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就是登基大典。
其實在未確定之前這裡就開始忙忙碌碌準備了,新國不能沒有國君,這才會急於定下日子。
這兩日陸雲景忙到起飛,幾乎看不到他人影,對於這個狀態,秦月也習慣了。
等到登基之後,他會更忙的。
秦月看著金碧輝煌的宮殿群,微微一笑,瀟灑轉身。
她不是籠中燕,這裡也不是她的歸宿。
如今皇宮忙忙碌碌,地位低的人不敢攔她,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地位特殊,秦月很輕鬆便離開了皇宮。
和她來的時候一樣,只帶了個包袱。
離開皇宮的秦月便尋了一家成衣店買了幾身男子衣裳,找了個地方換好後,便以男子裝束準備離開皇城。
這個時候囡囡和雙胞胎已經在來的路上,可惜她沒辦法好好同他們道別了。
想到囡囡,她鼻子微酸,仰頭看天眨了眨眼睛。
其他幾個孩子她也喜歡的很,只是囡囡會特別依賴她,她也特別喜歡女兒,將來她不在身邊,那丫頭會不會哭鼻子?
生在皇家的女兒,終身大事自己做不得主,秦月只希望教給她一身本事,她能夠好好利用,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
秦月買下一輛馬車,試了試手感,便獨自一人上路了。
藝高人膽大說的就是她了。
之所以敢孤身上路,身上的武器就是她的底氣,只要不遇到軍隊,只要不遇到大量劫匪,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而且秦月低調得很,只買了一輛普通的馬車,馬匹也不顯眼,避免被有心人盯上。
馬車駛出皇城,秦月勒緊韁繩,跳下馬車回頭看去。
巍峨的城牆,威風的城守,進出的百姓。
她對這座城沒有留戀,不舍的是城中之人。
安靜地站了一會,秦月坐在車上,輕輕一聲呼和,馬車向著遠方駛去。
從今往後,她要為自己而活了,她可以自由自在,像風一樣,想去哪裡去哪裡。
這麼想,心中的悵然稍微消散一些。
馬車駛離的速度很快,再回首的時候,已經看不到皇城的影子,秦月也終於收了心。
早先有這個想法的時候,秦月就專門收集過輿圖,只是這邊輿圖十分稀有,想要在來往走販手裡弄到基本上不可能,好在她也有自己的路子,弄到一些輿圖。
輿圖大部分都是軍事用,秦月和陸雲景學習過這方面的知識,看得懂古代的輿圖。
秦月看著輿圖忽然開始出神,腦海中不由自主閃過一道身影,腰背挺直,那樣的丰神俊逸。
她緩緩閉上眼睛,想要將這道身影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卻是徒勞無功。
嘆了口氣,秦月有些泄氣,不管怎麼設想未來和制定計劃,心中那一抹空卻始終填補不上。
以前覺得那些因感情而無法自拔的人都是不夠理智自制力差的,如今才知道,在感情面前,理智就是無稽之談。
秦月不想任由內心的情緒發酵,但是一時半會卻拿這種情緒沒辦法,也許時間可以磨平一切。
馬車沒有停,她害怕一旦停下來就會生出留下來的念頭,當真那樣,困在深宮後院,她定會後悔的。
馬車行進著,馬匹忽然嘶鳴一聲,秦月連忙回過神來,輕輕一勒韁繩,這才發現前方有個人攔住去路。
抬眼的那一刻,那道身影便好似映進心裡,讓她的心臟漏跳一拍。
官道上一人一馬,馬上俊美的男子安靜地看著她。
秦月的目光同他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有那麼一瞬間的悸動,但很快就冷靜下來,眼神變得堅定。
她是不會同陸雲景回去的。
秦月笑眯眯說道:「好巧,陸將軍。」
陸雲景眸色變得幽深,「陸將軍?」
秦月說道:「有些事我們互相都知道的,如同你當初的身份,如同我不同於從前。」
是的,這層窗戶紙,他們始終沒有捅破,哪怕後來揭露陸雲景的身份,但他從未提及過秦月的秘密。
如今秦月坦蕩蕩說出來,倒是讓陸雲景微微揚眉。
「所以呢?」
秦月聳聳肩,說道:「所以,我不可能和人共侍一夫,也不可能困於深宮後院。」
她見陸雲景要說什麼,搖搖頭打斷他,「你是皇帝,九五之尊,卻也不能為所欲為,要權衡利弊,要平衡各方關係,那麼你的後宮不可能只有一個人。」
這就是現實。
所以即便陸雲景說出以後只愛她,甚至只娶她的話,她也是不信的。
她不想因為這種事將來傷神傷心,更不想後悔。
表明心意,秦月便見他微皺眉頭,不知道是不認同她的話,還是認為自己能夠決定一切。
他們相處這麼久,這個男人有多自信和霸道,秦月是知道的,在軍中向來說一不二。
做統帥可以如此,但做皇帝卻不行。
陸雲景目光直直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誰說我要做皇帝。」
原本想好的話在他說完這句之後卡在喉嚨里,秦月一臉呆滯,隨即震驚地看向他。
「你說什麼?」
陸雲景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抹無奈。
「下次再一聲不吭地走掉,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秦月俏臉微紅,這是她以前教訓四小隻的話。
「可這段時間……」
這段時間如此忙碌,難道不是在準備登基大典嗎?
陸雲景輕輕抖了抖韁繩,來到秦月身側,將馬匹拴在馬車上,驅著馬車緩緩前行,才對他道出事情緣由。
這段時間他如此忙碌,是在將所有的事情移交給陸修遠,半大少年,經過這些年跟隨他的歷練,已經可以撐起半邊天了。
以後做了皇帝,他會迅速成熟起來的。
秦月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所以,你是為了我放棄皇位的?」
陸雲景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我從未想過登上那個位置。」
秦月:「……」
好吧,她自作多情了。
事實上,陸雲景並未撒謊,他當真從未想過做皇帝,如果想,那麼當初就沒有他皇兄什麼事了。
只不過這一次,因為陸修遠年紀尚幼,他是打算先登基穩定局面,等到陸修遠真正成長起來後,再傳位於他。
可是後來他明里暗裡試探過秦月的口風,知道她不可能跟他進宮之後,便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為這個國家貢獻太多了,這次就當他自私一次吧。
秦月於他而言就是全部,這次放她走了,天南海北他又要到哪裡才能找到她?
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這個女人從自己眼皮子地下溜走的,索性就陪她浪跡天涯好了。
秦月說不感動是假的,她當然知道現在的局面,宋皇帝不足為懼,真正讓人擔心的是割地為王的三個軍閥,姑且稱之為軍閥吧。
大寶年紀尚幼,哪怕有薛仁宗和血狼營輔佐,可朝綱不穩,人心不定,他要面對的可不只是三頭餓狼那麼簡單。
以陸雲景的性子,這種時候他是必然不會離開的,而如今出現在這裡,秦月還想不通因為什麼嗎。
酥麻的電流和暖流同時經過秦月的四肢百骸,她心頭一片火熱,再難壓制心中的情愫。
陸雲景問道:「我們去哪?」
秦月想了想,說道:「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陸雲景:「?」
所以你連個計劃都沒有就跑出來了?
秦月尷尬一笑,「外邊的世界我都沒見過,哪裡知道應該去哪,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準備根據我去過的地方繪製一張地圖,旅遊地圖,和軍事無關!」
她要走遍天下,繪製一張最全的地圖,吃遍各地美食,去做以前想做而沒有時間去做的事情。
陸雲景側眸看著她熠熠生輝的眼睛,唇邊勾起一抹笑容。
有她在身邊,足以。
秦月的笑容感染了他,讓他暫時壓下心頭的憂慮。
一車,二人,兩馬,就這麼向著夕陽駛去。
馬車走得不快,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第一次敞開心扉去說話,旖旎的氣氛瀰漫在二人身周。
然而這氣氛卻被微顫的地面破壞掉,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意味著後邊有一眾騎兵飛馳過來。
他們自覺將馬車趕到路邊,讓騎兵先過去。
然而騎兵來到跟前卻減速了,隨即停在他們身側不遠處。
看著領頭之人,秦月和陸雲景不由地相視一眼。
陸修遠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二人跟前,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
「皇叔,娘,你們真的要棄我而去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陸修遠卻紅了眼眶。
他一跪下,後邊的將士們紛紛下馬跪地。
於是現場只剩下陸雲景和秦月站在那裡。
陸雲景微蹙眉頭,說道:「你馬上就要登基了,跑來這裡做什麼!」
秦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想要將陸修遠扶起來,奈何他怎麼也不起來。
「娘,您為何要走,是兒子哪裡做的不好嗎?您告訴我,我一定改!」
秦月哪裡受得了這個,也跟著紅了眼眶。
「大寶做得一直都很好,娘以你為傲。」
陸修遠雙手抓住秦月的手,紅著眼睛說道:「娘別走好不好,不要丟下大寶,大寶以後會很乖的!」