡不差錢！」

  黛墨知道對方不差錢，這女學生戴著的手鐲得一百多大洋，一般人家戴不起。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所以你為什麼在我的屋子？」

  「我是誤入的，碰到一個醉漢耍流氓，我躲進來的。」

  白芍腦子一轉，找了個理由。

  夏妤輕笑一聲，眼神流轉間儘是風情萬種，她上下打量白芍道：「醉漢？小妹妹不會是來約情郎，結果遇到熟人所以才躲起來的吧？」

  見自己又被誤會，白芍很生氣，這是對她的侮辱！

  「你血口噴人！果然是下九流，腦子裡都是低俗的東西！」

  聽見下九流這三個字，黛墨眼神一冷，又轉瞬即逝恢復了剛剛的模樣。

  白芍說完一臉懊惱，覺得自己有些刻薄了，可想到舞女剛剛的話又心安下來，自己只是反擊罷了！

  「把手張開，口袋掏出來，確定沒有我的東西就滾」

  見女學生梗著脖子不服的樣子，她又道：「不然我就叫警察來，讓他們給你帶走審訊。」

  黛墨坐下拿起壺倒了杯茶水，青蔥玉指捏著白玉杯，她腰身靠著椅背，好整以暇地看著白芍，等待對方的選擇。

  白芍只能選擇後者，如果找了警察引起注意，暴露了身份就糟了！

  憋屈地攤開手，然後將書包倒出來給黛墨看。

  她沒有偷她的首飾。

  「滾吧。」

  白芍跺了下腳，眼裡滿是屈辱地離開了。

  在白芍離開後，夏妤表情再度冷了下來，驟變的氣勢同那個嘴巴不饒人的舞女，氣息再度割裂開。

  「卡！」

  導演喊了結束，馮城也如夢初醒般回神，他看向夏妤的眼神有了變化。

  在場的工作人員知道導演對這段戲很滿意，聽喊卡的語氣就能聽出來。

  李年年走向監視器，看剛剛兩人的回放，她心裡清楚夏妤沒有被自己壓住，對方節奏很穩，不驕不躁，年輕演員能做到這點很可貴。

  拍這部戲之前，李年年特意上網搜了相關參演人員，夏妤是唯一一個她不滿意的。

  她喜歡有實力的人，夏妤顯然不是。

  這個想法在和夏妤拍了一場戲後改變了，夏妤的演技不像網上說的那樣，這個女孩子的演技是有東西的。

  或許真是倒霉碰到了不靠譜的導演，所以給耽誤了！

  「你演得很好。」

  李年年對夏妤露出了進組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謝謝年年姐誇獎，這幾天我看您和馮老師演戲學了不少東西。」

  「哦？」

  見李年年感興趣，夏妤繼續道：「發現屋內人是白芍後，黛墨放鬆依靠門框的動作，就是看您演戲我受到的啟發，我發現您演戲的時候，所搭配的動作非常棒，我……」

  說著說著，夏妤停住了，因為面前之人眼神太過……炙熱。

  「你發現了？！哎呦，這是我特意進組前設計的，廢了好大的心思呢，呵呵呵呵…」

  李年年很開心，這是她的有意為之！

  她想突破自己演技的瓶頸，為了改變以前固有的演戲方式，帶來全新感覺，她琢磨了好久。

  夏妤的發現並學習，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肯定。

  前幾天看夏妤還覺得哪哪都不行，一場戲拍完，開始變得哪哪都順眼了。

  這時候副導演到張導耳邊耳語一番，導演聽見是宴卿來了，便說放飯休息，正好這場戲份結束，再就是男女主的夜戲。

  那就得等日落後再拍了。

  趁著這個時間點談話剛剛好。

  「夏妤，咱們一起吃飯吧，邊吃邊聊。」

  李年年開口邀請，這時馮城走過來道：「一起吃一起吃~」

  「好啊。」

  看著明顯對自己態度熱絡起來的男女主角，夏妤心裡有數，是因為發現了她不是靠走後門的關係，所以才這樣。

  夏妤跟著李年年出了拍攝棚，發現不遠處和導演離開的身影有些熟悉。

  很像宴卿。

  隨即夏妤否定了，應該是她眼花了，宴卿來也是在外碰面，而不是同導演一起從棚里走出去。

  *

  有些人磁場天生不和，沒什麼恩怨的前提下，見面幾句話就能鬧不愉快。

  而有些合拍的人，見面交談用不上十分鐘，就會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比如馮城李年年和夏妤，再比如說張導和宴卿。

  一起吃飯的三人，話題說到了劇本上。

  夏妤的戲份不多，作為女三號她和男主甚至沒有對手戲，對比下李年年和她會多一些。

  倆人聊著她們之間的戲份，這裡和馮城沒什麼關係，他卻聽得津津有味。

  對角色的了解和認知，夏妤並不局限於黛墨一角，她是將整個故事放在心裡。

  她說著對整個劇本故事脈絡的理解和想法，李年年和馮城看向夏妤的目光越來越欣賞。

  果然不該信網上的話！多好的一個年輕演員啊，被網上的人給埋汰完了。

  二人欣賞之餘還帶上了一絲憐惜。

  不出名的演員沒有話語權，準確點說就算是紅了，也不見得會有多少話語權。

  按照夏妤之前的情況，估計是導演讓她那麼演，她不得不那麼演！

  李年年和馮城心裡想到一塊去了。

  有時候導演讀不懂讀不透劇本，胡亂導戲，就算是李年年都沒法演好，之前李年年罷演就是因為導演不靠譜。

  但那個時候李年年已經有些能力了，所以可以拒絕，而作為新人的夏妤只能忍著。

  李年年和馮城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夏夏有演技！以前那樣是有原因的！

  夏夏好，導演壞！

  在夏妤一字沒解釋的情況下，李年年和馮城在心裡給她洗白了，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那種。

  這鍋導演背不冤枉，以前那些戲導演也的確是不行，不然不會輕易給過。

  他們覺得那樣膚淺浮誇的演技，年輕人會喜歡。

  所以他們被這麼想不冤，只不過要背的重些，將原主的黑鍋一齊背上了。

  話再說到張導那邊。

  他看宴卿寫的歌詞久久不言，耳邊聽著歌曲demo最後一個音調結束，他直接拍板：「定下來！」

  「宴卿，沒想到你這麼有誠意，居然寫了三首！」

  「看張導需要哪首就定哪首。」宴卿淡定。

  張導清清嗓子，「三首我如果都想要呢？」

  「當然沒問題，本來就是為電影準備的，張導你定就是。」

  宴卿相當好說話。

  張導更樂了，他知道宴卿音樂才華高，所以才發出邀請，覺得對方不會讓自己失望，眼下看到這些，何止不是失望，簡直太合心意了！

  就像是夏妤試鏡黛墨這個角色時一樣。

  這是張導當下心裡能想到最貼合的比喻。

  這三首歌怎麼能那麼好！那麼適合自己的電影！他之前聽了很多歌都篩掉了，總覺得差點什麼。

  現在聽到宴卿的歌曲後，他依舊不清楚之前那些歌差了什麼，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宴卿的歌曲什麼都不差！

  就這樣，歌曲定下來了。

  羅傑看宴卿大方的模樣太陽穴蹦了蹦，三首歌說給就給了？那以後電影上映，宴卿也得成為重要宣傳的一員了。

  不過這是張導的電影，倒也不虧。

  然後宴卿表示他明天再趕飛機，張導會意給安排了酒店，劇組包了整層，還有很多空房間。

  張導的意思是晚上請宴卿吃飯喝酒。

  宴卿拒絕了，說不想耽誤張導拍戲的行程，他今晚也有朋友相約，這般說著張導便不強求了。

  給宴卿送回酒店後，張導去了片場打算看看布景，然後吃個飯接著拍夜場。

  回到酒店的宴卿躺在床上看著手機發呆，這是他偷拍夏妤演戲時的模樣。

  夏妤是他見過穿旗袍最好看的人。

  當然，某天王腦子裡也不記得別人穿旗袍什麼樣了。

  看著照片發了許久的呆，隨後宴卿才慢吞吞打開微信，給夏妤發了條消息。

  「有空嗎？咱們見面說說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