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玲那句話就像是一個發條,讓所有人都不由緊張起來。
看著許春玲被帶出去,嚴君逸當即下令,讓許春玲即刻上路出發嶺南。
安慶要去嶺南流放,一般一到三個月才會湊夠一波犯人,可今日許春玲自己上路。
不止嚴君逸,在聽完那些話後,薛文兵的眸光便一直落到鳳心瑤身上。
從她的眉眼看到鼻子和嘴巴,似乎想通過每個部位在心裡驗證著什麼。
「瑤兒,我們走。」
沈燁下意識遮住薛文兵的視線,拉著鳳心瑤出門。
鳳心瑤看得出來沈燁的緊張,因為男人拉著她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
「沈燁……」
鳳心瑤開口。
沈燁堅定道:「不管發生什麼,瑤兒都不用緊張。」
「你覺得許春玲說的是真的嗎?」
鳳心瑤問。
男人沒有回答,一直拉著她大步向前,可鳳心瑤察覺到了,男人聽到這話時那一瞬間的緊繃。
鳳心瑤知道為何沈燁和嚴君逸都這般恐懼。
這事不管真假,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她曾經也想過,自己真的是許春玲親生的嗎?
若是親生,她何至於這樣對自己。
可在見她對二丫也不好的時候,便想著她大概就是重男輕女罷了。
可如今,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二皇子出現,許春玲說那才是她的兒子,讓許春玲先前做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更順理成章的解釋。
可……
還是那話,眼下這件事不管真假,若是二皇子上心,怕自己的利益受損,很可能現在就除掉他們。
哪怕最後證實許春玲在說謊,但是曾被猜忌過身世的皇子,也是會斷了繼承皇位的路徑。
「沈燁……」
鳳心瑤腳步頓住,讓沈燁身子一僵。
男人回頭,眉心擰緊:「瑤兒,我送你走……」
哪怕二皇子並沒殺她的打算,但那些輔佐二皇子的人,沒準會怕二皇子因身份有疑而失去繼承權,從而對她下手。
哪怕輔臣不下手,那些曾經效忠皇后的舊部,沒準也會跳出來橫插一槓子。
先皇后是將門之後,十五歲獨自帶隊殺出重圍,在她成為皇后的時候,手裡握著的是整個西北兵權。
等皇后入主東宮,將這一切兵權歸還給母族五年後,又落到了大皇子手裡。
大皇子死後,那些舊部就將全部的寶,壓在了二皇子這位先皇后嫡次子的身上。
但若是他們知道,嫡子最後變成了嫡女,那皇位便是泡影。
那薛家和皇后舊部的榮耀,就會隨著皇位的旁落而慢慢失去。
一個身份,繫著多方權貴的命運,沈燁不敢賭。
他看著眼前容貌俏麗,神色清明的姑娘,心裡有諸多不忍。
一把將人抱在懷裡,聲音哽咽:「我捨不得瑤兒,但眼下也只能將你藏起來。」
沈燁說罷,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吻。
若他手裡兵權在握,若他還是當年意氣風發,炙手可熱的少年權貴,他定然牽著她的手,護她周全。
可眼下……
「沈燁,我不走!」
沈燁心裡的顧慮鳳心瑤全都知道,但是現在要走掉,日後就只剩下逃亡了。
眼下他是皇子都能掐住自己脖頸,若將來二皇子繼位,他們這些人都沒有好日子過。
「瑤兒,現在不是剛強的時候。」
沈燁很少用這樣嚴厲的語氣跟她說話。
鳳心瑤卻非常認真道:「他不會殺我。」
「瑤兒,權貴對女子的那點喜歡,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沈燁!」
鳳心瑤迎上男人的眸光,不悅盡顯。
沈燁心尖一動,忙道:「我胡言亂語,我自然知道瑤兒不會單純依仗那些,只是怕瑤兒看輕了權貴和男人的卑劣。」
鳳心瑤深深看了男人一眼,道:「我要活著,主動權不能交到別人手裡。」
她說完攥緊沈燁的手,問道:「薛文兵跟二皇子是什麼關係?我感覺兩人是主僕,又不全像是主僕那麼簡單。」
「瑤兒聰明,薛家是先皇后母族,薛文兵是二皇子的親表哥。」
「那薛家家風如何?」
鳳心瑤接著問。
沈燁瞧著面前女子,知道她在謀劃,便知無不言:
「薛家世代武將,五代人的熱血都灑在軍里了,到了這一代薛家稍有沒落,但骨子裡的愛國和……對先皇后的忠誠沒那麼快消散。」
鳳心瑤聞言怔了下。
沈燁說的是——薛家愛國,且忠於先皇后。
她有了主意,道:「我們去見薛文兵。」
「瑤兒難道是想……認親嗎?」
沈燁遲疑,在想眼下是不是好時候。
但他都沒有想,此話出口的瞬間,就證明他骨子裡也覺得鳳心瑤才是真正的皇后嫡出。
鳳心瑤察覺到了,但輕鬆一笑:「你想什麼呢?許春玲的話也能信?我不是想要認什麼親,我是要保命。」
薛家也是先皇后舊部,在古代嫡子嫡女有本質的區別。
諾大的利益在前,鳳心瑤不敢賭薛家會堅定的去幫先皇后找出真正的孩子。
也許,他們就算是想堅持,也未必能活到真相出世。
所以,在這之前,一切都必須要回歸穩定。
……
兩人來到薛文兵落腳的客棧,還未等通報,就有人跑出來讓他們進去了。
此刻薛文兵就坐在院中的石桌邊,看到他們進去的那一刻起身。
眸光下意識落到鳳心瑤身上。
其實,鳳心瑤的眉眼很像他姑母。
可一想到眼前這女子可能才是姑母的親女兒,薛文兵就有些站不住。
他冷聲道:「怎麼?一個毒婦死前的攀扯,你們便信了?來我這裡想得到什麼?」
鳳心瑤進來之前,曾想過薛文兵會是什麼反應,但就是沒有想到他連問都不多問,死活不信的態度。
那……是不是證明,先皇后舊部都不想再出現一個什麼真假公主,來打破現在的平衡?
不過,他的態度倒是也很合鳳心瑤意。
她佯裝被嚇到,踉蹌著後退撞進沈燁懷裡。
沈燁冷臉:「薛大人未免言重了。」
「呵……」
薛文兵冷笑,眸光輕蔑的掃了他們一眼。
「原本受家父所託來照顧一下舊友,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你們貪心不足,給了你們銀子和便利還不行,你們全家竟然弄出一場苦肉計,就是為了要陷害我們主子,代替我們主子身份是不是?」
鳳心瑤:「……」
她瞧了沈燁一眼,這薛文兵……反應實在是令他們太滿意了。
引導都不用的超常發揮。
三言兩語,就將許春玲那話,變成了無恥攀咬。
搞得她都不好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